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在哪？
周围似有迷幻的光影在头顶萦绕，我却感觉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我记得我在冬城城下和禁魔军交战，后来发生了什么？哦对，我受伤倒下了，然后叶迪…
叶迪…
“叶迪！”
我猛地惊醒，只感觉全身酸痛，头脑昏胀。观察四周，我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小屋中。我躺在房间中央的一张床上，身上绑着绷带，周围摇曳着昏黄的灯光。
发生了什么？我这是在哪里？叶迪怎么样了？
我一时搞不清楚情况，刚刚醒来还有些头晕，也没法坐起身。这时门外有脚步声接近，我本能地想去抓法杖，可是床边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衣冠简朴的小男孩，他大概十二三岁的模样，虽然灰头土脸，一双眼眸却十分清澈。
“你醒啦？”
“我…”
“不要多说话，你的伤还没好，”
他一边走进来，把一个白色的瓷铁水杯端到我跟前，
“先喝口水吧，我去告诉我师父你醒了。”
他蹲到床前，小心地托着杯子，慢慢扶我喝了口水。
“你等着，我去叫我师父。”
说罢，他放下杯子，站起身径直跑了出去。
我带着满头的疑问，不知从何问起。但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那男孩就已经把门带上了。
不久，我听到门外传来男孩和人的交谈声。和他对话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师父，您请。”
随着门外传来男孩的声音，门再一次被推开了。
男孩跟在一个手持法杖的人身后，恭敬地站在一旁，一双眼睛却忍不住往房间里面打量偷看。而那立在门口，被男孩称作师父的，也不是别人。
“哈德…”
我用虚弱的声音开口道。
“你小子醒了就好，我还担心你伤到了脑袋，醒不过来呢。”
哈德缓步走到我跟前，那男孩就跟在他后面进了房间。
“哈德，这是怎么回事？叶迪呢？”
哈德拍了拍我没受伤那条的手臂，笑着说道：
“你不必担心，小叶她伤得没你重，前两天就醒了，现在好着呢。”
我松了口气，继续问：
“这是哪儿啊，我又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你个臭小子，本事不大，怎么就敢在冬城惹事？禁魔军前脚刚在冬城建立据点，你后脚就跟人家打起来了。亏你还知道打信号弹，要不是我路上看见，你可就死在那儿了。”
“就是就是，明明是大人了还瞎闹，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把你救活么？”
一旁的小童踮着脚说。
“哈德，这回多谢你救命了。”
哈德笑着摆了摆手。
“好了好了，醒了就没事了。小哥哥你也没伤着腿，快起来一起去吃饭吧，外面的小姐姐等你好几天了。”
小男孩走上前说道。
“小鹏，还不扶他一把。”
男孩搀扶着我下了床，跟着哈德一起走了出去，出去时他还不忘带上门。
天已经黑了，夜空中能看到为数不多的点点星光。算上我躺的那一间，四周方圆几百米内，有大大小小二十来间木屋。这些屋子围成正方，中间燃着劈啪作响的篝火，旁边锅碗瓢盆齐备，零散地围坐着一些男女老少。
叶迪正背对着我们，抱膝坐在篝火前，她漆黑沉默的背影，映嵌在跳动的火光之中。
“小姐姐醒了之后，一句话也不说，每天没事就坐在你房外。你现在醒了，赶紧看看她去吧。”
我于是在男孩的搀扶下，慢慢向叶迪走去。
“叶迪…”
“迈克！”
叶迪回头看见我，一下子惊喜地站了起来。
她冲上来抱住了我，我受伤的右胳膊一阵疼痛，但胸中却一股心跳加速的感觉。
“小姐姐，你可算开口说话了。”
叶迪立即松开我，抹了抹鼻子，很快又恢复到平日里那副冷漠的表情。
“小鹏——”
哈德招了招手，那男孩立马就跑回了哈德身边。
“你没事就好了。”
叶迪说。
我笑了笑，对她说：
“下次你可别那么拼命了。”
还是，不要再有下次了。
我们四个人一起吃了晚饭。虽然只有一菜一汤，但对我来说已经是久违的晚餐了。那叫乐鹏的孩子专门给我留了两块肉，但是他做菜的手艺实在是不敢恭维。
我突然想起来奎海，于是问哈德可曾见到他。可哈德表示并没有发现其他人。我不免又担心起奎海来。
“禁魔军只能追踪魔力，奎大叔没有魔法气息，如果没在乱石滩被追上，应该不会被抓住。”
乐鹏一边吧唧着嘴说道。
但愿如此吧。
哈德告诉我，距离冬城一战，已经过去整整一周了。
我们现在的位置，在白城以北三十多里的地方。这里本是一处招待所，每年龙雪节，大小商队来往白城途经这附近，因周遭没有旅店，所以请附近的猎户帮忙修建了这些屋子。禁魔军来了以后，有个商队的人带领白城难民来此避难，可是最终成功逃到这里的只有眼前的这么多人。
这处招待所本能接待近两百人，可成为难民营之后，只有不到四十人居住，而且后续除了我和叶迪，也再没有难民来到过这里。
乐鹏本是白城的一个药房学徒，攻城时被哈德搭救逃到这里，之后便一心认哈德作师父，虽然哈德好像并不想教他魔法。
乐鹏活泼好助，在这里救治了不少难民，所以众人对他和哈德都很友善。
然而晚些时候，哈德告诉了我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禁魔军并没有攻破白城。
“这支军队不知从何开来，屠城踏国，灭古圣国后，在我青阳境内亦长驱直入。好在青阳国国力强些，得以抵御至今。但话虽如此，全国也只有四城未破。”
“哪四城？”
“王城，灵城，木铃棘，以及白城。”
哈德稍作停顿，继续说道：
“其实外界所知的，只有三城。所有人都以为白城沦陷了，只有我们这些从白城出来的，才知道白城其实还没有被攻破。”
“怎讲？”
“传说青阳国的开国君王卓松，有一位传人隐居在白城。”
“卓松的后人？真的假的？”
一旁的乐鹏忽然拱过来，接话说：
“错不了！这次王城的安盛大将军忽然来白城，就是为了找这个卓松的传人。”
哈德把被乐鹏压在屁股底下的衣角拽了出来，然后回过头继续和我讲道：
“不光是安盛将军，这次受袭的时候，还有很多魔法师都正好在白城。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原因，各路有些本事的魔法师，攻城前不久都到了城内。开打的时候，敌方出动了不少大将也没能把白城拿下。”
“是啊是啊。尤其是安盛大将军，我从药铺出来的时候，亲眼看见他打败了一群骑黑龙的家伙呢。”
“迈克，你别看我是高级魔法师，在那些家伙面前也算不上什么角色。其他一些更高级的魔法师，和那些个骑飞龙的打起来，那场面简直是神仙打架，我甚至插不上手。”
“比高级魔法师还要高级，那是什么存在？就连那样也打不过禁魔军吗？”
“这次和安将军一同从王城来的，也有不少魔法师。我与其中几个问了，但他们看不起我等野法师，不肯透露。不过我通过一些渠道，还是打听到了关于魔法师等级的事情。”
“魔法师一共分五个等级，除初级中级高级之外，还有称作下位和上位的魔法师。这两个等级又分别有五个小段，每一个小段的实力跨度都相当于中级与高级之间的差距。下位魔法师中五段最低，一段最高；上位中则一段最低，五段最高，其中上位四段以上的魔法师，从青阳开国至今还未曾出现过。”
“还有这等说法？你的情报网可靠吗，这消息莫不是假的。”
哈德递给我一本残缺的魔法书，虽然只有几页而且破败不堪，但上面却清楚有着皇家的印章。哈德说的这些话在上面赫然写着，错不了。
这些知识，是我们这些没有资格进贵族魔法学校的平民可能一辈子也接触不到的。
大多数贵族并看不起野法师，不愿意分享所学，导致我们知识面越是狭窄，然后更加被他们讨厌，从而形成一个恶性循环。若不是哈德搞到的这本残书，我至今也会不了解这些贵族子弟可能从小就知道的魔法知识。
叶迪坐在一边没有说话，一直默默听着。
“据说安盛将军同行的队伍里，就有一位下位二段的魔法师，这回估计给守城出了不少力。但即便是有这样的战力在，也只能做到和禁魔军僵持，如今仍然在城中困守。”
“什么？这么多天了，还在城里？”
“嗯…”
哈德叹了口气，手指向白城的方向。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见白城的上空阴云密布，黑雾盘旋。
“那日敌人布下禁魔阵，像我这样下位以下的魔法师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死的死，逃的逃……”
“那些个厉害的魔法师在城中阻挡，致死的结界才没有降下来，那落不下的凝聚黑云，便是凭证。如今黑云犹在，就说明城中人还在死守。”
说着，哈德又发出一声叹息。
“师父也想和他们打来着，可是那个禁魔阵太厉害了，师父一点法力也使不出来。我和师父拼了命地跑，这才逃出来的。”
“那个禁魔阵，是什么东西？”
“他们一路破城，攻到王都。之后他们就开始在打下的城中建立据点，逐个布下能抑制魔法的禁魔阵。那阵果真阵如其名，凡在阵中的魔法师都力量大减，有的实力下降甚至超过两级。我好在还有些体术，其他不擅跑动的魔法师，大多没能活下来…”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说其他地方，至少青阳国境内，不管是民生还是军事，全都是离不开魔法的。禁魔军有这样的法宝，别说古圣青阳，恐怕拿下整片大陆也都不是难事。
就在这时，忽然一声惊雷炸响。随之一阵大风卷过，几乎将篝火刮灭，周围的板凳锅碗被吹了个遍地。乐鹏身小体轻，若不是哈德扶住，他整个人差点翻倒。
我循声望去，只见刚才看见的那团黑云，向着八方消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