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究还是没有敢告诉她实话。
我不太会编谎话,就只说我和向天在工作上有过交集,之后没有见过面,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向心也没有怀疑的意思,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关于她和哥哥的事。
之后,我们聊了很多。
交谈中我发现,向心虽然于我年长,但言行就像个小女孩一样,完全没有二十多岁姑娘的样子。而且她并非待人恶劣之徒。接下来的相处当中,向心对我友善了一些,但是在睡觉时仍然坚持要把我锁起来。
我仍然想着离开白城。但考虑到受伤情况,我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从向心手里逃走,只好帮她打一阵子工了。
接下来的两天,我一直待在向心家里养伤。盗贼依旧频频光顾,但只要听见响动,他们总就立马离开。
我发现,这些偷东西的人,每次都是在向心离开之后光顾。有两次她前脚刚走,窃贼就到。而她在家的时候,这些人一次也没有来过。
于是我推测,向心的行踪被监视了。
只是有一个疑问——如果他们在监视向心,为什么不知道我的存在呢?她带回来一个大活人这样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现不了吧?
我把我的想法和向心说了,但向心却说不必在意,既然那些人不敢直接对她下手,就说明他们对她还是有所忌惮。
她说的有道理,毕竟我的推理也不成熟,暂时没必要过多在意。直到次日……
向心出门不久后,我就又听到门外窃贼的动静了。这次他们没有撬锁,而是互相大声说着什么,好像叫骂。
我于是凑近了细听。
“MD,老四说了,那丫头前两天,不知从哪偷了个汉子回来。屋里的动静,怕不是那小子弄的!”
“我TM就说那丫头不在家,你还不信…”
“老四说了,那男的是个吃软饭的,就是一中级。居然害得咱哥俩白跑那么多趟,今天非弄死他不可!”
然后就传来哐当哐当的砸门声。
我不由得有些惊慌。向心出门的时候,虽然没再栓住我,但是从外面锁上了门。我现在只能在里面等他们破门进来。
虽然伤未痊愈,但事已至此,我只能放手一搏了。
我提前蓄力了很久,在门被破开的一瞬间,把火焰风暴放了出去。
焰浪把整扇门轰飞了出去。我顺势走到外面,见门外两人竟然毫发无损地站在那里。
那是一高一矮,一瘦一胖两个蒙着面的窃贼。他们身上带有不同的魔法气息,但我都感受不出等级。其中矮胖的那个拿着柴刀,随时就要砍上来的架势。
“TMD,是个小白脸。”
高个子的男人嘟囔着骂了一句,然后随手捏了一个火球扔过来。
这人的火球术,和我的火球术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我一点儿也没能够挡住他的攻击,直接被砸了个人仰马翻。若是再吃一发,我恐怕不死也残。
“二哥,别磨叽了,弄死他,咱拿了东西就走。”
矮胖的男人在高个子身后说道。
那瘦高个嗤笑了一声,然后双手蓄力,搓出来一个比刚才大得多的火球。
火球飞到我眼前,眼看就要破防,却突然爆炸消散了。
紧接着一席黑袍从天而降,缓缓飘落到我跟前。
“哪个不想活的造的遥!居然说我包养小白脸!”
向心悬停至半空,法杖指向那两人喝道。
“哼,敢做不敢承认?现在还TMD护着他。”
“二哥,要不算了…这丫头不好惹……”
胖子被一把推开。
“我TND忍了你很久了!你个贱婆娘,老子今天就送你滚去见阎王!”
“嘴巴放干净点!小心我割了你舌头!”
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一顿,火焰声与风声不绝于耳。那个胖子却缩在一旁,握着柴刀的手瑟瑟发抖。
我虽然实力不及眼前三人中的任何一个,但还是看得出来向心明显占据上风。
见自家兄弟挨打,胖子犹犹豫豫,最后一咬牙还是提着刀上了。
二对一,向心开始显得有些吃力。
借着弹开一阵火焰的后劲,向心顺势降到我身边,轻声对我说:
“木系魔法的那个交给你,这个嘴臭的我来对付。”
我点了点头。
若不是向心告诉,我完全看不出来那个胖子会的是什么魔法。虽然有火克木一说,但毕竟等级上是以低对高,如果我跟他打起来优势肯定还是在他那边。
见我走上来帮向心,胖子仰头看了看一旁激烈交手的二人,然后收了刀两手一拱,放出奇怪的物质向我围过来。不过既然是木系魔法,那无非就是藤蔓一类的东西。
我放火烧过去,果然能点着。
然而等级差距摆在那里,他抛过来的东西我并烧不干净,一来二去勉强焚烧了大半。剩下的异形木枝速度不快,我得以闪身避开。
接下来的交锋当中,他的技能虽然很花哨,一会儿平地起木,一会儿枯叶旋风,但始终只是一堆枝条变了花样飞来飞去。我招架得虽然吃力,但一时半会儿败不下来。
见攻击迟迟不见果效,他急得满头是汗,手上的法术渐显凌乱,一边不停地偷瞄同伴的情况。
我于是也得以腾出空看向向心那边。而刚一转头,就见那高个子被重重砸在地上,整个身体在土间凹陷下去。
他爬起来的时候,我好像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胖子一个劲儿地劝着他罢手,但他似乎完全没有听进去。
“二哥,再不走禁魔军要来了…”
“来就来!老子今天非要……”
话音未落,飒风划过,高个窃贼僵在了那里一动不动。几秒后,他的咙部缓缓浮现出一道细长笔直的红印子。
向心眼中没有一点犹豫。
见同伴倒下,胖子吓得扔了刀,瘫坐在地上。他朝着我们这边惊慌地看过来,见向心站在原地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然后立马连滚带爬地逃跑了。
伴随着他的逃窜,不远处禁魔军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渐渐响了起来。
“呐,我说,”
向心抱着法杖浮在空中,俯瞰着我说,
“你打算怎么赔我的门?”
“……能不能等禁魔军走了再说?”
她哼了一声,然后把我推进了地下室,用隐身斗篷掩在门上。
那件斗篷是向心平时穿在身上的,她体型的衣服尺寸很小,斗篷勉勉强强盖住门框。
禁魔军走后,向心蹲下来看了看破损的门栓,背对着我说:
“这笔账先欠着,等过几天再找你算账。”
“过多少天也一样…”
“你以为我会便宜了你啊!这地方是我未婚夫的,过两天他就来接我了,到时候我看他要你怎么赔!”
???
我头一次听说向心还有个未婚夫。
“你订婚了?”
向心重重地在我脑门上敲了一下:
“你真以为我要包养你啊!本姑娘可是名花有主的!”
“那你的未婚夫什么时候来接你?”
要是这个未婚夫很快就来找她,那我能离开白城的日子也不远了。鉴于向心衣柜里那些奇怪的东西,我也并不想和这个男人有什么交集,只希望他快点来把向心带走。
“他说就快了。”
好一个“就快了”。
“他什么时候说的?”
“我想想,emmm…上上个月吧。”
我心说,那十有八九是不会来了。
但不管他是路上出了意外,亦或就是丢下向心跑了,都不关我的事。我不想知道这个未婚夫是什么人,有什么来历。倘若他知道我和向心共处一室,吃醋什么的,最好不过了,那样我就能名正言顺地离开这个地方。
既然向心要等,就让她等吧,我也没再说什么。
说话时向心叉手倚靠着一边门框,我则在屋里正对着她。我一抬头间,眼角余光扫到远处天空当中,一个奇怪的身形飘过。
那不知是什么东西,飞行轨迹如是平移一般的诡异。于是我扶着另一边的门框,探头向外看去。
那东西不知离地多高,在这个距离看来不过大雁大小。我定睛观瞧,发现那黑乎乎的是个人形,却背生双翼,周身缠绕着锁链一样的东西,无声无息,在高空笔直地平移。
向心起初不知我在做什么,见我张望,也一只手挡在额头上,顺着我的目光看去。
这时,我陡然听见向心大叫一声不好,然后揪着我的手臂就把我往回拉。
然而为时已晚。
空中那人猛然间转身,远隔百千米我却仿佛听到他双翅转动时的声响,莫名感觉到一种弥漫全身的恐惧。
就在那一瞬间,明明他远在高空,我却感觉就在切近一般。四目相对,一张脸看得清清楚楚。
而与其说那是脸,不如说是一片彻彻底底深邃的漆黑。那漆黑又没有轮廓的面部明明什么都看不出来,我却真切地感到他在看我。
他的视线死死地刺在我身上,压得我全身僵直无法动弹。向心把我的胳膊拽得生疼,我整个人却纹丝不动。
我从来没有感受到过这么大的恐惧。
不是某种具体的对什么事物的感到害怕,而是一种纯粹的巨大的畏惧感。
这种感觉就好像小时候点着灯听鬼故事,一回头,看见故事里的怪物突然出现在床前一样。
很久很久之后,又好像只是过了一瞬间,那人挪开了视线。我的身体终于恢复了知觉,却感觉好像仍然不属于自己。
回过神的我猛然间感到头痛欲裂,浑身难受,跌倒在地上止不住地咯血。
向心慌慌张张地把我扶进屋,翻箱倒柜,倒出来了一床的药。她又托着我的头喂我喝水,结果我一咳,血水喷了她一袖子。
这时的向心丝毫没有埋怨的意思,反倒是焦急万分。我听她一边在一床的药当中翻找,一边念叨着: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我明明都那么小心了…”
向心一副哭腔,我感觉她眼泪都要下来了。但我完全不明白向心因为我这么着急是为什么,也不知道她念叨的是什么意思。
终于她在一堆药品里翻出一个小瓶子,然后把里面的药粉全部倒在我鼻孔里让我吸进去。即便如此,药粉还是有一大半被我连咳带呛撒在了地上。
不过这药下去立见效极快。我头疼稍有好转,咯血也止住了,但还是一个劲儿咳嗽。
我浑身的疼痛感平复了些许,拾起那瓶子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那瓶子标签上赫然写着三个字——
千毒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