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暗,傍晚的凉风吹拂过中庭,斜阳刻出常青树的剪影。学生三三两两地回家去了。校园正像一口煮沸之后冷却的锅,清风拂却白日的喧嚣。
热闹之后最静寂。
黑发少女背对着天空隐约现出的残月,穿过中庭的风扬起的长发在这突然沉寂下来的夜色下带着些朦胧的诗意和神秘感。
刘诚呆了片刻,道:“你先走吧,这垫子我一个人弄上去。”
冷歌月交叠着双臂说:“一个人搬得了?”
刘诚轻笑一声,拿过最近的垫子,使劲对折一下用双手夹起来。
“看,这不就行了?”
“啊,是吗,这样。”冷歌月淡淡地说道,转身走下操场休息拱廊边的台阶。
“对了”她回过头问道,“手链什么时候还给我?”
“想还的时候。”
“这样。”
冷歌月走了。
“肯定是累了。”刘诚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想到,“跑完两千米连话都少了很多呢。”
仓库位于学校三楼靠最东边的角上。刘诚一个人抬垫子稍许有些吃力,一人长的垫子需要对折起来,用双手夹着上楼。
刘诚看了看在地上铺得到处都是的软垫。用来给学生做仰卧起坐的软垫一个大概有三到四个小哑铃的重量,双手夹着上楼的时候最吃力的部分是小臂。但是小臂不能太长时间提升一个重物,抬久了说不定会麻掉,所以速度也很重要。
“总共十二张, 该死的秃子,爬楼上三层下三层,一共就是四层楼,嗯十二乘以四.......四十八层,卧槽,加上战略物资一共要爬五十二层楼。”刘诚心算着爬楼的运动量,忽然觉得这什么“运送物资大作战”简直蠢死了,亏得刚刚还自以为得计。
一旦这么想起来,忽然觉得双脚重逾千斤,连半步都走不动了。
“哎,先休息下。”刘诚嘟囔着在软垫上躺下。
学校里好像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天空上是一轮明月。
月明而星稀。
空阔的天幕是明月孤芳自赏的舞台,冷清的月宫里嫦娥唱着独角戏。
上一次像这样躺下来看星星是什么时候呢?
初中......肯定不是。
那是更加、更加年幼的时候。即使没有玩伴,只要仰望天空就能坐上一整晚。那时候,每一天总是很长很长,好像永远不会结束。没有作业,没有成绩,没有必须要做的事也没有特别想做的事,那是——啊,想起来了,那是幼儿园的时候。
幼儿园时代的刘诚患上红眼病,为了防止传染给其他小朋友,刘诚被老师请回了家。
“好好看住你儿子”他在办公室门后听到总是和蔼地对他笑的幼儿园老师这样对妈妈说道,“别让他到处乱跑。”
门被反锁了。
从书房的窗子里向外看,只能看到豆腐块大小的天空。
一天就这样过去,到了傍晚的时候,妈妈还是没有回来。
好无聊。
好无聊。
那时候突然在窗前出现了扎羊角辫的小女孩。
刘诚轻笑起来,啊,现在想起来,他从小就是这么跟女孩子打招呼的。
他用力揉了一个大大的纸团,从窗户口扔出去,击中那孩子的头。
“喂!帮我一下!我带你去看好东西哦!”
女孩惶然地看着二楼窗口里面伸出头来冲她大吼的男孩,他在哭?为什么?
“帮我拿一下梯子,附近找找,应该就在大门口的!”
“是这个吗?”女孩子吃力地抱着攀爬梯来到窗前,看她笨手笨脚的样子,力气却是不小。
“太棒了!”刘诚终于从二楼爬了下来,高兴得要拥抱那女孩子,女孩羞涩地躲开了。
“走,一起去我常去的那里。”
他所说的是一个废弃在荒地上的工程脚手架。那时候楼房都不太高,爬上这个脚手架,就像是爬上了一块小山丘。
夜色来临的时候,整个的天幕都能像画卷一样尽收眼底。
他爬到脚手架的顶上,那儿搭上了好几块木板,这都是他从四处找来的。他费尽力气把这一块块的木板搬运到脚手架顶端,搭建起他的观星台。现在为了答谢将他从牢狱中解救出来的女孩,他将这块小小的乐土分享给她作为报答。
“你叫什么名字?”
“朋友们都叫我小雪,你呢?”
“嗯......朋友们都叫我‘老大’。”
“那......老大,为什么你还是在哭呢?”
“哦,这个啊......你大概明天就知道了......”
刘诚睁开眼,这软垫舒服得竟然给睡过去了,还回忆起那么早以前的事......后来那个女孩子怎么样了呢?听说后来幼儿园隔壁班上爆发了大规模的红眼病疫情。当然,那与一直被反锁在家里的刘诚毫无关系,病愈之后的回忆反而还记不太清了。
“嘛,所谓的青梅竹马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了。”刘诚草率地给这个最近流行起来的名词下了个定义,精神抖擞地开始搬运软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