梦总是让人难以理解,它有时毫无意义,有时又代表着什么。而当梦有所寓意时,它可能是未来的征兆,也可能是过去的残影。
有的人在自己身处梦境时全然不觉,而我已经很久没有那种体会了。
不知道多少个夜晚,同一个“梦”如同恶鬼一样缠着我,一次又一次地重复,不断折磨着我的身心,最初时我只感到恐惧,现在则多了一种无力感,我甚至十分清楚那就是“梦”,却完全无法摆脱它。
永远无法忘记,那是末日降临的悲景:天空被薄薄的白雾笼罩着,变得白茫茫的一片,透露出压抑和诡异,深蓝的巨兽周围散发着骇人的白光,悠长深邃的吼声传遍了整片天空。
周围所有人都像被某种奇异的力量牵动一样,几乎同时望向天空中的那头巨兽,好像都能感觉得到那是它的宣告——“你们逃不掉了。”
毁灭接踵而至,人类经过数百年建造起来的城市在片刻之内消失,废墟在片刻之内被制造出来。
呼唤声,求救声,哭喊声,不知道过了多久,连这些声音都全部消失,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看着这片废墟,以及……
“呜?!”
脑袋一阵刺痛,我从梦中醒了过来。
我猛地从床上惊起,并且在不断地喘气。在已经开始转凉的天气,我的身上居然开始冒汗了。
深吸一口气,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稳起来。
又梦到了,那种场景,不管梦见多少次,我都不能适应。
突然喉咙感到了干渴,我站起身离开床。
为了平复心情和解决因为汗水渗出带来的口渴,我打算喝些水。
虽然刚醒过来还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习惯性记忆让我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水壶就在客厅的桌子上,所以我朝客厅走去。
被这个“梦”惊醒之后半夜找水喝,这件事情已经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了,所以我也变得轻车熟路起来,凭着微弱的月光就来到了客厅。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地走来客厅,而不直接把水壶放在床边,大概是因为这副景象吧。
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站在了客厅的落地窗前,看向窗外。
“火苗”降临之后,被灾难洗礼的人类损失惨重,幸存下来的大部分人类组建了数个庇护所,被称为“方舟”,而我所在的正是数个庇护所中的一个。
我住在一栋公寓里,而所在的房间是处在最高的一层,从这里的窗户望去能看到庇护所的绝大部分区域。
今夜的月亮也相当祥和,说法可能有些怪,但是这确实是看得出来的安静。
从高处欣赏平静的庇护所的夜晚所带来的安全感和满足感,尽管可笑又微不足道,但是对我来说却弥足珍贵。
转身离开前我最后看了一眼,想要把那副景象牢牢记住。
希望今天能够睡个好觉,我在心里默默想着。
喝完水后再回到房间里,我略感不安地环顾黑暗的房间后,躺在床上合起双眼,直到意识再一次模糊。
……
……
……
这种感觉,又做梦了吗?
也许是因为数次身处同一个梦境的原因,我已经能清楚的感受到梦和现实的差别了。
闭着双眼,却能清楚地感觉到周围的不真实,耳边环绕着嘈杂的雨声,滴答作响。
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公交车站牌边的座椅上——那是在“火苗”降临之后已经没人再使用的东西,更不会在庇护所里出现。
雨水使周围变得雾蒙蒙的一片,能见度出奇的低,看着这些雨声,身体也有些发凉。
这是……哪里?
不是这样的场景,那个一直以来纠缠着我的“梦”,那个梦既没有雨,也没有什么公交车站牌,有的只是死亡。
上一次做不同的梦是什么时候?记不清了。
我一直希望着不要再梦见那种东西,但是如愿之后却完全没有感觉到喜悦,非要说有点什么的话,应该是些许对未知的紧张吧。
出乎意料的事马上出现了,如果不是我环视周围,根本不会发现一个出奇安静的少女就坐在我的身旁。
那名少女有着一头显眼的银白色长发,精致漂亮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注视前方。
她穿着纯白的制服,及膝的裙子让我至少看见了她裸露出来的小腿,和她的脸一样,白皙得不像话。
不得不说,制服非常合身,少女标致的身形和优美的线条都很好地勾勒出来了。
少女端坐在座椅上,一动不动,让我差点以为她是个没有生命的人偶。
我可以确定,记忆里并没有关于这个少女的记忆,这让我感到愈加不安。
如画卷中出现般的美丽少女,让我情不自禁地多看了两眼,即便我不认识,总觉得想对她说点什么话。
“你是……谁?”
我有些意外,在脑子里打转的话居然脱口而出了,只能希望声音太小让她没听到了,毕竟我也不想没事找事。
但是少女似乎是听见了我的询问,她缓缓转过头,将视线转移到了我身上,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这里是转折点吗?”
少女无机质的声音让我感觉背脊发凉。
“……什么?”
我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这里是转折点吗?”
她又重复了一次。
那是没有意义的话,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可能是我的潜意识在哪里听说过,然后在梦里投影了出来?
看来是个奇怪得不行的梦啊,真是,不过看起来算不上太糟,只不过是遇见了一个有些神经质的少女,比再做那种梦要好不少吧。
我摇摇头,想把那个深蓝巨兽的身影遗忘在某个角落。
眼前就先随便应对一下这个少女吧,反正不过是个梦。
我抱着极其愚蠢的想法,说出了后来让我后悔许久的话。
“这里没有什么转折点,不过是我的梦而已,没事的话快点离开我的脑子,让我醒过来吧。”
对这些奇怪的梦没有好感的我以肆无忌惮的语气把这话说出口了。
少女站起身来,转身背对着我。
诶?真要走了?也对,毕竟是我的梦嘛,多少会受一些我的意识的控制。
不过这次做了完全不同的梦,下次会不会又有所不同?这么说来倒是很有机会摆脱那个回忆……这么想着让我有些跃跃欲试。
我摸着下巴,正思索着关于这些奇怪的梦的事,少女却转过身来。
“又怎么……?”
啊咧?
有什么东西抵在了我的额头上,那是通体漆黑,冰冷坚硬,还有着金属的声音的玩意,没猜错的话,是枪吧?
……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情况?!
短暂的停顿后,我的大脑高速运转:那名少女问了超级奇怪的问题,我以大概相当无礼的态度回复了她,然后她转过身去,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把手枪,用枪口抵在我的脑门上。
所以是我的错吗?!
少女的底细我并不清楚,不过一般来说,用枪抵住别人的脑袋是表示友好的吗?不可能的吧!
现在认错还不晚……不对!这明明不过是梦而已,还是我的梦,我为什么要这么害怕啊?
因为被少女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都差点忘记这一点了,真是失策。
我把原本都要举起来的双手慢慢放了下去,转而用左手握住了少女持枪的右手。
“真是……在我的梦里倒是按我想的来啊?”
你这样可算是反客为主啊?一次又一次的出乎我的意料算是哪样?这些混蛋的怪梦我可真是受够了。
我正打算把指着我脑袋的枪挪开,少女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是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柔和动听。
“无论如何,这就是起始,去感受,去寻找吧,去改变既定的事实,即使……”
后面的话我并没有听清。
她一面说着,一面要用食指将扳机扳动,我明明知道这是梦,恐惧却不知从何处升起。
不阻止她的话,我真的会死。
全身上下的每一部分都如此诉说,那是死亡的威胁。
最让我吃惊的是,不知道是我使不上劲,还是少女手劲太大,我的手都颤抖了,居然不能让那把枪移动半分。
喂喂,开什么玩笑?!快醒过来啊!如果这真的是梦的话……!
在最后我看着的,是那个少女,长长的睫毛下,如宝石般美丽,却空洞的瞳孔。
扳机被扣动,随着一声枪响,我的眼前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