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单论立场，我不该这么说，但我还是会忍不住去想，“约束者”对人偶是绝对的不公平。
他们背叛人类的真实缘由已经难以考察，也许和大多数人认为的那样，这一切都是那位“人偶缔造者”的谋划。
其实就算知道真相，变成如此模样的世界恐怕也已经无法恢复原状了吧，而我更是从不奢望改变什么，只想着自己的事，一直到现在。
如今背负着“约束者”名号的我，尽管对这个身份的任何方面都还感到迷茫，我也已经无可避免地卷入了漩涡之中，同时，我与刚刚相识的人偶的少女羽，也在不平等的条件下建立了联系。
不管怎么样我只能听从安排走下去了，不然我甚至没有资格继续站在这里。
也可以说，这就是我的第一份工作，必须得做好才行。
“希望你回答我的问题，首先是……最开始和你接触的人偶的信息？”
按照博士的话，提出问题的人变成了我。
听到我的话，没有任何眼神交流，羽像服从命令的机器，陷入沉思一样地在挖掘着自己所有的记忆，我实在很难习惯她的那副样子，甚至还有点……毛骨悚然。
“找不到条约解除前的内容……查找最近启动的信息，存在。”
双眼放空的羽，以没有感情的语调向我们复述她的记忆。
“称呼……可莉……编号不明，女性形象，金发波波头，身高约152cm，判断其任职为机械师，准确率90%……关于我的编号问题，可莉没有给出结果。”
人偶和人类的思考方式大同小异，都是将人或者物分类后再逐一打上标签的数据库。
所以羽最开始接触的是叫可莉的人偶吗？人偶之间以名字互相称呼倒也不奇怪，不过他们的名字既然不是生于父母，一定有着其他的特殊含义吧，想到这我向羽那边瞟了一眼。
不对，现在不是想东想西的时候，我立刻把杂念全部排除。
机械师应该还负责人偶的维护吧，这样想羽第一眼看到她也无可厚非，编号不明也证明了就算人偶之间也不会随意暴露，想必也是有对人偶被俘后不想被泄密的考量吧。
“人偶的机械师也没有告诉你么，原来如此……”
听见博士的喃喃自语，我突然注意到其中的不对劲。
“博士，你的意思是说，人偶也不知道自己的编号吗？”
“你发现了吗？以我们现在掌握的数据来看，确实是这样的。”
“所以我推断，一般相互之间不透露编号的人偶，能查看人偶编号的机械师地位一定举足轻重，如果能捕获她，那成果一点相当丰富吧……不好意思，跑题了，不过关于这个人偶的编号的谜题我已经解开了。”
帕古博士指了指羽。
“这个人偶，大概是‘半成品’吧。”
“‘半成品’？”
“你也看到了，她背后的可不是什么编号，而是图案。”
“没错，是羽毛的图案，可是这和您的判断有什么关联吗？”
“其实早在看到那个图案的时候我就已经有自己的判断了，只是还怕有什么隐藏因素，不过连人偶的机械师都这么说了，那就和我想的一样了。”
“你应该知道人偶的缔造者杨先启的工厂，在与各国政府决裂之前，依然向他们持续输出人偶吧？”
“这正是‘半成品’与‘成品’的分割线，拥有编号的人偶正是他还没有完全独立前的产品，在他和一切断绝联系之后，他仍然自己打造着人偶，而那些人偶不再使用编号，而是以图案而代替，至于图案的内容……只能说没有任何规则。”
“那‘半成品’的称呼是因为……？”
“这个称呼说到底还是我们的主观臆断，毕竟当时他还拥有各国的物质上的支援，人偶的完成度想必会更高一些，事实上，所谓‘人偶的六导师’都在‘成品’这一范畴内。”
“不过你也不用介意，对于他们之间是否真的有差异，或者差异的大小，所以我对她还是相当感兴趣的喔。”
……才没有介意，归根结底只是有点好奇而已，而且博士的想法真的毫不掩饰啊，现在看羽的眼神就像想直接把她就地解刨一样，最可怕的是这还很有可能是字面意思。
我们没有停留，而是和博士一起回到了原先的实验室，只不过这次随行的成员多了一个。
“既然该做的都做完了，今天就先到此为止吧。”
霍普先生直接了当地说出自己想法，看来一直在一边干等着已经把他的耐心消磨得差不多了。
“如果你们想留下来的话我也不会介意的。”
“……我可也是有事情要忙的啊。”
“是吗？你和我说这种话的时候可不多见。”
帕古博士的话里满是怀疑。
“不是因为某个小鬼的事情，我或许还能悠闲一些。”
所……所以这是我的错吗？
“哈哈，说得也是，那就祝你好运了。”
总算能离开了，我不知不觉稍微放松了一点。
“对了，日明。”
“是……是的？”
“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如果有需要我会让希西转告你的。”
“好的。”
“好啦，今天的重逢之旅就这样告一段落吧，下次见了，帕古！”
希西似乎还挺开心的，她欢快地和博士摆手道别。
“下次再见，希西。”
露出对待孙女一般的慈祥笑容，博士也向希西摆手回应。
“因为不太方便，接下来就由德利送你们离开吧。”
大门应声开启，助理先生还站在原先的地方，看起来很是尽责。
见到我们的到来，他马上了解了状况。
“就由我来送各位客人离开吧。”
助理先生一只手臂朝通道外，微微鞠身，做出请的姿态。
“那就麻烦你了……诶？”
希西用双手提起裙子，她大概正想以一种我没见过的礼仪向助理先生回礼，只是她好像意识到了不对劲，马上停了下来。
“对、对不起，有点自顾自地做事了。”
希西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指卷弄头发。
“哪里，怎么有客人道歉的道理，请你们跟我来吧。”
有点奇怪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既然希西没再多说什么，我也没有纠结下去。
我们三个人，再加上一个人偶，在助理先生带领下踏上了返回的道路。
……
……
……
帕古博士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一人喃喃自语。
“这个庇护所的第一个‘约束者’还是‘权柄’之子，这样意外的组合会给这里带来什么呢？就由我来见证一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