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两人就来到一座下层石砌上层木建的斜顶建筑前。听到动静，一名围着头巾的老妇人出来迎接，身后跟着好几个八九岁的健康孩子。
“祭司大人，您带客人来了。”老妇人的声音随即被孩子们的叫嚷淹没。
“南方人南方人，有个南方人！”
“看，他的头发那么黑。”
话音间一个雪球从后面软绵绵砸到了柯夏的后颈上，惹得他一个激灵。
“什么嘛，这么弱。”院子里的一棵杨树后面传来了得意的童声。
“别闹了，快回去乖乖念书。”幽儿雪拉的话孩子们倒是非常顺从，齐声应好，然后推搡着回了室内。
“好久不见，瓦里娅婆婆，麻烦你多准备一份午餐了。”
“没问题，今天有新鲜的羊肉和奶酪，里面请吧。”
柯夏随着她们进了礼堂，里面分成了几间教室，虽然稍为简陋，不过从孩子们元气满满的互动中，可以感受到他们学习的兴致。
私塾的味道令柯夏十分怀念，曾几何时，故里的学校也是他充满活力的冒险场。两人的到来显然勾起了孩子们的好奇心和表现欲，不少孩子更卖力地朗读着学到的内容。幽儿雪拉不想太过影响老师的上课节奏，直接带着柯夏上了二楼，来到一间书房。
房间的布置古香古色，有着帝国和露西亚混合的风格。正面侧靠窗的书桌上光线充足，坐在座位上能有宽阔的户外视野。左面墙上的木质书架摆满了藏书，另一面的墙壁上则挂着一幅硕大的地图，其上不止描绘着露西亚和帝国五省，还有西方诸国和东部海域，柯夏的脚步不自觉地就被吸引过去。
“这应该是地理大学士伯克利的手笔，好久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地图了。”
“这里是我父亲的居所，他的收藏和成果都在这里。起先他在这里收了几名弟子，现在轮到他们将知识教给孩子们。”
“这确实是非常有远见的事业。据我所知，露西亚虽然有文字，但主要还是神职人员和治理人员才懂得吧。”
“没错，活在这里的人，第一要务是劳作，其次是防卫。特殊教育的孩子多是为神殿准备的。父亲说露西亚要发展，就必须拥有能够看清外面世界的人才，族人的未来是他从未放下的挂念。”
柯夏踱步至书架前，用指尖轻轻拂过书脊。
“《帝国通史》、《诸神的黎明》、《法术原理》、《东大陆博物志》、《班加索旅行记》……确实，当青年们能读懂这些书的时候，露西亚和世界交往的基石也就初步形成了。”
轻轻的敲门声，瓦里娅婆婆端上来热气腾腾的食物。
“放在桌面上就好。”幽儿雪拉交代道：“他叫柯夏，接下来就先住在这里，麻烦你照顾一下。”
“好的好的，他就是通过冰心试炼的少年呐，没想到老身这辈子还能有幸侍奉两位人杰，真是神明眷顾。”瓦里娅婆婆感慨道，在她的眼中，柯夏的身影仿佛和那位尊敬的先生重叠在一起。
待婆婆离开，幽儿雪拉也向柯夏道别：“我要回神殿去了，法师的训练也需要我。接下来每天早晨都有固定的军情会议，我会让塔塔洛夫来接你。你在这里不用客气。”
“哦……好。我关于露西亚的知识储备也快不够用了，正好可以更新一番。”
“嗯，父亲要能见到他的遗物能被善用会很开心的。”说罢，幽儿雪拉悄然离开，柯夏也习惯性地捧起一本手写的《泰米尔气候记录》，就着麦粥投入地消化起来。
第二天清早，窗外就传来了塔塔洛夫的呼喊：“嘿，小黑毛，上神殿去了。”
柯夏早已准备好，很快就下楼跟塔塔洛夫汇合。
看着壮汉身上攀着好几个小男孩，也难怪“黑毛哥哥”的绰号已经传到塔塔洛夫耳朵里了……
“好，今天天气很暖和，你要跟上我。”他将身边的孩子拎着排成一排，临行前用大嗓门鼓励道：“战斗课也要好好上，等你们也成了践灭勇士！我就天天带你们上神殿。”然后塔塔洛夫就在男孩子们的欢送中迈步开跑。
果然还是用两条腿，不过也是时候练回流失已久的体力了，那就上吧。
于是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奔跑在坎贝拉有点荒凉的街道上，吸引了不少居民的视线。塔塔洛夫跑得很快，接下来的路是越来越陡的上坡，所以有些话柯夏就只能在这时问了。
“践灭勇士，呼呼，就是幽儿雪拉的部下吗？”
“没错。”
“为什么你们不那么……讨厌我呢？”
“我们听大姐头的。恩雅长老说过，大姐头的想法也应该有人听，我们跟暴熊团那些头脑简单的伙计可不一样。”
“那天你们找我时候的气象术，也是践灭勇士的本领吗？”
“那个……不是，只是刚好路过一片云，就被大姐头喂饱了牵着走。”
“冰雪祭祀也不是随时都能降下暴风雪的是吗？”
“差不多，不能离神殿太远。不过我们更喜欢用锤子将不知好歹的家伙砸飞。”
身体已经满负荷在运动，柯夏再没有余力多问，一咬牙踏上了通往神殿的蛇形冰阶。
经过一番坚持，柯夏总算来到了侧殿，在塔塔洛夫带领下进入里面的一间宽敞冰室。只见内侧的地板展台上，赫然是用不透明冰块塑成的泰米尔高原地形模型。从南往北，狭长的第一阶梯、开阔的第二阶梯、还有第三阶梯——北方尽头的海门山脉，都细致地座落其上。贝拉正隔空操纵着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石笔，在地图上修正着山峰的雪线。
“人这么少。”柯夏随口一句。
“我们跑快了点，大姐头他们还在神殿冥修，很快就来。”
于是在等待的时间里，柯夏和贝拉一起黏上了地图，并对一些技术问题发生了友好的交流，柯夏昨天记下的数据在这时就派上了用场。
不多时，幽儿雪拉、韦杰夫和叶莲娜一起进来了，他们和柯夏相互点头致意，就当做过招呼，然后大家都围上了地图前端，焦点集中在第一阶梯的脚下、坎贝拉南边不远的扎耶里。
“敌军还在增加吗？贝拉。”看着高原南麓数量不少的敌军冰棋，雪豹团团长叶莲娜语气中透露着担忧。
贝拉报告说：“根据刚刚传回的情报，神庭军离扎耶里还有十天路程，数量接近三万。
“第一个问题是，他们到了扎耶里之后，会从哪边攻来。”研究过地图的柯夏抛出疑问：“要登上第一阶梯有两条路，第一是在扎耶里沿着白沙河溯游而上，直达坎贝拉城，顺利行军的话最快只要三天。第二种是在扎耶里往东走一直到天门关山口，从那里进山。不过行军距离要远得多，好处是登上第一阶梯后，能很快封锁通往第二阶梯的落雪弯，再沿着第一阶梯绕回坎贝拉郊外。”
看到柯夏短时间内对情况的把握，韦杰夫也不禁高看一眼，接话道：“至今为止的入侵者都喜欢占领扎耶里再直取坎贝拉，这样省事。东边只有骑马的蒙巴人来劫掠过。不管他们从哪边来，还是两边一起来，我们都能应付。”
“我想他们不会分兵，走西边时间太长，两边在时间上不好配合，除非一开始就兵分两路。现在天门关外有军队的影子吗？”
“我们在关外的城镇有探子，如果有军队接近会通知我们，现在没有消息。”幽儿雪拉说道。
“按照我对帝国军队的了解，他们也应该会沿河谷进攻，有八成把握吧。不过即使没有把握，现阶段我们也只能照此预想来安排，因为果真如此的话时间会很紧迫，需要先全力应对。若他们从山口上来，这边也有时间调整。”
看到几名将领没有反对，幽儿雪拉提议道：“那现在先讨论如何沿白沙河打击敌人吧。”
“这里有一段峡谷是必须经过的，在这里他们只能像蛇一样钻过去，我们的战士能在这里吃一大口。”韦杰夫提出第一个方案。
“后半段的山上开始有积雪和小冰川，之后埋伏在这里的话，普通的术士也能给敌人降下打击。”叶莲娜紧随其后。
然后他们就两种战术的细节开始讨论，但柯夏似乎不怎么上心。他凝视着地图上七拐八拐的高原河道，突然指着一片浅浅的湖泊问道：“这个地方可有地下水层？”
“不知道。”贝拉坦率回答。“需要派人去勘察吗？”
她似乎已经将柯夏当作请示的对象。被打断的韦杰夫有点不悦地问道：“这地方要我也知道绕着走，你想干什么？”
“帝国正规军的能力远不是以前的游牧部族所能相比，地神庭在地形上的经验也不能小看，这是他们敢溯游而上的原因之一。我们能轻易想到的战术，应当判断对方也会作相应的准备，所以不能指望这样的计划能有满意的效果。现在是夏季丰水期，这股流量没理由不好好利用起来，制造更为主动的地利。”
“那要怎么做？”贝拉代表众人提出疑问。
“你们见过拦河大坝吗？”柯夏心中的计划越发清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