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扶山并未直接带着三人回去,自从诗尧天那次说出云蓉的行迹之后,他便处处小心了起来。
如果能找到云蓉的踪迹,那么是不是也能摸清他的行踪呢?
这种时候谁都很难相信,可也不敢试错,只得行事小心。
云蓉倒是没有受什么重伤,但是灵匀过度榨取了云蓉的内力,导致她现在必须修养一番,不然日后经脉必定有隐伤。
短暂托扶三人行动倒也不是什么问题,但是直接回到那千里之外的云灵山脉可就有点难了。
多亏常年外出游历的经验,云扶山在京城备有几个小院用来歇息和预备这类情况。
云扶山借人群和建筑穿梭而过,还时不时快速穿过酒楼民居,以避人耳目。
不多时,云扶山便带着三个人到了一处幽深小巷里面,他用内力打开门闸,仔细检查了数遍布下的机关,确认没人来过,才放心的走了进去。
他把昏睡过去的诗月和云蓉安排到了卧房里面,从屋子角落的木箱里面掏出两根药烛,点着了。
这药烛是从当地一间挺大的药房买来的,有凝神安心的功效,云扶山偶尔来此处休息看书的时候会点上根,效果的确不错,可惜有些贵,五两银子一根。
虽说对云扶山完全不算什么,但是穷苦出身的习惯还是让他不自在。
看着药烛袅袅升起淡蓝色的烟雾,慢腾腾地盘绕在那床上的两人身上,云扶山摇了摇头。
这两个孩子还真是让人不省心啊。
正当云扶山关门打算去审问那唐叶儿的时候,他突然发现那云雾似乎被一点点吸入到了诗月胸前,但又不是被身体所吸收,而是透过布被吸附了。
“嗯?”
云扶山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事,他用内力凝成一根线,探入衣服中,取出那两个刻满繁密而精致的金丝浪涛纹的木盒。刚刚打开,云扶山便感觉出一丝异样,这一对玉看上去和品相较好的水晶相似,但是其中又有些不同,而且一个温热,一个阴冷,显然是自分阴阳。
而那袅袅的烟雾,正是被这两块玉吸了进去。
云扶山试探着在指尖放出些内力,竟是尽数被吸了进去,而这玉吸入内力之后,竟是变得稍稍凝实了起来。
这?
这一对玉有些蹊跷,虽是不知道这种东西是怎么到了诗月和云蓉两人手上,但这并非是当世的东西。
能储存内力的玉石,这种东西如果流落在外很快就会成为贼人厮杀夺宝的目标吧。不过这类东西也不是太过于稀奇,大部分的门派都有那么几块,用来释放淡淡的内力供门派弟子们感悟。
云灵山脉这类石头也有不少,不过云灵功的修炼方式不需要这类东西,也就没什么人用。
不过……
云扶山看向盒子底部那两个精巧的三棱银针,皱了皱眉头。
这一对玉要用血来养吗?
以血养玉倒不是稀奇,而是这玉一旦滴了血就会认主,日久则生灵。可玉一旦滴了血就只能是属于一人了,若是世家弟子养来护身增运的倒是无妨。
可这类能吸收内力的玉石绝不是单单用来挡灾增运的东西,况且刚刚他指尖那一缕内力看似缥缈稀薄,可实际上也极其凝实,这玉尽数吸收了,竟只是稍稍凝实了一些而已,若不是云扶山眼神超凡,绝对看不出来。
这等几乎可以叫做仙品的玉石,竟是要用来滴血认主?
说不定还有什么其他的功用吧,云扶山把玉放回木盒,拿出屋外放到桌上,防止再吸取药烛的烟雾。
云扶山思量了一会,抬头从小院看了看天。
今夜云层阴厚,怕不是明日有暴雨,那就等明日再动身,云蓉明日即使还没有恢复好,在他的帮扶下也能前行,到时候会轻松些。
决定明日的行程之后,云扶山从院子中的水井打了两桶水,取出软巾放在云蓉诗月两人屋子里面。另一桶他烧了壶水,泡了盏茶,然后把剩下的放在唐叶儿的面前。
云扶山坐在院子中间的青石圆桌上,点了个灯,用手捻出来一小撮茶叶。指尖内力蓬发,茶叶接连嘭嘭打在唐叶儿身上的穴位。
“咳咳……”唐叶儿身形一松,顿时软软地倒在院子里面铺着的青石板上。
“擦擦吧。”云抚山语气格外冷漠,“擦完了,就好好说道说道。蜀中唐门,来京城是何事?”
唐叶儿喘了几口粗气,摘去脸上面具,露出那玲珑精致的瓜子脸来,她拿起软布蘸了些水,一点点擦拭着嘴角的血迹。她擦的很慢,云扶山并没有完全解开她身上的穴道,只是让她能自由的活动。
不过她现在和普通人已经无异了。
“身上那些暗器放下来吧,我不杀你,你也别动什么心思。”
擦洗完脸的唐叶儿在晃动的灯火下眉眼显得格外凄美,她苦笑几声,从袖子,大腿,腰间一件件取出身上所带的暗器。
暴雨梨花针、诸葛弩、玄铁弩箭、各类手抛暗器、阎王帖、花怒莲……
“谁做的?”
唐叶儿就那么坐在青石板上,伸出那纤长如玉的手指,指了指那些弩箭和手抛暗器,然后点了点自己。
“剩下的?”
她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喉咙。
云扶山抿了一口茶水,用内力牵出屋内的笔墨纸砚,放在唐叶儿面前。
她还是慢悠悠地动作,磨好了墨,写下一行娟秀的字:
不能说。
“不能说便死。”
我还不想死。
“我不想废话,但你说不说也没太大区别,我清楚这京城能做这个东西的不超过十人,而其中的七个,现在都在水牢里。花怒莲这种暗器可不是你能做出来的,这暗器制作时极其复杂,制作机关时十指并动,而且左手小指处为了压住机关必须要断去一节。”
云扶山又倒了一盏茶,用内力托到唐叶儿的面前。
“你这双手生的如此漂亮,莹白如玉啊,这玄玉手练得不错。当那严青的棋子倒是可惜了。你师父是谁?”
听着云扶山的夸奖,唐叶儿小脸红了起来,她接过茶盏,喝完后放在一边,写道:
我爹教的。
“你爹是谁?”
唐无。他死了,我不知道他身份。只知是江湖人。
“嗯……”云抚山低头想了一会,“十六年前蜀中各个门派倒的确有过一次纷乱,那次记得唐门也被迫参与,而且掌门和多数弟子高人被杀,被一个外门弟子夺权了。可唐无……这名字倒是第一次听”
你知道我爹吗?
“我可以知道。”云扶山看鱼上钩了,淡然一笑,“先说你知道的事,你现在还没法和我讲条件。你是怎么进宫的,严青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大内高手的内部现在如何了。一件件说。”
唐叶儿咬了咬嘴唇,紧皱的眉头有着万种风情,她想了一会,点了点头,她又蘸了些墨水,写道:
严青是我流亡后收留我的人,姚之山是给我暗器的人。我顶替了一个人的名字,当大内高手。他们说,我会暗器,可以栽赃。
“哦?”云扶山眼中寒光一闪,“没事,你慢慢说。”
“这夜,倒是还长。”
唐叶儿似乎是应和着点了点头,又写道:
我不想死,说出来就会死。
“只要你不出云灵山,我云灵派定护你不死。”
一言为定。
唐叶儿写完后放下笔,正襟危坐,眼神坚定地看着云扶山的眼睛,伸出小指来,似乎是要做约定。
看着这孩子一般认真而执拗的唐叶儿,云扶山愣了一愣,随即轻笑一声,伸出小指勾了勾手。
唐叶儿张开那可爱粉嫩的嘴唇,无声地念着。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云扶山感到内心微微一动,长叹了口气。
“起来吧,地上凉。”他一挥手,将唐叶儿和地上的纸笔之类的杂物用内力腾挪到桌上。
云扶山摆了摆手,不去看那一脸感激的唐叶儿。
“一个孩子啊,这还不过是一个孩子。”
他抬头看天,天上的灯火稀了些,大概不是被风吹熄了蜡烛,就是在空中烧着了吧。
夜方长啊。
看着唐叶儿一张张地写下她入宫后的所见所闻,云扶山的心情彻底阴沉下来。
阴沉得犹如已经开始飘雨的天空。
诗尧天,从十八年前那场动乱开始你就一直隐忍,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盘大棋,连你都是其中一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