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鼠妖不过半人高,胸口上那拳头大的洞显得格外狰狞,腥臭浓郁的血正如同黏稠的羹汤般淌下。
“说吧?”
“啊啊啊——”
“叫?叫也算时间啊。”
“我说,我说!我本是妖界一个寻常鼠妖,本在妖界一处沼泽啃食尸体,不知怎么就到那建筑中,吃了许多丹药才突破境界,成此肉身。我生出些子孙,但本来还在的那些人看到我全都从那个井跑了——”
空中那只鼠妖的血液已经不再流出,云蓉皱了皱眉头,把虎伥又压低几分。
“说重点。而且,别再说谎。”
一只新的鼠妖被凝白的内力定在空中,这次不再是开洞,而是直接绞断了脖颈,扯下一个黑色的东西来。
鼠妖侯的元神几乎快被虎伥吞噬干净,光芒弱到几乎和地上那半透明的杂草无异,它现在被虎伥吸收了几乎所有的力量,只残留着一个相对还比较完整的外形而已。
云蓉现在可没心情听这个鼠妖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寻常鼠妖怎么可能有元神?
鼠妖侯之所以危害极大,就在于它是一种智力能比得上人类的个体。鼠妖能通过啃食人类而提升些肉体的力量,但本质上来说还不过是寻常妖物而已。
人之所以拥有超越一般动物的灵性,就在于拥有完整的三魂七魄。
普通动物魂魄不全,灵性不全,自然难以修成妖身。有些动物魂魄多些,稍稍有些灵性,也不过是有些情感罢了,稍稍有些机会而已。
而拥有元神,必须是三魂七魄圆满并且凝练成一才能达到的境界。
吃些丹药就能练出元神?
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情。
“我重新说,重新说!我乃是妖界十二妖皇中的鼠妖皇,但被蛇妖皇暗算,被迫逃到人间来,本来我不过是想寻一僻静处养伤而已,但不知为何却来到此处,这是真的!我方吃了十几个人,他们就从那井中跑了,那老头趁我还没恢复伤我,我便躲起来去吃那些丹药了。您来之后我胆大包天,竟敢过来招惹,放我一马,我灰毫从此认你为主!”
那鼠妖的元神散出的光芒快速闪烁,说话速度都快了许多,恰好在最后一滴血掉在地上前说完。
“另一个妖,是谁?”
灰黑色的光芒接连颤抖,似乎是放弃了。
“谁?”
“我不能说,它是我们的希望。”
“好。”
云蓉轻轻应了声,剑指一挥,虎伥倒飞而出,同时将那元神彻底绞杀至泯灭。
或许这个鼠妖有些智能和灵性,但是还差了些,或者,不完全。
有时候,人会突然明白些事情。或许之前从未接触过,或许明明不应该是自己平日里应该能想到的事,但就在某一刻,这些事情会自然而然的出现在脑海里面。
云蓉隐隐知道,这团灰黑色的光芒并不是那鼠妖完整的元神。似乎是两魂三魄凝成的,又附着在一个寻常鼠妖身上,夺取肉身不断聚集力量而成为这么一个不应该在人间出现的妖物。
这遍地复杂而浓郁的内力中,存在一种完全不同的气息。
不同于腥臭低贱的鼠妖,也不属于这个令人作呕气息蓬散开来的鼠妖侯,不,是鼠妖皇。
这股气息圣洁中带着邪恶,秩序中带着混乱,高尚中带着**。
是妖,可又完全不是寻常的妖物。
周围那吞噬一切般令人绝望的黑幕消失了,或者说,是云蓉回来了。
四处是人群的喧嚷声,军鼓声和交杂在一起的号令声。
灯火和月光照了下来,洒在云蓉身上。
灵匀散去了光芒,回到剑鞘中。虎伥也重新变为了本来的大小,不过凝实了许多,也隐隐多出来些纹路在剑身上。
云蓉内力喷涌而出,将面前的血迹和尸体冲击开来,开辟出条一步宽洁净的道路。
华济世还直直站在原地,他双眼闭上,嘴角若有若无的有些上扬。
“华爷爷,我杀了那妖物,您安心的去吧。背后的真相,我会查出来的。您的兵器,恕我拿去了。”
云蓉长叹一口气,掏出手绢来细细替华济世擦去嘴角、眼角、虎口等伤处干掉的血块,又让华济平躺在地上。
井旁不远处有片小花坛,虎伥出,斩出一个恰好能安葬华济世的土坑来。
云蓉走了挺远,从药殿废墟那里取了几块长木板,用剑削出些石钉,做了一个棺材。
不算好看,但至少是云蓉的心意。
外面的禁军和护国卫似乎已经进到病宗里面来了,这遍地妖兽的尸体让他们恐惧的很,但毕竟是军人,在号令之下也是有序的推进,确认那些已经不再动作的妖兽死透了。
云蓉把棺材放进土坑里面,然后卷起袖子,将华济世安置在棺材里面,然后盖上那个稍微长了一些的盖子。
走过刚刚华济世站过的地方,巨大的井口似乎像是一个择人而噬的妖兽,等待着下一个人的到来。那似乎是匆忙间打断的石板被丢到一边,遍地都是。
云蓉抬起一块石板,内力凝聚在指尖。
“去病宗华济世之墓。”
石板竖在隆起的坟堆上,淡淡地映着温润的月光。
安葬完了华济世,云蓉已经能感受到那些禁军捕快已经围了过来了。
云蓉探过头,那巨大的井中并不是传闻中干涸的,反倒是有一弯月亮在其中粼粼的回荡。
“呵,还真是扑朔迷离啊。”云蓉摇了摇头,转过身来。
众禁军正小心翼翼地拿着兵器摆开架势,防备着面前这个身穿白袍带着面纱的神秘人。
他们方才还在这去病宗之中,可所有人都眼前一黑,胸口闷得说不出话来。等恢复过来了,却已经四散到了不知何处。
等重新集结回来,却发现那本来好好立在那里的建筑群塌了大半。
进来之后,遍地都是没见过的妖兽尸体。有年纪大的人说,这是鼠妖,在他老家那边有,但从来没见过这么多。
看到那被一剑斩成两半小山般的巨大尸体的时候,所有人都呆了。这是多么巨大而凶狠的妖兽,而能留下这个尸体的人实力又到底如何呢?
等真正推进到了这去病宗后院部分的时候,只看到一个活人了。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安静了,安静的出奇。
带头的禁军统领咽了一口唾沫,手中的环首刀向前一指,发出推进的指令。
一步。
两步。
三步。
那个神秘人的身影消失了。
他们睁大了眼睛,却怎么也没找到那人去了哪里。
去病宗大门前那块悬壶济世的牌匾不知为何掉落了下来,露出背面那四个古朴而藏有意蕴的四个字。
斩妖除魔。
……
杨晓儿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抱着软绵绵的被子滚来滚去,因为睡得太舒服还发出些呜呜的声音。
天黑了?
她翻身下床,拿起桌上盒中的火折子,点着了盏琉璃灯。稍稍转动其中的拨条,灯芯高了些许,屋中亮得恰好,和外面晴朗的月光照亮了这个房间。
杨晓儿揉了揉眼睛,突然发现不对。这不是自己刚刚和无月吃饭的房间。
等等,无月呢?
“无月!你给我出来!”
杨晓儿没找到自己的剑,快跑两步想要去开门,却是没能打开。她用力扯了扯门,没有打开门,反倒是把那梨木把手拽了下来。
“我力气大了?不对,到底是什么情况啊,无月,你给老娘出来!”
“怎么,想我了?”
一个窈窕的身影闪了进来,她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身上那青竹般的香气直扑到杨晓儿的面前。月光下那略带散乱的衣服露出大片洁白的肌肤,柔嫩光洁,绰约若仙子下凡。
她一把抱住杨晓儿,内力巧妙地从指尖绕出,带着两人转动起来。
杨晓儿比云蓉矮些,猝不及防被搂入怀中时头正好依在云蓉的脖肩,嘴唇触碰到的皮肤温热,很香。
她想咬上一口,但又有点舍不得。
“谁想你,出去怎么不说一声。”杨晓儿的声音弱了些,但还是有些生气,似乎一睁眼就看到云蓉才是最正常的情况。
“出去散散步,有些累了,就洗了个澡。”云蓉坏笑着轻轻在杨晓儿的耳边用气声道:“想和我一起洗?”
杨晓儿推开云蓉的怀抱,扭过头去,露出白皙而修长的脖子。
云蓉拿起刚刚擦头发的软巾,指尖一动,丢在杨晓儿的脸上,遮住了她的视线。
“别动。”
杨晓儿口中支支吾吾,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抓着云蓉衣角的指尖因用力而有些泛白。
她在等待着,轻轻仰起头来,被那有些迷醉的香味染得昏沉。
但她没有看到的是,云蓉手中已经握住灵匀,笔直地指着窗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