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书名的怒气像被雪水泼了一样消散,主要是因为他发现这个站在门前的妹子还真是个美女。白薇的声音传来,甘书名不由回头问道:“是熟人?”
“啊,她是我们班上的。”白薇接口道,一边站起来,“冷歌月同学,你怎么在这里?”
一瞬,冷歌月脸上露出动摇的神色,随即板起脸来问道:“谁唱歌这么难听?”
“他!”甘书名毫不犹豫地将手指指向昔日的好友张良。
“唱得难听也就算了,打开门唱是怎么回事?拜你们所赐,我刚刚点唱的两首歌唱到一半就被毁了。”
看来一扇隔音门并不足以抵挡包斯和张良两人毁灭性的歌声。
“什么?你说我唱歌难听啊?”张良蹭地站起来了,“我可是去年学生会评选中的最美男中音!”
“恶~”白起背后竖起鸡皮疙瘩,未及她开口,冷歌月便急速吐槽道:“哈?你是笨蛋吗?”
白起只剩下点头的份。
“我?笨蛋?”从来没有人敢当着张良的面对他做出如此评价,张良毫不留情地反击道:“全科考九分的人说别人是笨蛋,哈哈哈。”
“......你,你怎么......”
“哈,全校最著名的笨蛋都聚集在你们班上了,尤其是身为转校生的笨蛋之王者冷歌月——你的恶名已经使你成为学生会重点注意对象之一,我们之前的周会还在讨论将你这样的差生并入差生团一起管理以敦促你为校服务呢!”
冷歌月因被当众曝光分数而陷入羞耻之中。此时,刚刚缩入正对面包厢门内的甘雷小声对刘诚道:“诚哥,那不是你同桌吗?”
刘诚从门缝里看交叉着双臂的冷歌月:“她怎么在这里?”
冷歌月略有点粗暴地一甩长发:“总之——”她说道,“你妨碍到我了,你那种音量很小时穿透力也很强的声音,怎么说呢?总让人联想到发情期的巨魔举着两片荷叶跳印第安传统舞。你应该赔偿我精神损失费,或者你保证你此生再也不唱歌我也就勉勉强强接受了。”
“哈”张良尖锐地一笑,“我还偏要唱怎么了?”
他顺手在点唱屏上又点了一首歌。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张良开口唱道:“是谁带来——远古的呼唤——”
音乐是很难形容的。
正常人的耳膜能够感受的声波频率范围是16~20000赫兹,超出或者低于这个范围的声音,人类无法实际听到。
但是有一句话叫“别说话,用心去感受。”
从张良奇特的发声器官里释放出来的声波,是需要“用心去感受”的。
当你感受到的时候,你会隐约在空气中看到一只来自远古时代的巨魔挥舞着双臂冲进大自然的怀抱,啊,春天到了,又是巨魔繁殖的季节,大巨魔带着小巨魔来到青藏高原上,看着旷远辽阔的秀丽山河。小巨魔问大巨魔:爸爸,我长大以后,能成为正义的伙伴吗?大巨魔回答说:当爸爸还是一个小巨魔的时候,爸爸也曾经憧憬过正义的伙伴呢。小巨魔握紧小小的拳头对大巨魔说道,爸爸,我将来一定要成为正义的伙伴。
“恶~~”刘诚猛烈地打了一个寒颤,好像看见什么另外一个世界的景象了。这穿耳的魔音实在具有破坏性。甘雷口吐白沫地向前倒去,成倍地加大了徐掠光身上的负重,一只手搭在甘雷背上的刘诚和从两人夹缝里争取视野的包斯猝不及防。四个人像被房间内发生的空气爆炸推出去一般“碰”的一声撞开了包厢虚掩着的门。
几个虚靠在门板上的人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顺着惯性倒下来,正雄叫着歌唱心中青藏高原的张良目瞪口呆地看着意料之外登场的老熟人们,一句歌词当时就卡在喉咙里。
“你......你们......”
“啊!是差生团的!刘诚,甘雷,徐掠光还有包斯!”白起不但眼神好,而且神经反应奇快。趁着张良呆滞的片刻从他手中一把夺过麦克风。
“真是巧合啊。”徐掠光背诵了进来前就商量过的状况第25条处理方案。
“咳咳,老哥你好”甘雷机械地念到,“真是巧合啊。”
“好巧啊。”包斯视线穿过甘书名落在白薇身上。而后者却像小猫一样缩到白起身后,此刻正非常不自然地玩着手指。
“你?!”冷歌月声调提高了一个音阶,“为什么不幸的事情总是会伴随着你这四眼出现啊?你是柯南吗?是柯南吧!快点承认你那眼镜是从柯南那里继承的遗物!”
“......柯南并没有死,还有,我并不想看到有认识的人因为高血压在ktv包厢里面挂掉。”
例行公事般地经历与冷歌月毒舌对战一回合之后,刘诚迎向张良带刺的目光,“张会长,真是巧合啊。”
两帮人以ktv厅中间的过道为界,如格斗游戏般对峙着。
冷歌月就像格斗游戏中出现的裁判一样逡巡与两队人之间。构成这个奇妙场面的时候,刘诚和白起手中分别拿着从各自包厢内伸出的麦克风。这种有线的麦克风好像狗链子一般把两人的行动范围限制在各自包厢的活动范围内。然而两个包厢的大门相对敞开,从刘诚这里可以看到张良那边包厢电视屏上滚动的《青藏高原》歌词字幕。
张良与刘诚第三次正面对峙,第一次是在学生会以高压的态度要求他们主动当劳动力;第二次是张良在刘诚他们羞耻的集会活动当中。
这次看似巧合的遭遇战,让两人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来自对方的敌意。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刘同学你不在家里老老实实地补习功课准备月考,难道是破罐子破摔这个月就想废社吗?”
废社,两个字被巨魔声带所特有的音频波段吐出来,带有某种奇异的震慑力。刘诚一时间没有说话。他沉默了半刻,忽然换了种正式语气说到:“张会长,我问你一个问题。”
白薇感觉到气氛的变化,她看见刘诚收起平时脸上嬉皮笑脸的表情,一本正经地提问。感觉就好像突然有一天上学时在路过广场的巨型LED电视屏前突然看到赵本山坐在白宫众议院里演讲并呼吁美国的工人兄弟团结起来一样。
“爱提些莫名其妙问题的学生一般都是差生。”张良断然道,“你想问什么?”
“我想问你是不是很无聊。”
“哈?”
“很无聊。”刘诚重复到,“以至于必须要靠找我们的茬来找乐子。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有什么必要来为难像我们这样一群自甘堕落的差生?”
“我为难你们?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的活动——你们糟糕的成绩已经成为学校的毒瘤,毒害校风校纪的祸根。好吧,因为你们也算是单身狗,在防止早恋这一块到算是有点贡献,作为失败的炮灰来讲......嗯。”
“就是这里。”刘诚并不理会张良的讽刺,“你真是我见过最无聊的人,张口闭口校规校风校纪,学校是你家开的呀?你是这学校养的狗啊?!”
张良突然沉默了。
“诚哥,这话说得有点狠?”包斯在刘诚背后小声道。
白起插入两人中间,这个凌厉的短发女生今天第一次说话带上了语气:“刘同学,把辛苦为同学们服务的人称为狗,是不是过分了?”
“哦,别介意,我们可是一年四季被‘单身狗单身狗’地使来唤去呢,怎么?稍微体验一下就难过了?”
“你!”
如果不是ktv老板明智地选用了有线麦克风,此时白起手中的麦已经被当作投掷道具扔出去了。
“你们要吵架我是不管。”冷歌月蹙着眉头莫名其妙地来回看交火的双方,“别干扰我唱歌就行了,尤其是你。”她指向张良,“别人的声音都属于人类的范畴,关上门肯定听不见......”
张良对冷歌月的指责无动于衷,片刻之后,他低沉地开口道:“那么,你又如何呢?”
这句话指向不明,倒像是在询问自己一般。冷歌月一脸“你说虾米~”的表情,其他人也茫然而无语。
张良阴着脸,电视屏上的彩光斑斓地打在他脸上。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知道张良在问什么。
但是刘诚却深深吸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断然地,冷漠地,说道。
“我——从不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