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莱特·瑞纳最近很苦恼,非常非常苦恼。
他是一名战士,曾在“火苗”降临时跟随长官,也就是这个庇护所26号“方舟”的现任最高领导者,进行过许多场战役。
回想曾经的战斗,总是让他热血沸腾:战友之间的扶持、信任,令他度过了重重难关,原本不可战胜一般的神话里跳出来的怪物,也变得可以抗争,有时也会遇见完全无法力敌的怪物,与死神数次擦肩而过,但是他活下来了。
每一次战斗结束后,除了庆幸自己的平安无事,他还拥有另一种情绪,那就是兴奋。
他明白,战场才是他应该呆的地方,在那里,他才有活着的感觉。
不曾想,现在受到了曾经的长官,现在的26号庇护所最高领导者的指派,他现在是一个管家,那位大人的儿子的管家。
开什么玩笑?我才不想当废材小孩的管家。
福莱特虽然想这么抗议,最后却还是接受了。
因为那个男人,是福莱特最敬重的几个人之一,即便他的儿子是个无所事事的……用过去的话应该叫无业游民,现在则被称做“不被需要者”,福莱特还是看在了那个男人的面子下同意了。
如他所料,这位少爷不但一事无成,还极其任性。
他刚刚到任,就被提出了只需要一周来一次,除此之外不需要跟随的要求,之后更是搬离了原来的住所。
任性,孤僻,没前途,这就是福莱特对他的评价。
面对那个与父亲不同的废材少爷,福莱特也只能露出看似忠厚的笑容,实则感到相当失望。
这次也是如此,少爷不顾提醒,又一次做出了任性的决定。虽然福莱特也想继续劝说,但也明白这个少爷相当倔强,决定的事情不会让步半点,这点倒是和他的父亲一样。
如果被少爷知道我们无动于衷的话,事情就麻烦了,眼下只好暂时让人撤走一个晚上,再向长官请示了。
只是一个晚上,不可能会发生什么大事。
这么想着,福莱特拿出拥有特定对话频段的对讲机,与公寓周围的人取得联系,并让他们先行撤离。
少爷正要和那个名叫莉娅的少女出门,而福莱特还要留在这打扫卫生。
注视着少爷离去的背影,福莱特脑中莫名浮现出刚学会的一句话:虎父无犬子……这句话是真的吗?
……
……
……
离开压抑的房间,我恍若获得了新生,外面凉爽的清风更是撩拨着我的心弦。
现在正由莉娅带路,我们走在去往学园的路上。
“学长尽管放心让我带路,我可是相当熟悉这里的。”
莉娅拍拍胸脯,自信满满地保证。
“如果能早点去那就太好了,麻烦你了。”
“No problem!唔,对不起。”
莉娅捂住嘴,连忙表示抱歉,而我则是不以为然,挥手表示没事。
在庇护所建立起来之前,人类以肤色区别人种,以语言区别文化,以土地区别国家,而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规矩了。
在数十座庇护所里,都各有其首脑,他们名为“权柄”,代表着最高的权力。他们组成的“天枰会议”,商议着庇护所的人们的未来。
在庇护所建立之初,他们就讨论过关于各个庇护所的语言使用问题。最后的结果是:在所在庇护所里,以登记居民所用最多的语言为通用语。
虽然听起来很难,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需要改变语言的大部分人就算写不出来,也能使用同种语言和别人沟通了。
莉娅应该也是其中之一。
使用其他语言也是被允许的,不过通常情况下是对方要听得懂,不然就会变成失礼的表现,而不经意间说出来,在我看来倒是情有可原。
两人有默契的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继续走在路上。
外出的新鲜感还没有消退,一直呆在同一个地方,说真的快要发霉了。
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了,我们远离了那栋公寓的范围,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我也想要好好看看庇护所的人们是如何生活的。
四下观望,我发现有些不对劲,这里的建筑显得破旧,有的甚至不能算是房子。有几个路过的孩子,大概六、七岁左右,衣衫褴褛,甚至那都不能称之为衣服,而只是布料而已。最惹人注目的,是那条河,已经浑浊不堪,弥漫腐烂气息,失去了往日色彩的河。
这里,是正常的居民该住的地方吗?
察觉到我的反应,莉娅马上做出解释。
“捷径是经过贫民窟的哦?”
“贫民窟?”
我不由反问,因为之前都没有了解过。
“是啊,在庇护所里,每个人都是需要‘有价值’的。”
说到这里,莉娅眼神中的落寞一闪而过,随后就对我笑起来。
“这也是当然的吧?不干活就没有东西吃,就是这个道理。”
“那些孩子,当然是什么都做不了,他们的父母,也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没能谋取一份工作,最后只能在这不断挣扎。”
“他们什么也没有,能做到的,也只有拼命地活下去了吧?”
“看来你对他们很了解?”
看出氛围逐渐变得沉重起来,我只想转移话题。
“我的一个朋友也住在贫民窟里。”
“他现在在哪里?也在那所学园就读吗?”
“死了。”
糟……糟糕的对话。
光速结束对话之后,氛围更加诡异了。
双方不知道沉默了多久,莉娅再次开口。
“学长,你是怎么看的呢?对他们的存在。”
哦哦,来了,送命题吗?
“嗯……这些人的存在,也是有意义的吧。”
沉吟过后,我回答了莉娅。
“这里的人们,没能拥有庇护所认可的价值,但是他们本身就是价值。”
“人类弱于野兽,也强于野兽的地方,是不放弃弱势的群体,不将他们淘汰,而是携手共进,这样发挥出的力量,将会是难以置信的强大。”
“你也说了,这里的孩子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但是他们代表的,正是无限可能的‘未来’。”
“以上大概就是他们存在的意义吧,不过,能不能把握,这得看上位者的取舍。”
说完我特意看向莉娅,她低着头,面色阴沉,我还在想着她是不是不满意这个答案,接着她把头抬起来,露出如鲜花绽放般的笑容。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没想到学长的理解这么出色。”
莉娅拍手称赞,闪耀的眼眸中尽是欢快。
“不过,到此为止了呢……”
莉娅停下脚步,转身正对着,神色一变,表情再没有半点笑意,而是正经地看着我。
“难道……这是为什么?”
不知为何,因为感觉是什么熟悉的桥段,所以我的回复脱口而出。
“因为……”
“已经到了呀~”
莉娅以可爱的语气说出,并伸直手臂,指向学园门口。
“额……嗯?到了?”
我的大脑正处于死机状态。
“是的是的,现在您位于落红学园的门口,欢迎光临。”
莉娅进行了礼仪式的鞠躬。
“因为是学生会长,所以事务缠身,接下来就请您自行前往学园会议室,直走到达教学楼,会议室在第二层,感谢来访。”
这个我倒是知道,毕竟还是来过几次的。
我深吸一口气,准备踏入大门时。
“学长!”
听见莉娅的呼声,我回身望去。
“谢谢你的回答!我很开心!等你出来再交个朋友吧!”
说完,莉娅俏皮一笑,抢先我一步踏进门口,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着她充满活力的背影,不禁哑然失笑。
朋友……吗?曾经的我,或许也曾拥有呢?稍微有一点期待,真的只有一点啊。
我也踏进了学园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