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亮的办公室里,两个男人在一张桌子上相对而坐。
桌子上有一个方形的格状棋盘,圆形棋子分为红、黑两色。
优劣势是看得出来的:黑色一方所剩的棋子明显多于红色棋子,并且黑色棋子一直在步步紧逼,红色棋子只能被动防守。
持红色棋子的男人,是所有26号庇护所的人都熟知的最高权利拥有者之一——“权柄”,白奇一。
此时的他不改坚毅的脸庞,鹰一般锐利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扫过棋盘,犹如观望战场的长官。
“上次战况还是一边倒,怎么现在你这么快就劣势了?”
白奇一对面的男人面露笑意,带着几分调侃的语气说道。
“你倒是越来越强了。”
男人听到这话就停止了笑容,认真地注视棋盘。
“ 谁信你呀?你会夸人才是真的少见。”
“看来我这套对你没用,那就直接——将军吧。”
“这一步?有意思,瞅准我防御空虚的后部吗?不会让你得逞的。”
“再将。”
“只能先弃车保帅了……”
“继续将。”
“……”
如果要用一句话来形容那一步棋,那么应该就是所谓的“一棋定乾坤”了。
一步棋,掀翻了原本的劣势,突然的转守为攻,更让执黑色棋子的一方猝不及防。
将死了……
男人仰头叹气。
“还是赢不了吗,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布下陷阱的?在我吃你的棋子的时候,你好像无动于衷啊。”
“在你发起猛攻的时候,我的陷阱就开始收网了,这就是以守代攻,而被吃的棋子,也完成了它相应的价值。”
“这种棋不管玩几次都很有意思呢,可惜我既不想了解什么价值,也不会你说的以守代攻。”
男人拿起自己的将棋,啪嗒一声盖在了白奇一的将棋上。
“毕竟对我来说,只要不断进攻就足够了。”
“这可不符合规则啊,不过这个回答,倒是很像你。”
“你不也一样?”
两人相视一笑。
男人接着翘起二郎腿,把自己的将棋拿在手上把玩。
“不过,你叫我到这来,不会只是想和我下棋吧?”
“那当然不可能,之前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你知道,掺和到这种事里可不是我的风格。”
“我也不认为你只是为了拒绝我而来的。”
白奇一透露出的气质无疑是军人的肃然,此刻他正坐在椅子上,说出的话又像商人一样胸有成竹。
如果交涉根本不成立的话,对方也不可能坐在这和他说话。
“要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了。”
“每年的预备军有五分之一是你们的,自愿加入的也算入其中,还有,在必要的支出之外,我们也会给予一些额外的援助。”
深知这个男人的性格,他也不想浪费时间,直接开出了自己所能给予的最大价码,他能付出这些,也是因为对方有相应的价值。
“听起来倒是不错,这样一来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你的答复呢?”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白奇一看向男人,男人则表示没所谓地耸耸肩。
“进来吧。”
“长官。”
身形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身穿军服的他显得威武强壮,如果不是忠厚的面孔,一般人站在他面前,都会被大山一样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
“福莱特?你怎么在这儿?”
来人正是白奇一安排在自己儿子身边的管家,福莱特·瑞纳。
福莱特视线扫过坐在一旁的男人,白奇一看出了他在想什么,颔首说道。
“有什么话就说吧。”
见长官不介意,福莱特也想继续往下说,不过虽然在来时的路上已经组织过语言了,但真正到长官面前时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福莱特在白奇一的注视下挠了挠头,最后下定决心。
——结果,魁梧的大汉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开始解释事情的经过。
“……你们全都撤走了?”
“少爷是这么要求的。”
看着白奇一阴沉下来的脸,福莱特硬着头皮把话说完了。
“你先下去吧。”
“是。”
福莱特走出办公室并关上门后,白奇一马上拿出了通讯设备。
这台通讯设备设有特殊的频段,所接通的也只有唯一匹配的设备。
“大人。”
另一头的人语言之中满是敬重。
“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我刚好想要向您报告。”
“说。”
“目标确实在住宅D区,我们已经开始了围捕。”
“还有吗?”
他想在对方的语言中确认心中的猜测,他需要一个肯定,或者一个否定。
“是、是,好像有人目击到,目标身边还有一个人。”
“……”
这边沉默了一会儿,那边的人也不敢擅自挂断,然后白奇一只吩咐了一句话。
“继续追踪。”
“明白。”
通话结束,白奇一闭上眼,揉了揉鼻梁,显得有些疲惫,坐在一旁看着这场闹剧发生的男人感到百无聊赖。
“难道我来得不是时候?”
白奇一睁开眼,直视那个男人。
“不,你来得正是时候。”
男人听出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却没有急着回答。
“你觉得是小少爷被带走了?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
“不管那人是谁,我只是顺便看看你有没有和我合作的实力。”
“好吧,我换个说法,就用你的价值论来说,你的儿子,有让你这么做的‘价值’吗?”
男人所问的不单单是这次的事件,而是针对一直以来,明面上白奇一对白日明算得上不管不顾了,而在暗地里却关注有加,即便他的儿子一直一蹶不振。
这与他自己一直以来所贯彻的意志相悖。
仅仅因为那个极小的概率就做出了这种反应,那个如堡垒般毫不动摇的男人,也会有软肋吗?
男人对此非常的好奇。
“我只想知道你的选择。”
白奇一的声音顿时冷了下来。知道已经问不出什么,男人只得摊手表示放弃。
他站起身,顺带拿起放在椅背上的衣服,披在了身上。
那是一件与方舟守卫截然不同的军服,色彩为黑底红条,背后有着以鲜红的三道爪印为图案的制服。
“我很快就会回来。”
男人背对白奇一挥挥手,离开了办公室。
在只剩一人的办公室里,白奇一喃喃自语。
“霍普·修斯,让我见识一下‘破晓之爪’的最强战力,有怎样的能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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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到了同伴的信号后,方舟守卫的行动比我想象的还快,他们形成的包围圈展现了真正的威力。
我们犹如落入网中的猎物,这个网正在慢慢收缩,当出口被完全堵死之后,什么猎物都插翅难飞了。
如果被拖住的话,会被不断支援过来的士兵缠住,没有绝对的把握迅速解决,就只有逃跑的份了,少女如此判断。
我们就这样在道路分明的街道上不断奔逃。
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杀一个人,这也是为什么我还在为她带路的理由,即使被方舟守卫追捕……在我没有亲眼看见她的“罪”之前,我宁可相信她是个好人。
“这、这条路!”
“……”
“好像是那边……?”
“……”
应对追捕已经让我手忙脚乱了,脑中对路线的记忆也开始有点混淆。
现在基本上是遇见有士兵阻拦就换另一条路,而很不幸地,我对周边的路已经感到陌生了。
不知道绕了多少个圈子,少女停下了脚步。
“等等。”
我马上站在原地,背上冷汗直流。
“你有在认真带路吗?”
隐隐能看出少女在摆弄黑袍下的刀。
感觉不说实话下一秒就会被砍。
“其实……我也迷路了。”
一瞬间感觉到寒意化为了实质。
“呼……今夜的月亮挺美的。”
少女看着高悬于空中的月亮,突兀地说道。
在我看来这是在她在转移怒火或者给我台阶下,不配合简直没道理。
“是啊,正在闪闪发光呢。”
“……在这乱逛也不是办法,你在这等着,我出去看看。”
气氛变得平静下去,少女少见地叹气,留下一句话后,头也不回地,她的身影很快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周围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我竟有些茫然。所以她就这么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了?
难道是之前表现得太过顺从导致她认为我就是个任人宰割的主?不妙,有种被当作傻子的感觉。
换做正常人的话这个时候当然要趁机逃跑了!不用怀疑,因为我也是正常人,所以我会毫不犹豫地跑掉。
到时候只要随便找到一个方舟守卫说明情况,我就能安全地回到家,然后……又可以回归平常了吧。
不知为何,失落在内心涌动。
总之先离开这里吧。
跟随脑内仅剩的念头,我也开始了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