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安然把自己裹在病床配给的被子里,不安地蜷缩成一团。
只是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希望下课铃能快些响。
感觉到了自己,如同审讯室里的犯人一般焦虑。因为视线不断地在身上扫来扫去——
那是来自于萧潇的视线。
这样的视线也曾在尚梓柔、夏思若、林依秋这些备受男生们青睐的身体上扫过。她希望能够从这些人偶般光线美丽的外壳中探求更多有趣的东西。
但结果依旧是一致的。
在萧潇看来,易安然也是和这些小女生们一样,别无二致的存在……
不过这样也不难理解,男孩子也有不少着迷于女孩子的外貌的,这再正常不过了。
「那个……老师……」
萧潇还在走神,半天才意识到在叫自己:
「嗯?啊,不好意思。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的……我是想问,可不可以把帘子给拉上?」
「当然,请吧。」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易安然赶紧把病床边上的两个帘子拉到了尽头,再次缩进了被窝里。即使搁着一层布料,还是能感觉帘子的另一头,保健老师在透视一般地盯着这边。
……
「这该怎么办呀!」
萧岚把头伸出被子,压着声音问沈奕。
「什么怎么办?」
「新老婆啦,新老婆。不是不小心都让她听见了吗!」
他烦闷地把双手搭在脑后,郁郁寡欢地盯着天花板。
「这有什么……女孩子心里都清楚的,你们死宅男老婆天天换,只不够人家老婆是纸片人,而你就比较厉害了,是立体的,还会动会说话。」
「是,还会从心底里觉得我像个变态。」
沈奕笑道:
「哦,原来你明白啊。」
被沈奕一呛,萧岚一时气结,说不上话来,只能白他一眼。
而此时,帘子的另一头,易安然正紧闭着双眼。
尽管已经缩在被子里尽力去放松身体了,但是完全静不下心来。
两个男生完全注意不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大小,现在想要安静地休息,恐怕是做不到了。况且,她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因为脑海里面一直都是萧岚的那一句话,就那样不停地翻过来覆过去。
被别人喜欢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
即使那是出自于第一印象的好感,想起来也还是会让心跳骤然加速。因为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样的事情,被他人所憧憬或是向往的感情也无法捉摸。
一想到自己成为了别人中意的对象,心底里好像还有点开心?不对不对,不能自己是变成女孩子来的,再这样下去心理都要被同化了。
「小姐,您身体怎么样?」
还在胡思乱想着,老管家赛巴斯那恰好控制到两人能听见范围的声音,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
好家伙,你是怎么进来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仿佛能够看穿易安然的心思一般,赛巴斯面带微笑,微微俯首后不紧不慢地说道:
「因为担心您的状况,也是保护小姐您安全的需要,我会随时在暗处陪同您——」
说着,他的眼神似乎稍微向隔壁床瞥了一下?
「当然,驱赶扰人的苍蝇也是工作的一环。」
看着赛巴斯微微勾起的唇角,易安然好像明白了什么,小巧的嘴巴变成了O型。她迟疑地指了指隔壁的萧岚。
作为回答,赛巴斯微微点了点头。
「真是你打的啊?」
「呀咧呀咧……我这把老骨头也久违地活动了一把啊。」
老管家从容地掏出单片眼睛仔细地擦了擦。
「冒犯小姐的不肖之徒,自然应当由老朽我来给予制裁……」
易安然完全从容不来。
……
于是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种情况。
「总而言之,我家的管家给你添麻烦了,真的很对不起!!!」
易安然涨红了脸,对着病床上的萧岚道歉。这岂止是添麻烦,险些把人给拆了。转学第一天就命令自己的管家把同学差点大卸八块,像话吗?
「没关系的,是我这个笨蛋弟弟比较欠揍。」
萧潇倒是一点都不心疼,只是面无表情地说道。
「?」
萧岚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头顶冒出了问号。
「小姐,事实上凭借老朽我作为管家的手段,就算是暗杀也……」
赛巴斯不甘心地偷偷在易安然耳边低语。
「不不不,您老千万别!」
易安然惶恐的拉住赛巴斯的胳膊。
她是真的害怕了,这个老管家与其说是个忠心耿耿的侍者,倒不如说更像是个快按捺不住冲动的杀手。
也顾不得尊老爱幼了,只管按住他的脑袋连连鞠躬,至少不能放任他行动!
萧岚惊疑不定地盯着赛巴斯。向沈奕偷偷询问道:
「道歉?这老家伙会道歉?不会是什么新把式吧?」
「不知道,就算有新把式,估计也不是对付我的。你说是吗,偷窥狂同学。」
回想起上次在仓库里,跟老头激烈的摔♂跤,萧岚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好家伙,真打算拿我当木人桩啊?搁这练咏春呢?上回是乌鸦坐飞机,这回是不是该老太太钻被窝了?」
萧岚崩溃一般地展开双手,坦然地说道:
「来吧,给个痛快?」
易安然轻轻地咳嗽了两声,从赛巴斯的背后把他手心里的餐刀餐叉等明明是餐具,但真用起来必然十分危险的凶器给夺了过来。
看着易安然怨怼般的眼神,无奈之下,赛巴斯只能再次躬身:
「首先向你致歉吧,少年。动用暴力终究不是合理的解决途径……」
「嗯,你说的没错,那只会让我感到疼痛。」
「我很抱歉,我本可以用温和而又有效率的解决手段的……」
「那么,温和指的是?」
赛巴斯带着爽朗地笑容答道:
「比如在你的水杯里投放氰化钾。」
萧岚挠了挠头:
「那是什么玩意?氰化钾?我还氯化钠呢。」
萧潇一记手刀砍在萧岚的脑袋上:
「你可多读点书吧,我的呆瓜弟弟……不然你以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沈奕则不紧不慢地替他解释:
「那个东西是剧毒,喝下去你会嗝屁就对了。不过,毕竟你可是在论坛里被称作『国服第一坦克』的火魔导师,应该不会害怕这些吧?」
「那可是游戏里的说法!这里是现实!真的会死的!!!而且复活药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吧!?」
「火魔导师?」
十分熟悉的名字呢。尤其是对于易安然而言。
因为就在不久前,和朋友攻略断裁斩绝龙的时候,就遇见过一名领她印象深刻的火魔导师。在那背后,是一个把DPS当做T来攻略BOSS的玩家。究竟是什么样的心境,会让他怠惰且贪心到硬是承受了二十多层易伤,也不愿意躲避一次机制。
记得在那之后,苗迩告诉她那名火法已经是名人了。虽然是输出,但在事迹被传开之后,论坛的大伙们都亲切地称他为『国服第一T』。
毕竟敢这样承受这种数量的负面效果,压根就是连T都不敢做的事情,一般吃了四层易伤的T,都已经远远不是提高治疗量能挽救地回来的事情了。
「啊,抱歉,你应该听不太懂吧?毕竟是在谈论游戏的事情——」
沈奕突然意识到了话题的受众范围似乎有些狭窄。
「是我疏忽了。毕竟这是常理嘛——女孩子大多都喜欢受众比较广泛的手游吧?尤其是那种上手简单,占用时间可长可短,社交比重较大的那种吧?用来消遣再合适不过了,也不会感到孤独。」
萧岚点头赞成。
「嗯,那确实。」
「不……」
易安然畏畏缩缩地举起了手:
「其实……那款游戏我也在玩哦?」
「嗯?」
「啊?」
两个人楞了一下。
通过描述,易安然都已经可以大致确信,『国服第一T』的正体是谁了。
「你就是那个ID叫『火之高兴不起来』的火法吗?」
在试探性的询问下,是萧岚有些意外的表情。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ID?啊,你说你也在玩这款游戏,那么,我们之前在哪里见过吗?」
「果然是这样啊……你就是那个……吃二十多层易伤那个……」
萧岚连连点头:
「对对对,就是我,我记得特别清,一共吃了二十八层,气得奶妈都不奶我了。我记得奶妈那个奶还是个小姐姐,声音老好听了,说起来你的声音和她好像有些像?」
易安然表情变得逐渐复杂了起来,不是像,实际上就是同一个人。
沈奕摇了摇头,说道:
「只是听说了你不走位,以及硬扛BOSS的事迹,但我真没想到你能吃二十八层易伤呢。」
「怎么样,我厉害吧,中间但凡被轻轻A一下都会直接去世。」
对着萧岚的后脑勺,沈奕上去就是一巴掌:
「你还笑?你知道那是什么概念吗?二十八层易伤,来只蚂蚁碰你一下都能把你撞个稀碎。就这你还硬吃『龙刃居合』……」
萧岚气愤地回怼道:
「吃二十八层易伤怎么了!我骄傲了吗?我可是DPS,要打伤害的嘛!你知道一发『阳炎爆裂』要读条多久吗?你知道我的『燃尽』Buff一旦续不上,我会丢多少伤害吗?!」
「你丢不丢伤害我不知道,也不重要。我只知道你吃二十八层易伤,奶妈一定想一刀宰了你。」
「那个龙AOE范围大也就算了,频率还高,还偏偏喜欢来回冲撞玩龙车。我特么都吐了,动辄就覆盖半场范围,打起来跟参加运动会似的,跑动又会延长读条时间,这对远程法系职业太不友好了!」
话音刚落,易安然欢欣鼓舞地握住了萧岚的手:
「你只是想多贪一点输出,对吧?」
「对啊,不过我看贪了几次都失败了,估计再稍微受到一下攻击就结束了,那还不如不躲呢。」
「原来贪输出啊……那可真是太好了呢!毕竟人没事比什么都重要,对吗?
「对对对,啊哈哈哈……」
感受着从少女柔嫩的手心中传递过来的温度,萧岚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傻笑了起来。
易安然的脸上则依然绽放着如花朵般明艳的笑颜,大声喊到:
「赛巴斯!」
老管家对着那花一般的笑颜,恭敬地弯下腰:
「小姐,有何吩咐?」
易安然指着萧岚,笑着说到:
「揍他,下死手。」
「?????????」
那一天的体育课,在保健室内,萧岚领悟了这个世界的真理。
不战斗就无法生存下去,因为他再次忍受着伤痛,和赛巴斯搏杀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