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上的店面结构是与城区其他地方不同的。如果把别处的铺面比作是身着外骨骼和防弹背心，套着绿军服，戴上钢盔和红外线夜视仪的现代化解放军，那么老街的铺面就像是手持冲锋枪的兵马俑。
门面房照例是窄而深的甬道结构，地面是涂抹均匀的水磨石；后厨藏在店内就餐区的里侧，店门口支着几只大锅由老板娘舀汤炸油条。
“老店油茶，松针小笼包，就是这儿了。”
陈佳宁远远望见自己要找的小店，想起老爹出差时的大加赞赏，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期待。
到她走近时，那腰围三尺胸围三尺二的老板娘挤出来一份微笑，朝陈佳宁挥了挥她那油光发亮布满老茧的左手。
“小姑娘，来碗油茶吧，香喷喷可得劲儿了！”这叫卖声带着胖妇人荡气回肠的浓浓神气。
“这个...绿豆......”陈佳宁本想抗拒下卡路里的诱惑，可老板娘写满喜庆的笑脸和旁边食客端起碗咕噜咕噜的吃相对她确实很有杀伤力。抵挡不住，只得屈服。
“来一碗油茶，一屉小笼包”
“好～嘞～”一边店主家调皮的小男孩应道。
“别搁这儿瞎对答影响大人，赶紧写作业去。”老板娘不耐烦吩咐一句。
“不就仗着你是我妈的嘛！行行行，我写我写。”男孩又坐回屋里的写字台。
把小塑料凳搬离开桌子一点，提下裙子坐上去。这桌凳太低，坐下腿脚感觉接近下蹲，不由得让她想起初中学校食堂施工时全体同学蹲在楼底树下荫凉处吃饭的日子。
夜晚凉风习习，轻拂去皮肤上的燥热。陈佳宁静坐着，手臂靠在大腿上并拢托腮。她懒散地把头向前靠着，观察隔壁大排档几个光膀中年汉子袒露一身肥膘，边吹冰啤边撸羊肉串。
她前世也这样豪放过，现在最多却只能做女汉子。服务员上饭，陈佳宁咬一口包子再混口油茶喝下去。咸香的回味从唇舌深入喉头，又跟着回味直冲鼻腔呼出，细细咀嚼包子和汤里的五仁，得到的又是软弹和酥脆结合的质感。
举筷又抄起一个包子，面皮净白中透出一丝莹润的褶皱最能激起人的食欲。真的一口咬下，包子肉馅灌注的肉汤被陈佳宁吸进口腔，微烫的口感逼她的舌头一阵打转，细细继而细细品味灌汤包的鲜肥。
过瘾！不一会儿十一个小笼包就全速消失，小碗油茶也被舔的干干净净。掏纸巾擦嘴擦手再付钱，陈佳宁带着满心的丰足顺原路回校。
走近校门，见到卖冰粥的小摊，她也停下买了一份带回宿舍。门口的保安开着外放音效看《射雕英雄传》，没理会同学推开小门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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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无事，想早点休息，所以不到九点钟就打了水洗漱。陈佳宁借时间差拿衣服进屋上锁独占一楼浴室，美美的在蓬蓬头下打一遍肥皂，两遍沐浴露来个“大洗澡”。
从架子上取下来瓶灵芝精华素，用左手在右手上挤一坨抹在头上，轻轻把满头秀发搓出泡沫。接着热水一冲，抹布似的把头发拧干。
洗罢头，陈佳宁开始动手揉搓身前挤在一起的两团小白兔，手感滑腻、富有弹性。毕竟是所谓摸摸哒嘛！接着是平摊的腹部、纤细的腰肢、光滑的脊背，抹过沐浴露还要用澡巾的粗糙面蹂躏几下。
自上而下，翘臀和笔直的铅笔腿也要细致抹洗，不小心用力过度，白嫩肌肤上浮现出几道红斑。
…………
虽说灯光昏黄，不能把臂膊映出亮白，洗百白之后她还对自己嫩滑如凉粉的皮肤和清瘦却玲珑有致的身段充满信心。
老娘要坚持颜值自信，身材自信，气质自信，知识自信，对学业发展的前途充满信心，对顺利适应做好新女性充满信心，对查明时空变换真相的前景充满信心！
陈佳宁擦干身子，充满气势地换上一条浅色热裤，套上带字母图案的紧身白T恤。忽略湿漉漉的披肩长发，干练和气场被映衬得明白。
接着出来洗一洗内衣裤和校服，花费三四十分钟漂洗过十来遍，还没有一个人再去用过浴室。
回屋，锁门，拉灯，换睡衣，上床。本想着可以不戴耳塞纯天然自在睡眠，这楼上楼下东西隔壁外放的小视频声音实实在在扰民。耳塞入夜真算摘不下来。
总算一夜无梦，睁眼天明。虽说不大自在吧，睡到自然醒还是让人活力满满。
换好衣服洗完脸已经八点了，陈佳宁看看走廊上的挂钟，连忙斜挎上书包到校门口的早点摊喝碗小米粥，在门卫大叔那里登记告别后就上了刚好要离开站台的20路公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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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都市的交通站点设计极有小城的气质。公交车始发站、汽车客运站、火车客运站都挤在车站路五分之二平方公里的一片小区域。
眼下城区膨胀，人流增多，三站门前的车站路时时刻刻都处于拥堵的状态。陈佳宁坐到灵柩形火车站面前的广场上下车，穿过马路就是汽车客运站。她家所在的乡镇是全国知名的玉器交易加工中心，所以市区有直达不必转车。
“姐姐，要一张到石佛镇的票，现金。”排队到她，陈佳宁边说边掏出身份证递过窗口。
“票价十五。对了.这个八点五十发车，赶紧去吧小姑娘。”
“嗯嗯。”她从书包主兜的夹层里摸出两张折叠整齐的纸笔递给售票员，又把身份证放进夹层拉好拉链。
陈佳宁这才取过车票握紧，一阵狂奔穿过候车大厅，见到正在拥挤着上车的乘客大军。
等过去十几分钟，这次车晚点好几分钟才进站，陈佳宁等车时见到了一大群穿校服的年轻身影——初中高中都有，五中十三中十一中兼具。车门一开，这一大群学生就呼呼啦啦围到车门前面挨个检票。背书包的、拎袋子的、拽拉杆箱的、连带着共享一对耳机一人听一只耳朵的学生情侣都在亡命狂奔。
这些栖居在都市读书的候鸟们，为了离开这县城或者说小镇，为梦想苦战不已。三年或六年的日子里，他们的家不在日常生活的辐射半径内，而在中巴车指向的方向、位置。
往来的辛苦与孤独不必多说，随手刷一刷空间动态，他们的日志说说里就有恋家的字句。这让陈佳宁想起科幻作品里的人类离地球越远，处境越孤独，却越能兴旺发达、高速发展，因思乡的孤独感感召觉醒出大批强大的异能者。这些青年学生不也是一样的奋斗者、追梦人？这些出生在中小城市的少年们，常常走得更远才更有成就。
上去车来是一路的颠簸，陈佳宁坐一天的首班车伴朝阳回了家。国道不大通畅，中巴车摇摇晃晃，晃出了睡在摇篮里的感觉；人声和男人手里吞吐烟雾交织，喧闹夹着炎热，不适感加剧了人心的焦急。
一路上不时有人上下车，起的最早的旅客甚至从清晨五六点四五点钟八点多。上了车，陈佳宁才发现晃晃悠悠的乡镇班车并不只是个被吐槽的只会摇晃的筛子，它是不少人回家的内心凭依。
对等在路边搭车的旅客而言，家在车前，人在远方。尤其当橘黄的车厢临近一小片国道旁的庄稼地时，村口道旁的旅客心头总藏着难言的欢快和希望。上了车就是要回家，前路再远眼里都只是近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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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前进，远方的农田虽然还平直地向前延伸，但地势越来越高，地平线的最远处已经有了隐约起伏的山峦。
和缓的丘陵在道路延伸中变作高大的山峦，整块的田地在地势切割下变作条条沟谷。石佛镇位于赵河的洪积平原上，静静勾动着陈佳宁若有若无的乡思。
毕竟是儒雅随和的父亲、勤恳慈祥的母亲、淘气却暖心的小弟、满肚子故事和手艺的奶奶，今生素未谋面，可我们和亲切只隔着一层窗纱；毕竟是满街的玉器玉石店、高大壮观的玉文化博物馆、遍布路边的石材加工厂、满山的切石机，靠山吃山，石佛镇出名贾巨匠。
近了，近了，近了，广阔的田野之后连接着成串的石材渣土车。道路也越修越好越走越新，最终是双向八车道的通天大道直通玉雕湾村。
街市上熙熙攘攘，小镇内部的街道尚且缺乏有效的管理，可一家一户独门独院的三四层小楼里，已经生长出巨柱擎天般的几处高层住宅小区。
穿过旧集镇，客车停靠在镇边新建的一栋二十四层灰色玻璃幕墙大楼面前。全车满员46名乘客个个都兴奋地走下客车，朝着家或者店面的方向走去。
这里是石佛镇政府，陈爸正在十六楼的一间办公室打一份名为《石佛镇综合治安治理工作真抓实干间成效》的汇报报告，套语连篇累牍却不得不写，正疯狂挤占着那五六百字核心务实内容的存在空间。他觉得劳心费神，疲惫不堪。
陈佳宁低下头，抱着书包跟在队伍最后下车。
站在政府大楼前的广场上，眺望难免一千四百米落差的北鼎峰，她似乎看见千里江山浩荡连绵的雄奇高峻，接着又联想起南方二百里外的武当山，勾勒出两位仙君坐而论道的出尘场景。她眼里的大山依偎着平原，照料着峡谷，建造着屏障，诉说着故事。
生养十六载，乡恋结清愁。身惶少宁日，际享何德休。
工商大镇，石尘扬天。
这一次，山水青绿，到达了它不甚浪漫的站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