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盆而下，粘湿了徐寿金黄色的道袍，这位自以为已经初入仙途的大吴景帝此刻正呆愣在原地，头顶气运之龙盘旋着，愈发虚弱。
一国龙气，于民众而言至高无上，可对修为高深的修士来说，只是份有些难处理的大补品而已。
灵阵中央，面对一个实力在自己之上的悟天境，秦珏心里有些难顶，但其实对这般展开，也是有了预感。
一年前的六月飞雪，还可以猜测为某些手段，可今日这晴天造雨，非悟天境不能为之。
现在，一个活生生的悟天境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杀意凛然。
“在下散修沐随心，不知与阁下何愁何怨，要来干涉我们的好事？”自称沐随心的中年女人向前一步，目光望向秦珏那张面具。
虽然都是姓沐，可这中年女人的样貌和沐颜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五官略显粗糙，眉间带着一抹凶戾之气，一看便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
比起样貌，秦珏更在意这沐随心衣装——黑色衣装形似道袍，下身却是覆盖鳞片的板甲，胸口一个龙飞凤舞的‘心’字，不知代表着什么。
“何愁何怨？”秦珏目光微垂，也不介意沐随心和自己越来越近的距离，温声道。
“魔道余孽，人人得而诛之。”
“这位道友误会了，我们只是想捞些好处而已，事后也会给这大吴补偿…虽然有些不地道，可同行做这种事的人并不算少，道友这魔道的帽子，随心实在担不起。”沐随心闻言一笑，那戾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都言魔道修士以血肉为祭供养己身，与天地灵力相斥，道友看我们师徒，可有半点魔道的样子？”
说罢，似是为了证明自己，沐随心一挥手，汹涌的水灵之力以雨滴形式汇聚在她手上，变成了一条小龙的形状。
“魔道人士，以血肉为养分，躯体拒纳灵气，弃天地而行。阁下说的，应该是仙道联盟前盟主几百年前说过的话吧。”秦珏摊开扇子，淡淡白光盖住了手心。
“修行界都知道这话，可又有几个真正清楚，这后边还有半句。”秦珏顿了顿，双目炯炯有神的看着这个先前从未在任何记录上备案的悟天境。
“夺心智，腐魂魄，亦为魔道，借天地漏洞，偷渡灵力……我也是目光短浅了，被这前半句影响太深，直到近几日，才将注意力放到了后半句上来。”
此话一出，二女脸色皆是一变，沐随心又往秦珏那儿靠了一步，怒声道：
“一派胡言，伪造盟主语录可是大罪，你可想清楚了！”
“这女人怎么磨磨唧唧的，只会打嘴炮？”秦珏嘟囔一句，叹着气将面具摘了下来。
“想清楚什么？这话都是老盟主亲自告诉我的。”一滴雨水顺着额头划过面庞，在这朦胧的意境下多了几分妖异之色，秦珏把面具别在腰间，手上的光芒尽数拥入了折扇里。
“而且……两个玩弄凡人的妖孽，哪来的脸面敢称师父一声盟主？！”话音落，折扇六个褶皱里迸射出五道白光，各化作一柄雪白直剑，漂浮在秦珏身后，犹如羽翼。
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秦珏不必再怀疑老盟主，他的师父的目的。
独来南疆，他要找寻的魔道就在这里。
啖人肉饮人血是魔，掠魂夺魄，亦是魔。
这是老盟主的规矩，现在是他的规矩。
秦珏心中再无杂念，而站在祭天台上的沐姓二女和一众小喽啰在看到他的真容后，都呆住了。
中域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这张在灵洲美人榜上排了近一百八十年头名的脸，就这样呈现在众人面前。
还穿着正道道袍的小姑娘们一个个看傻了眼，沐颜亦是有些发愣，而沐随心却不至于花痴至此，那张脸入眼一瞬间，便知晓了秦珏的真实身份。
“你是秦珏？！”沐随心只感觉自己倒了八辈子血霉，命令徒弟随便偷道龙气，居然能把仙盟的盟主给引来，这已经不能用简单的点背来形容。
沐颜也傻了，若是七天前知道在暗处窥视自己的会是仙盟盟主，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待在这里，早就拼着被师父惩罚的风险跑路了。
“正是如此，所以，那后半句话，你们信了么？”秦珏微笑道，那张无论在男女看来都完美到极致的脸连带着声音都好听了几分。
对魔道的评价，是老盟主定的，而她一开始的话，只有一句：
以纯粹天地灵力修行，即是惊鸿流传的正统之道。窃夺他人之灵归于己身，便是魔道。
几百年来，这窃夺的主体是血肉，给了世人有些固定的印象，可这‘灵’之一字，从来都是指的身心全部。
沐随心眨眨眼，一呼一吸，心绪已经平静下来。
“没想到能引来盟主大人，看来平日多拜拜惊鸿像，还是有必要的。”对方已经亮明了身份，尽管心中有再多震惊也没意义了，沐随心抬头看了眼那条仍盘旋着的气运之龙，开口道：
“看来，只能把盟主大人永远留在这里了…一条元神境的锁链，真是听着就让人心动。”
震惊也好，惊艳也罢，既然窃龙之事被揭穿，又被这般大人物识破了宗门身份，沐随心自然动了杀人灭口之念。
被归为魔道便归为魔道吧，反正她们本就不是什么纯良之辈。
“本来顾及着不要杀了龙气，想说服盟主大人退场，既然谈崩了，那便算了。”沐随心冷笑一声，伸手虚握，台下徐寿的头颅直接轰然炸开，****洒落一地。
跟随着天子的气运之龙惨叫一声，再也不复方才的悠闲之态，跌撞着飞向了建京方向，却在临近城墙时一头撞在了一道无形壁障上。
“心意宗宗主沐随心，请盟主赐教。”沐随心拱了拱手，也不再多言，冲向了秦珏。
人动，雨行，从天而降的水滴凝成一条水龙，环绕在了沐随心身后。
悟天境，感悟天道，天象之力，便是手中武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