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卡莉莎就已经在军营中发号施令,进行拔营。
神庭的侦查部队已经向白沙河上游进发。这支部队由训灵师、地法师和护卫营组成,训灵师配合使魔进行侦查,工兵职位的地法师清障开路。然后是神庭的主力武士营和法师团。接着是中军,由磐石骑士团拱卫着的高级将领们在此位置。之后才是卡莉莎所在的北方骑兵团。在并不开阔的河谷中,骑兵的作用不大,所以承担着支援沟通前后的任务。再后面是后勤部队,最后是神庭的后卫营。临近中午,最后方的部队才完全进入河谷。
第一阶梯的海拔虽然比扎耶里高了近六百米,但白沙河刚好沿着这高度差斜切下来,所以沿途坡度不是很陡。北岸山岭,南岸丘矮,行军在南岸,与河流保持距离,避开可预见的危险。
山谷进军的危机感让卡莉莎十分警惕。如果顺利的话,他应该已经在前方做好准备了吧。考虑到可能的劲敌,卡莉莎对行军的状况投入了十二分关注。虽然在这场战争中她有自己的盘算,但战争无情,为部下的性命负责、为帝国的利益考量是身为军官的本职,而在战争中的表现也关系到自己的晋升前途,所以她丝毫不打算松懈,且也认为若是那个人在对面,不全力以赴可是会没命的。
上午的行军没出什么意外,顶多是双方的侦察部队产生摩擦。见情况顺利,指挥部下令加速行军,但很快又因为露西亚军的袭扰而不得不减缓速度。
下午三时许,又一只来自前方的白鸽使魔停在了霍华德中校的肩上,他取下信条快速阅读完讯息,向身边的卡莉莎说道:“先头部队已经选好了今晚的宿营地,还算顺利。不过侦察部队的消耗有点令人担心,连鹰眼都损失了一只。”
“露西亚的反侦察一直很厉害,不过没想到连鹰眼都能反制。”在空战司都感到棘手的高原天空,鹰眼是飞得最高看得最远的王牌使魔。
“你知道如此严厉的情报封锁意味着什么吗?”
“前方应该有某种特别的埋伏吧。”卡莉莎的预感正在逐渐变成现实。
“没错,不过这样的处置,明摆着让我们有时间准备,高不高明还要交手才见分晓。”霍华德中校沉稳地思索着。“不过现在先加紧汇合吧。前面的路段需要留意,你带两个排去扩大巡逻,现在还是小心为上。”
卡莉莎领命,带队出发。前方有一处浅滩需要调整阵型涉水通过,军官们开始忙碌起来。大部队通过时,卡莉莎就在对岸山腰上警戒,没有意外发生。然而望着眼前卵石遍布的白沙河,卡莉莎总感到有些不对劲。
午后七时,卡莉莎的队伍也抵达了驻地。北方夏季的的白天很长,太阳还未下山。她安排好军务,骑马上到高处观察地形。
这是一片位于河流拐角外围的宽阔缓坡,有着比周围稍微多一些的低矮植被,北面与白沙河隔着两座小山丘,从远离流水的原则看,倒是相对合适,毕竟对于操纵冰雪的露西亚族来说,冰霜雪水就是他们最好的武器。
前面的部队由远及近开始扎营,外围和驻地中都建起了必要的临时工事。而在离河较远的驻地高处,指挥部的圆顶堡垒已经由地法师就地造了出来。
霍华德中校先一步去了指挥部,卡莉莎安排好军务,也抓紧时间前往,希望跟进更及时的情报。
指挥部的信道口内外,许多飞行使魔进进出出传递着情报和指令。卡莉莎进入室内,发现除了疗天使军团的娜克丝主教之外,主事的人基本都在,而军官们正在就驻扎事务和夜间布防展开讨论。同样的圆桌和沙盘,不过立体地图换成了目前的所在地模型,一名高阶地法师正在不断根据情报,用法器在沙盘上进行塑形和标注。
一看地图,卡莉莎就发现了明显的异常。在河流的上游方向,其标注是近乎空白的。大致的地形可以根据久远的地图捏出来,但需要根据侦察兵的重新勘察进行修正,特别是在河流经过的区域。而在眼前的地图上,东北方向上便是明显的情报不足,除了等高线与河流有一定的错位之外,其他军事信息也几乎没有,这意味着这个方向上的侦察基本被针对性地阻断了。
见卡莉莎眉头紧锁,帕尔斯将军也没摆什么架子,直接就问:“路德维希上尉,你有什么想法?”
“我也没有什么头绪,这里看起来很适合扎营。”
帕尔斯点头道:“我下午也走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以往倒是没听过露西亚人会搞什么把戏。如果有夜袭,我们也能做好充分的防御。加文,传令下去,加强巡逻,全体换班,随时保证有一半的人醒着。”
“是,阁下。”名为加文的副官接到命令就出了指挥部。
高原山地的行军让部队更容易积累疲劳,因此也需要更多的休息。现在不惜牺牲休息时间,帕尔斯将军的布置可以说已经很谨慎了。
“你还觉得有什么不妥吗?”看着依旧若有所思的卡莉莎,帕尔斯耐心地询问道。霍华德中校见帕尔斯对自己的属下明摆着过分关照,不禁有些不满。卡莉莎暂时倒是没想太多,只是如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就是觉得,这个地方,在时间上和空间上,好像都太适合过夜了。”
“不必过多忧虑,路德维希准尉。”这时倒是卢西大主教开了口:“挑战是无处不在的,这是神给予我们的试炼。帝国大军在此,小打小闹伤不了筋骨。要是异端的神仆来了,我等也有对付的准备。”
卡莉莎点点头,看着成竹在胸的大主教,不知道有没有被安慰道,不过表情暂时没那么凝重了。
但是负责情报的地法师倒是不怎么给面子,突然用他那中性的嗓音惊呼道:“启禀各位大人,根据卑职的计算,这块地方从有数据到现在为止的三个小时里,地面高度已经下降了一点五公尺。考虑到侦察部队报告此处时提及地势颇高,可以推测这里有明显的地面沉降现象。”
正当众人考虑着这个情报意味着什么,水神庭的主教娜克丝快步走了进来,甩手把掌心的一堆杂物铺开在桌面上,那是零星干枯的小鱼、苔藓、光滑的卵石。“刚到这我就感觉,这个地方,水气有点重。这是在外面捡的,虽然不是很好找。”
接连两个暧昧的情报,串起来已经让答案呼之欲出。
而似乎是特地不留给这边反应的时间,那个敌情不明的方向,传来了清晰的震波。北冰省和泰米尔高原是地震多发地,对大地之神的敬畏也与此相关。但这个时候那个方向传来的震波,就不禁让人感到大事不妙。
这时,大主教站了起来严肃地说道:“我能听得出来,这不是大地之神的动态。走,去看看怎么回事。”
于是众人鱼贯而出,站在高地上远望,此时联军基本已经全部进入驻地。太阳刚刚下山,月亮还未升高,但对于修为甚高的主教们而言,有些动静却是异常清晰。
“水,是洪水的声音!”娜克丝主教尖声喊道。
“异端的神仆来了。”卢西大主教有些轻蔑地补充道。
帕尔斯赶紧下令让全军向高处退避,但是为时已晚,汹涌的水声已经近在耳边。不一会儿,来自上游的洪水汹涌而至,撞上河流的拐角,激起比山丘还高的水浪,形成一股滚滚的浪潮侵袭大片驻地。
而就在水浪的冲势到顶时,冰寒彻骨的法力波动迸发而来,目之所及的水域,瞬间冻结成冰天雪地。不少联军战士还未撤离得足够远、或者缺乏自保的能力,于是纷纷被冰冻波及,运气差的冻结在冰块之中,运气稍好的则被冻住一部分肢体。但是攻势还未结束,空中飞落的大大小小的水滴,变成了极其尖锐的冰锥和冰针,无情地夺走更多无助的生命。
此时在高地的将领们一看,原先看似安全的驻地已然变成一片冰湖。
“乌拉啊啊啊啊——”
声声战吼从河道上传来,架着冰橇的露西亚战士们沿着冰封的河道抵达了战场。他们沿着冰浪冲上河岸,划过一道道抛物线降落在冰封的前线。
一次成功的战术神术,给联军来了当头一棒。
毫无疑问是你的手笔,柯夏哥哥!卡莉莎紧张地想道。她和霍华德中校策马疾奔,回到骑兵团接手指挥,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战斗。因为晚到的骑兵团位置离河流拐角稍远,撤退的速度也较快,所以受到的波及很小。冰冻对联军造成的伤亡实际上也不算多,更棘手的是敌军创造了对他们有利的地形。
指挥部所在的高地上,帕尔斯将军和众多部下也开始指挥重整混乱的军队。唯有观战的亚修拉特使发觉,身边的卢西大主教,身上的法术波动越来越强。
片刻后,卢西大主教猛然握紧双拳、牙关紧咬,嘴角吐出两缕沸气。伴随着法力的暴涨,大主教向前一跃,竟然飞掠过数十米,坠落在冰层的边缘。一声擂鼓般的巨大闷响传出,战场上的所有人都感受到沉重的压迫感,如同一座山砸了下来。特定震率的冲击波沿着地面向四周蔓延,随着弓身的大主教重新屹立,视野中的寒冰瞬间全部化作齑粉,被夜风逐渐吹离战场,露西亚战士的冲锋都被短暂地阻滞。
他严厉地盯着敌后的方向,斩钉截铁地说道:“别让她跑了,迪卡尔。”
话语间,联军尸体的冰冻碎块中,一道黑影开始阴森的地蠕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