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太阳炙烤着操场,能够嗅到从脚下的跑道飘上来的塑胶味。
真是怀念的情形啊。
远处的篮球场上,男生们挥洒着汗水奔驰着。体育器材上偷懒的学生则正坐着闲聊,人工草坪上也分布着不少班级,在进行着各自的课程……以前在学校里也是这种热闹场景呢。
「嘿!你在看什么呢?」
余音轻巧地蹦过来,在易安然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没什么,这里的操场还真是大呢。」
「安然是转校生呢,我差点忘记了。话说转过来之前的学校是什么样子的呢?」
「啊,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学校,操场当然也远比这里小。」
易安然回想着自己以往的高中校园:自称是建校已有63年,可到现在连个像样的校门也没有,而教学楼看起来像是上个世纪的建筑,刷上去的红漆在历经不知道多少年的风吹日晒已经快要掉干净了,远远看去就像是流下来的血液干涸在上面。
如果在晚上看见这种骇人的场景,大概会做噩梦吧?
还记得入学第二年,校长还信誓旦旦地说会将室内体育馆建成,临走的时候终于建成了,但是人都要走了,又有什么用呢?
再看看这里,单单是从气派的大门上看过去就完全不同——
高耸的尖塔与拱门,再加上镶着彩色玻璃的长窗,完全就是是一座肃穆的哥特式教堂。从门下面走过,更是能看见内壁上镌刻着各式各样的浮雕。更不必说一天都未必能参观完的校园了,风格各异的主副教学楼、办公楼、还有图书馆……
无论看向哪里,都能看见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两个大字——『有钱』。
也许是有沧大的拨款资金也说不定,毕竟是附属的高中呢。
「有机会我会带你参观的!看,老师来了哦?快站好队!」
被打断了思绪,易安然赶忙混进队列里。原本是没有自己的位置的,但附近的同学竟也善意地给她空出了位置。
顺着余音的指向看去,一名膀大腰圆,带着墨镜的肌肉猛男走向了队列。他脖子上挂着铁制的哨子,腋下则夹着计分板,秒表始终终握在手中,手里还掂着……棒球棍?
「啊,我应该没告诉你吧?体育老师还是学校训导处的人哦?你看,平时不是一直都带着棒球棍吗?眼神也很凶恶呢……平时大家都很害怕他。啊,你刚来到这里,这件事情你应该也不知道呢,不过不用害怕,那个棒球棍只是用来吓唬人用的,不会用来打人的。」
「是……是吗……」
易安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好,同学们,今天是体能测验!」
单是这一句话,就让易安然的心直直地坠入冰窖。
「不过不计入平时成绩,所以发挥不好也没关系。偶尔进行一下测验可以帮助你们把握自己的体能。这节课时间不多,所以我们只进行三个项目:立定跳远,男生100米、女生50米短跑,男生1000米、女生800米跑,现在我把名单交给体育委员,热身一下,女生先测立定跳远,男生们都给我上跑道!」
不容任何人插话,体育老师已经安排完毕了。
易安然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自己一直都是体育废中的体育废,除了呆在家里没日没夜的打游戏以外,根本就不存在出门运动这种事情。
因为一天只吃一顿饭的缘故,身上也没什么肌肉……当然变成女生之后就更不必说了,这样纤弱的姿态哪里能运动的开?
「……请假的话,能蒙混过去吗?」
易安然还在小声嘟囔着,一名男生嬉皮笑脸地举起了手。
「老师,我肚子疼!」
墨镜肌肉老师眉头一皱,用手掌拍了拍棒球棍说道:
「出队,仰卧起坐200个。你不是肚子疼吗?那不用测试了,做吧,我在旁边给你计数,动作要标准,脚动一下加10个。」
「老师我没事了。」
「很好!」
肌肉男咧嘴一笑,喊到:
「男生第一组,上跑道!」
易安然脸更白了,倒不是皮肤好的缘故,这一趟测试下来,自己怕是要脱层皮。
「咦?安然,你不舒服吗?」
「没没没……」
面对余音关切的询问,她连连摆着手。刚刚已经看得很明白了,现在再去装病请假完全就是在往枪口上撞。
「可是你脸色真的好差啊?果然你还是先休息比较好吧?」
「不,我真的没事……诶?」
在众目睽睽之下,余音拉着易安然的手径直向体育老师走去。
「嗯?怎么了?」
易安然望着像小山一样雄伟的体育老师,冷汗顺着小脸不停地向下流。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畏惧感,那是被远比自己强壮且庞大的生物凝视所产生的压迫感。
不要说!我真的没事!比起200个仰卧起坐,我还是去参加体能测验比较好!
在心中默默地祈求着,但这样的声音是传达不到余音那边的。
「老师,她不舒服,没办法运动,可以让她先休息一下吗?」
啊,完了。
「嗯?」
体育老师眉头皱成了一团,向易安然看去。那形态像极了施瓦辛格扮演的终结者,易安然只能像等着受死一般闭上眼睛。
「脸色很差啊,还流了这么多冷汗。去保健室休息一下吧。」
「是……诶?您说什么?」
「我说你快点去保健室休息一下吧,自己一个人能行吧?」
「啊,可以的。那个……谢谢老师!」
体育老师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大白牙。他稍微注意了一下四周,才压低声音说道:
「我知道的,女孩子一个月都有那么几天,我懂的!去保健室休息一下吧,就在主教学楼一层西边,撑不住的话就让同学陪你去。」
于是,莫名其妙地就成功逃离了折磨人的体育课。
「呼……得救了……」
如脱离了地狱一般,易安然释然地长出了一口气,轻轻用手抚着胸口。自己也完全想不到居然就这样蒙混过去了。
不过更衣室的钥匙和班级的钥匙都不在自己的手里,因为大家都还在上课,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换衣服或是呆在教室里;至于在校园里闲逛……恐怕会被教务处的老师给抓到,到时候抓住没有请假条的自己,就算十张嘴也解释不清。
看来只能去保健室了……不过能在病床上休息一会也不错,说不定还能逃课到放学。
易安然拿定了注意,向着保健室走去,反正就算能进教室也不会读书的,毕竟自己来这里就是为了混日子的,能多摸鱼就多摸鱼!
「不过……到了保健室,该怎么和保健老师说呢?就说自己大姨妈来了吗……自己这个样子有点说不通啊……」
还在苦恼地思考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保健室的门前。
「嗯,门牌……就是这里了吧?诶,门没有关?」
只是远远地站在门外就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打个招呼进去躺到下课好了。
这样想着,易安然踏进了房间——
「易安然就是我的新老婆!」
新老婆本人自然清清楚楚地听见了这如同宣示主权般的大喊声。她心头一惊,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
无数问号悬在易安然的头顶。
少女打自心底产生了极度的疑惑。因为无法理解现状,怎么就老婆了?什么时候自己的婚嫁都被安排好了?
保健室里的三人,听见了响动,也齐刷刷地看向了这边。
「同学?身体不舒服吗?」
首先是作为校医的萧潇开口搭话。照顾好学生正是职责所在,询问病情和伤情自然也包括在内。
而就在萧潇询问的同时,萧岚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尴尬。
「哦嚯,说老婆老婆到。我记得你说过,『寝室食堂不过是临时阵地,医务室才是永远的家!』,这就是夫妻双双把家还吗?」
沈奕毫不留情地调侃着萧岚,站在吃瓜者的立场上,这话说得轻松写意。
萧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终也只是默默地把被子掀到自己的脑袋上,往被窝里一趴便不出声了。
就像遇到危险会把自己的头埋进沙地里的鸵鸟一样。
但与其说是尴尬到想要藏起来,倒不如说是他更想把自己直接闷死算了比较好吧?
「同学,先做一下记录吧?可以告诉我姓名和班级吗?」
萧潇则尽量用温和的口吻去询问
因为长相非常可爱,语气也不由得温和了一些。萧潇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不过同时她也注意到了,这个女孩的脸色相当差。
「是……我叫易安然,是高一六班的。」
「嗯嗯……这样啊,易安然,是高一六班的呢……」
萧潇的神情逐渐开始变化,从看见了一个陌生人的模样,渐渐变成了看见了未来弟妹的模样。
具体而言,就是平常不苟言笑、态度冷淡,这样一位充满了静谧的美感的冰山美人,突然就对着你露出了姨母笑。
而且那直勾勾的眼神,不知是在欣赏,还是在透视。
易安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被夹在盖玻片和载玻片之间的洋葱表皮细胞,而萧潇就是那个正在转动粗准焦螺旋的观察者。
那感觉一定恐怖极了。
易安然打了个寒战,不由自主地抱紧身体缩成了一团——
这个保健老师,怎么看都像个人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