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护国卫眼看着黑压压一片人影围了过来,但是愣是没什么办法。
这不怪他们,即使是武功高强之人,在这种大规模有准备的袭击面前也多少有些无力。
这也是江湖虽大,武林高手虽多,却仍然惧怕朝廷上万禁军镇压的原因。
除非真有以一当千的实力,但是这江湖上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如果是正面厮杀,这三百护国卫各个能以一当十,杀出重围不是什么难事,可是这身后就是公主殿下,退无可退,进也不敢贸然进攻,一时间竟是只能以不变应万变,死守原地。
其实大部分邪教中人武功并不高,尤其是现在围过来的这些,他们的武功也不过就是刚刚拥有了些内力的程度。
毕竟邪教的修炼方式多半都是泯灭人性的,除了杀戮他人就是各类自残,如果真的有如此多人去以此种方法修炼邪门功法,那么别说江湖上集结讨伐,就是朝廷也不可能干看着。
但邪门最大的隐患在于修炼的方式太多变了,今日的功法可能是取六七个壮汉的精血来功法滋养筋骨,明日的功法可能就是以锯挫平民身骨,听其哀嚎吸收其怨恨修炼心神。
能短时间聚集如此多邪教人士来围攻,恐怕他们和上一次邪教兴起又有不同。
难不成他们的功法又简练了许多?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那些黑压压的人影已经近在百步之内,高处的敌人连弓箭都放弃了,竟是也直接冲了过来。
这些护国卫武功虽然高强,不过如此消耗之下,别说是盾牌和远程的兵器,就连体力都去了近一半。
守必死,那么只能进攻,放手一搏,险中取胜了。
除了一小部分护国卫仍在轿子附近保护公主,剩下的人都从乌木长匣中提出长刀,飞身而出。
双方顿时厮杀在一处,在这明朗的月光之下,能清晰地看见刀光缭乱,血流四溅。
刀兵相撞,传来无数刺耳的摩擦声,骨骼被砍断被击碎的顿挫声,叫骂声。
“十人结阵!杀!”
二号怒喝一声,冲在最前面。
他持刀的手肉眼可见早已经因为常年练刀而有些变形,浑厚的内力冲击得他身上的铠甲都隐隐有些嗡鸣。
他的刀很稳,只笔直一挥,便将面前的黑衣人的咽喉连带着手中高高举起的狼牙棒一同斩断。
溅出的血液和腥臭的黑色液体被他用内力甩出,正好糊在了侧翼攻上来的人眼睛上。
二号身随刀走,蓄势攻其下盘,又只一刀将那人两条腿斩断,然后重心一变,抬脚把此人踢了出去,撞倒后面的几个黑衣人。
借着踢出去的力道,二号运功轻身,向后一个空翻,堪堪躲过另一个手持两把短宽刀刺击。他手中长刀贴着那人后脊骨划过,然后腕部发力插在腰正中一拧,直接废了那人的脊椎。
还不等缓口气,又一破空声从他耳后冲来。二号腿卸力头侧偏,躲过一个穿骨长钉。
但不过只躲开了其中一个,还有两三个暗器接连而来。
二号躲闪不及,只横刀一挡,叮叮两声,拦下两个银镖。
可还有一个飞镖,直奔二号面门。他动作老练,见避无可避,也没试图去躲,直接张口咬住飞镖。
但这飞镖力道过大,虽是咬住了,却是没定住,伤到了舌头。飞镖不大,也没什么倒刺,二号吐了出来,用刀身一拍,将飞镖射了出去,直接刺中那个在乱战中使用暗器的人。
刚吐出飞镖不到一个呼吸,二号便感觉舌头伤口处麻涨难忍,如同用火烙红了的粗缝衣针直直扎在上面。
二号心中暗道不好,连忙咬碎含在牙根处的解毒剂,可是也只是感受到了一抹清凉,并没有把这毒直接消融。
这个解毒剂已经不是凡品了,砒霜河豚血之类的东西,加上一颗都可以拿来当菜吃,可是这个飞镖上面的毒居然不能彻底化解。
看来这次,对面真的是准备了不少东西啊。
二号心中苦笑,只能用内力先压住毒力内渗,然后接着和围上来的邪教黑衣人们厮杀。
这边情况紧急,别的护国卫也没好到哪里去,每一个人都是同时面对数人,而且最要命的是这还不是孤身被包围的困兽反扑,而是为了保护公主迫不得已以守为攻。若不是靠着战阵,这些护国卫早就被消耗至死了。
不能放过去一个,也的确是没有放过去一个。
三百护国卫有几十个人躺在地上不知死活,近三分之一的人已经身受重伤,剩下的人节节败退,只能是尽力用崩了不知多少口子的长刀奋力杀敌抵抗。
长刀断了拿乌木长匣里面的斧子劈砍,斧子劈断了把柄就掏出穿髓小剑格挡刺击,穿髓小剑弯了便拿出绳镖飞出去勾来地上的武器再继续杀敌,绳镖被斩断就干脆赤手空拳去攻击敌人要害。
一炷香的时间,三百护国卫还能站着的,还剩下四十来人。他们背靠轿子,或空手,或拿着早已经破损不堪的武器。
所有护国卫的内力都已经接近枯竭,对面的黑衣人们也看出来了,不再拼命进攻,只是围着他们,发出阵阵令人牙酸的笑声。
刚才在山坡上的那个穿着紫色长袍的女子也跟了上来,静静地站在轿子前面,被周围一大群黑衣人护卫着。
“呦呦呦,真不愧是传说中的护国卫啊,这样都还能杀了近千人。你说,这样让奴家回去怎么交代啊?”
她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妖艳,嘴角那一抹笑意就像是在嘲弄众人。不仅仅是面前这些已经强弩之末的护国卫,还有那些躺在地上血流满地的黑衣人。
“二号,怎么办?”
一个护国卫正死死用布按压着已经断掉的左臂,他遮挡容貌的面纱早就在乱战中被划开了,露出清秀俊朗的相貌,不过这张脸已经沾满了鲜血,一道长长的刀痕从他的左眼划过,现在还在向外流着温热的血。
“十三号!好小子,等等你和我一起包围他们,然后杀光就行了。回去之后,我请你喝酒。”
“哈哈,那你得花不少银子了。”
十三号无力地靠在轿子上,他年纪还小,论功力和这种厮杀时如何省力的经验都不够,现在能清醒的说话,已经算是个奇迹了。
“哈哈哈哈,笑死奴家了,包围?奴家送你们一程,黄泉路上那孟婆的汤,听说也是香的很呢。”
紫衣女子伸手从袖子里面掏出几个琉璃薄瓶,也不用什么暗器投掷的手法,只是直直地扔了过来。
二号刚要伸右手去接,但是却被远处的人一箭将瓶子击碎,连带着将他的手掌一起刺穿。
浓郁而甜腻的香气顿时四散开来,淡紫色的雾气袅袅地上升着,不过却只是在轿子附近极小的范围内传播,显然是精心调配过的毒药。众护国卫躲闪不及,才刚吸入了一口,就感觉口中鼻中如同被糊了一层浆膜。
二号经验老道,一看没有接住便直接用仅剩的内力封闭住七窍,可是手上的伤口直接接触到了毒液。这个毒不想刚才飞镖上的灼热痛苦,反而是甜腻而温存,勾起人疲惫后强烈的睡意。
二号差点陷入其中,连忙用力咬了一下已经麻木的舌头,竟是咬断了前端才感受到痛。
被疼痛一刺,二号清醒过来,仔细一看,那个接触了毒液的右手已经软软的垂了下去,似乎是没了骨头。
轻微一动,便察觉出来,不是似乎,这手上的骨头已经化了,而且这毒还攀附着骨头不停向上。
“哎呀,这个东西,似乎不是能用手去接的。你还真是不小心呢,看得奴家都有些心痛了。”紫衣女子拢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那么,临死前,就告诉你奴家的名字吧。奴家啊,是无慈教主执,烟慕儿。”
“烟慕儿……”二号一咬牙,拔出右手上的箭,拧身甩出箭飞向烟慕儿。
“讨厌,叫奴家那么亲密干什么。”
烟慕儿伸手,两根洁白修长的手指夹住了箭头,然后随手丢在一边,“其实是骗你们的,怎么可能有舒舒服服就死了好事呢?奴家听教主的,让你们睡一会,来我们那里做客,好好聊聊天。聊完,或许你们就不会用这么凶的眼神看奴家了。”
剩下的护国卫基本上都支撑不住了,纷纷倒在地上,只剩下三五个人还站着,拼命抵抗毒药的侵袭。
二号的小臂也已经被侵蚀的差不多了,周围其他人似乎只是昏过去,看来这种毒药如果不直接接触的话,效果也不会如此霸道。
可是说是霸道,也不过是内力已经耗尽,加上受伤过重气血虚弱才如此。要是全盛,这毒也算不得什么——
这个时候,二号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他只能不断想着什么,试图保持意识清醒。
分析对手,分析眼前这个局面如何打开,分析如何保护公主,完成自己的任务……
可是没用,他已经倒了。
身体硬挺,摆着空手反击的架势,倒了。
最后一个清醒的护国卫,十三号,现在也只是伏在地上,无谓地挣扎着,嘶吼着:
“邪教妖人,我定尽数杀光你们!死!都给我死!!!”
“奴家又不会吃人,这么拼命干什么?不过,听说这个九公主容颜闭月羞花,奴家倒是想好好品尝品尝,看看这宫里面的女子,是不是真的味道不一样。反正教主说,这次只是示威,杀便杀了。”
烟慕儿伸了个懒腰,慢慢地走向轿门,她手刚搭在精致雕花木门上,便突然如同在三九寒冬时节坠入冰窖,她连忙运功向后翻身闪躲。
她身形刚动,那个轿门便拦腰断了。
这个门用的也是极为坚韧的木料,被斩开的地方,竟然如同丝绸般顺滑。
一个穿着洁白长袍,头戴沾血面纱,手提素钢剑的身影从轿子内走了出来。这身影不是别人,正是云蓉。
“我的人,你也敢动?”
她刚一出现,这晴朗的月夜顿时多了几分阴冷。远处雷声滚滚,竟像是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