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杖一未没动。
还没来得及失望，哈德就在生猛的爪击下昏了过去。
死亡就是这样的感觉吗…
周围一片模糊。
哈德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也看不见听不见任何东西，四下里是无边的死寂。笼罩着自己的无感的虚无，如果有颜色的话，一定是成片的漆黑。
哈德的意识在这片空洞的环境不知待了多久，终于醒了过来。
他仿佛又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就好像悬浮在空中，沉重又轻盈。
眼前如同有白色的亮光在闪烁，哈德想要有所回应，却没有知觉。他感觉那白光一点一点变得清晰，似是树影斑驳中透出的白日的光芒，渐渐地，变得越来越像树叶间的投影。
等等，那就是树叶的投影。
哈德突然发现自己醒着。
意识飘忽了许久，他记不清楚，也分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从昏迷中苏醒的。
当他睁开双眼的时候，烁动的白光消失了，映入眼帘的是成片摇曳的树叶。哈德随即从半空中摔落到地上，仰面躺倒在枯枝败叶当中。
哈德的手中握着法杖，周身散发着微弱的白色光芒，虽然黯淡，但覆盖范围之远就连他自己都能看到。
自己还是在树林里没错，不远处站着的也还是之前的傀儡，手里的法杖没有能量爆发的迹象，周围也没有光魔法师的气息。那么自己身上的光元素魔法是哪来的呢？更加令哈德疑惑的是，自己身上的伤是怎么好的。
哈德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感到体内一阵气血上涌。他忽然明白发生了什么——自己升级了。
错不了。
仔细观察下，哈德身上散发的白色光芒汇集成束，粗细不一。每几缕浮动交织在一起，靠近身体的地方并不是纯白，虽然亮度不高，但是透着淡淡的金黄色。这样的颜色和形状，正是升级时特有的魔力涌动的特征。
哈德的升级有几处特殊的地方。首先，光元素的魔力是从哪来的。其次，哈德的伤几乎痊愈了。
虽然出现了光魔法，但一般来说升级时涌出的能量即使转化为治疗效果，也很少能恢复到这种程度。不过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明明是升级到高级的魔力爆发，哈德身上的光芒却这么弱。
魔法治疗在这个世界上是非常稀有的。具有治疗功效的魔法有两种：治疗魔法和光元素魔法。哈德的情况，明显更可能是后者。
治疗魔法没有专门的魔法归类，而且通常功效甚微。像木系魔法中有些技能正好附带有一点恢复功效，本身并不是治疗术。
而光元素魔法则多多少少都带有一些治疗效果，其中光治疗术则是专用于治疗的，不过效率仍很低——施放一个高级光治疗术，也只是能愈合一道小型割伤的样子。想要用一般的光治疗术治好一个重伤快死的人，得连续施法数个小时才行。
不管怎么说，哈德升级的契机来得相当及时。从生死关头逃过一劫后，哈德身上奇怪的属性觉醒了——光元素属性。
光元素魔法是元素魔法中比较上等的一种，属性更特殊。但之所以被列为上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它和其他元素魔法比起来，极其难以掌握。
但是，哈德从来没有修习过任何正统的元素魔法。等级提升之后，哈德的光魔法能力也提升到了高级的水平，而在那之前，他对之还是一窍不通。
不过这正是因此，他的光魔法施放还很不稳定，捏几个光球也有可能失败。
升级之后，哈德明显感觉自己的气场和力量发生了变化。他现在通过气息，能清楚地嗅出全部傀儡的位置。
哈德现在同样能感受到那个黑魔法少女的气息，她本人仍然在这片树林里。而且，他现在能感受出对方的等级了——同自己一样，为高级魔法师。
哈德手起杖落，面对傀儡很轻松地杀出重围，顺着气息，朝着黑魔法少女的方向前进。
在接近树林边界的时候，哈德找到了她。
“出来吧。”
少女并没有现身，但是周围聚集起卷袭着黑色的气流，慢慢地靠近。随后团团围住哈德的气流突然加速，直逼哈德，霎那间便已近身。
哈德掀开斗篷的兜帽，额头的皱纹间没有一丝慌张，抬手举起法杖。
法杖横在哈德头顶的高度，通体绽出雪白的耀光。只见黑色气流先是猛地急停，随后便转瞬消散得无影无踪。
黑袍少女这才从半空中显现。
这次哈德算是摸清了对方的招数，虽然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技能，但至少知道了是风系魔法。不说能取胜，但哈德现在已经与她平级，加上升级的能量加成还没有过去，至少是能与之一战的。
然而哈德担心的不是和眼前少女的正面交锋，而是就在这时，他感受到了身后又出现了另一个黑魔法师的气息。
来者同为高级，除此之外，哈德暂时读不出另外的信息。
以一敌二不是重点，关键是这个人诡异的毫无征兆的登场方式，提前不流露一丁点气息。既然是高级魔法师，就能排除等级压制掩藏气息的可能。
此人，恐怕是空间魔法师。
空间魔法极其难以修习，入门非常困难。再加上本身空间魔法师就很稀少，所以哈德几十年下来遇见过的也是屈指可数。
现在的哈德，倒不是实力上有多大差距。只是本就对对方的专业知之甚少，又是黑魔法，他完全不清楚对方的路数。
“好一个净化术，”身后的男子开口道，“双修的野法师可不多见啊。”
“看不起野法师吗？ 一口一个野法师如何如何，好像自己多么高等。”
哈德转过身， 继续说道， “不知道二位在此打算开展什么宏图大业，在下也无意过问。二位若是不想招惹是非， 那还请就此给在下一条生路。但如若不肯罢休， 那老夫，也只好会会二位了。”
“我说大叔， 你挺把自己当回事儿啊？”
少女开口说。
“不就是升了个级嘛，以为自己又行啦？也一把年纪了， 大叔你咋这么容易膨胀捏？”
“好女侠， 你还打算继续尊老爱幼不成？一个净化术就松手了，难不成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
“混蛋你别瞎说， 你才喜欢这种类型呢！我可是不会放水的， 你就看着吧你！”
“行行行， 我就静静看着你秀操作。”
话音刚落， 那少女便俯冲下来， 直绕转哈德后背而去。哈德回身挥起法杖一挡， 抵住了冲击。
虽然招架住了攻击，但两人的相撞在空气中掀起了一阵肉眼可见的冲击波， 哈德连退三步才站稳。
哈德可以明显感受到， 这次对方使出的力量比第一次交手时高出几分， 但未必是她的全力。
如果这样的攻击就是十成功力， 以哈德现在的状态， 少女是敌不过他的。可是现在无法妄下定论， 况且那名空间魔法师还没有出手。
少女受冲击影响顺势弹回空中， 一个空中转体四百八， 又迅速发动了下一次进攻。
这次哈德纵身跃起迎了上去 。法杖与风刃在空中错锋相抵， 接触维持了数秒， 二者又一次在撞击影响下分开。此次的冲击力比前一次更为强烈， 但二人各自落开， 依然不分高下。
两人就此战了几十回合，但是各有胜负， 难分伯仲。
“就这？你行不行啊？”
“废什么话， 你行你上啊！”
听到嘲讽， 少女大手一挥， 驱散了风刃， 然后退到一旁， 一个后仰坐到了一颗高树的枝桠上。
“哼哼……”少女虽然戴着兜帽，但脸上仿佛充满了不屑。
哈德也挺配合， 转身对向那个男人。这还是他头一次与空间魔法师交手。
男人顿了片刻， 然后高举起法杖吟唱起来。哈德见势欲打断施法， 抄法杖挥去一道强力的冲击波。
然而攻击即将劈中时， 空气忽然扭曲起来， 仿佛空间破碎， 不规则地旋转成各种形状， 就像是凌乱的万花筒图案。
突然的扭转打乱了哈德的视野， 扑朔的光影交错令他左右难辨。哈德感觉对方似乎转移到了自己身后， 正欲回身， 正上方一道冲击波当头劈下。
哈德眼疾手快，将将挡下被反弹的攻击。他放出光束驱开乱象，眼花缭乱的表象后面，只留下哈德头顶和男人面前两个似乎镜子的方形。
驱散刚过，这两片区域四周延伸出折镜一样的东西，又将空间割裂开来，朝着哈德射去。
在空间挪移的攻击之下，哈德只能不断伺机闪躲，稍有不慎恐怕就会身首异处。
哈德被压得没有机会还手，即使有喘息的余地，也无法近那男人的身。
他必须想出对策。
几分钟之后，似乎疲于闪避，哈德一手撑着法杖，半跪在地上喘着气。
男人微微一笑，心想，趁你病要你命，瞬时千万道裂纹划过空气，直指哈德而去。
哈德忽深吸一口气，猛抬手从法杖中射出极其刺眼的白光。耀光顺着空间裂纹的间隙，撞上裂纹源头的折镜，一瞬间从千千万万不同的方向沿路径照射回去。
所有那些造成空间扭曲的折镜，其源头都是那男人身前的镜子一样的东西。既然那镜子的前后都不是一片漆黑，那就说明有东西可以通到镜子背面，至少，光能透过去。
哈德正是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观察了很久，因为周围的空间一直在变换，想要借这条路径进行反击，必须创造一个全部的折镜同时朝向同一方向的时机。诈倒虽然有赌的成分，但事实证明值得一试。
一时间，耀光以叠加了不知多少倍的强度打在男人身上。强光的偏折显示出镜子的裂痕，男人作为光照集束的中心，在胜过日光的亮度下发出了一声惨叫。
随后一切归于平静。
空间的裂纹，折镜，镜子，都和那男人一并消失了。哈德回头看去时，坐在枝头的少女也不见了身影。通过气息感知，哈德知道她已经离开树林了。
哈德在原地停留了很久。
戴上亚麻色斗篷的兜帽，哈德和来时一样，拄着法杖，缓缓走出树林去了。
他走出树林的时候，时间刚过晌午。哈德用仍在微微颤抖的手放下了法杖，定定地望向远处。
视线的尽头，一个年轻人背着一根黑褐相间的法杖，招着手臂向哈德走来。走近的时候，哈德看到他胸口戴着公会的徽章，从上到下一身灰褐色的衣装，年轻的脸上十分白净。
“你好，请问你也是来调查的吗？我在公会刚接到消息就过来了，没想到有人来得这么快。”
年轻人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迈克。”
那是我第一次遇到哈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