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雁山城的灯火一处处暗了下去，只余大雁观这里还有些突兀的亮着，秦珏一人站在顶层阳台上，百无聊赖的看向正北面黑黢黢的山群，黑色面具仍未从脸上离开。
越过这片山脉，便是中域，秦珏自小长大的地域。若是没有意外，他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顺利回去，只是不知为何，吹着这有些炎热的夜风，秦珏突然想让那期限变晚一些。
当然，只能是想想而已，老盟主吩咐的事情还有很多，总不能在一个小小南疆蹉跎太久。
秦珏轻轻叹了口气，几乎同时，徐清雅拉开阳台隔间的门，走到了他的身边。
“先生在想什么？”徐清雅并没有玩什么沉默的浪漫戏码，双手扶住栏杆，轻声问道。
“一些我自己的事情而已。”秦珏自然不可能和一个凡人小姑娘说这些，转过头，音色调整成了对待叶折腰和陈芷时的温柔语气：
“明早就要回京城，徐小姐还不去休息么？”
“哪可能睡得着。”徐清雅摇摇头，不动声色的往旁边靠了一步。
方才在里间时还不觉得，现在孤男寡女同处，徐清雅突然觉得秦珏身上的味道相当好闻，而那遥远飘渺的气质，也一下子变得有吸引力了起来。
为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徐清雅挪到了一个相当安全的距离，清清嗓子，开口道：
“其实前往雁山城求仙一事，算是我心血来潮之举....信了关于雁山仙人的传闻，便马不停蹄来了这里。”
说起这些，徐清雅的心绪平复了下来，与秦珏一同望着那片隔绝两域的高大山脉，声音轻缓。
“也不怕先生笑话，我此行其实也抱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心态，否则在京城看着那团乌烟瘴气，我大概率会忍不住冲进皇宫刺杀那妖女，然后失败被关禁闭，或干脆就被处死了。”
说到这儿，徐清雅低下头去，没让秦珏看到自己眼前一闪而过的戾气。
“在此之前，我已经派手下在大吴境内找了许多‘仙迹’，雁山城是最后的希望，若此行仍是一无所获，我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愈发腐朽的京城....好在，遇上了先生你。”
秦珏挑挑眉，没有说什么。
这小姑娘确实也是运气好的过分，这随便一找，居然能寻到仙盟的盟主，而且还有能‘望气’的特殊能力，否则这主仆二人并不会在意他这个路人甲，秦珏也不会贸然帮助一个陌生人。
真论直此，其实倒也不好说是运气还是缘分，但既然他秦珏肯出手帮忙，那大吴的问题也就不再算是问题。
“对了，徐小姐，大吴境内有没有活祭的风俗？”沉默片刻。秦珏想到自己来南疆的主要目的，开口问道。
“祭祀么。旱季民众求雨时，倒是会用活猪活羊当作祭品，但大吴毕竟物资算不得充足，类似的祭祀最多一年一次，朝廷本身也是持不鼓励的态度。”徐清雅没想到秦珏会突然问起这个，有些奇怪的说道。
“我说的，是以活人为祭。”秦珏淡声说罢。
“大吴自建国以来就没有如此野蛮血腥的习俗，胆敢以活人做祭，被查到可是要灭三族的。”徐清雅严肃的说道。
秦珏点点头，也是觉得自己犯蠢了。
仙盟那边都知道魔道修行以血肉为祭，既然如此，对方又怎可能大摇大摆的行人祭之事，想要探寻真相，只能是自己亲自出马，在南疆寻找魔道的蛛丝马迹。
“早知道带几个机灵的小姑娘过来了，这一个人找来找去，得找到什么时候。”秦珏心里吐槽了两句，刚回过神，发现身边徐清雅的目光又转到了自己的脸，或者说那张有些奇怪的平板面具上。
“先生的脸……”这有些失礼的话一出口徐清雅就后悔了，不过秦珏也不在意，见她似乎对自己的装束感兴趣，右手抬起，直接把面具摘了下来。
遮脸是为了避免被大宗门的人认出来，给这个和修行毫无关系的小女孩看看也没什么，毕竟双方都是合作伙伴了，连真容都不给对方看一眼，实在说不过去。
“咔。”面具被唐珏轻轻托在了手上，
时间似乎停滞了，一缕夜风拂过，吹起几根发丝，徐清雅看着那张难以找到语言形容的面庞，好像失去了思考能力。
大吴本纪里，吴太祖之所以先灭掉南疆六国最难啃的越国，是因为越有绝世美人施夷光，数年前远远一见，便勾走了吴太祖的心神。
斯人已矣，徐清雅完全无法理解为一人灭一国之事，只当是太祖有没有与外人言语的战略目的，但此时此刻，看着那张在道观灯火照耀下微微带笑的面庞，徐清雅突然有些明白那种心情了。
所谓容颜倾世，其实并不分男女，对有些人来说，或许气质身份权位都可以抛弃，仅凭一张脸，便有夺魄之姿。
活了十六年，徐清雅的脸头一次红了。
“咳。”一声咳嗽打算了徐清雅愈发发散的思维，回过神，那张黑色面具已经回到了秦珏脸上。
“看也看了，徐小姐早休息吧。”秦珏有些不爽的看着徐清雅花痴般的脸，转身走回了里屋。
自小便是，展露给旁人最深的印象永远都是这张脸，不管跟陈芷还是叶折腰出去，总是被外人当作小白脸，又有哪个注意他已然元神境巅峰的修为。
徐清雅的态度勾起了唐珏心底的不爽，当下也没了继续交谈的兴趣，心念一动，在脚步踏进屋内的瞬间，身形已然出现在了城门位置。
身边就是城楼上守夜的士兵，虽看上去警惕心十足，可却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已经闯到身边，而秦珏也没有再和凡人纠缠的意思，背身倚靠在城墙上。
目前来看，没有任何和魔道有关的消息，但既然老盟主说了，以她近仙境的修为，自不可能有半点差错。
“嗯....所以老盟主为什么不自己来做，魔道乃生灵大敌，由她来出手，才能更保险吧？”秦珏眉头皱起，思考片刻，却又想不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