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的铃声响起,同学们重新回到了教室,直到铃声结束,授课老师站到讲台上,王嗷才搬起凳子回到了他的位置。
式微目睹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理智告诉他在事情变得麻烦前,最好把心中所想传达给对方,却下意识缩回了伸出的手,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决定让未来的自己处理这件事。
教室读书声朗朗,式微望向窗外,蔚蓝的天空没有了之前带给他的舒适感,吹拂过来的微风也显得烦人,移动窗户,将自己这边挡住,心中倏然有些空荡。
当铃声再次响起,上午的课程结束,到了学生们享用午餐的时间。
青春的烦恼来的快,去的也快,王嗷习惯性的邀请式微与他共进午餐,自始至终脸上没有半点失落,好像上午的事似乎没有发生过。
呼了口气,式微伸出左手,答应了王嗷的邀请。
就和往常一样,王嗷拉起式微的手就奔向食堂,带起一路的风尘。
学校食堂的饭菜也没怎么变化,还是一样的难吃。
王嗷吃饭时讲的故事依然有趣,时不时会令得式微嘴角上翘。
一切都没有变化,一切都保持着原样,只有式微的心境改变了。
午饭过后,式微拉着王嗷去了银行,取出了他需要急用的一部分,转头嘱托王嗷代他向老师请假。
“请假?为什么?你要去哪?”王嗷的言语中有一丝急切。
式微举起左手拍了拍王嗷的肩膀,故作轻松语态,说道:“安啦,今天家里有贵客要来,我只是打算提前回家准备准备。”
说话间,式微将王嗷身子的正面拧到校门口的方向,双掌按着他的后背,右脚向前一步,推着他,催促他该回教室上课了。
“贵客?我没听你说过……”
不给王嗷反驳的机会,式微使劲将他推出,蹬蹬蹬,王嗷失去平衡,手忙脚乱地踩踏地面,勉强控制住没有摔倒。
转身一看,街道上已不见了式微的人影,王嗷很想追过去,抓住老大好好盘问一番。
从早上开始,或者说是从课间结束之后,王嗷就察觉到老大有些不对劲,但老大交代的任务……啊啊,不管了,老大肯定有自己的考虑,先别乱想,等到明天,明天再说。
脚步声渐渐远去,式微也离开了躲藏着的树荫,站在阳光下,以低不可闻的声音嘀咕道:
“式微,你可真是个大恶人!”
和王嗷的对话让他回想起了很多,很多不愉快的记忆,也就是式微的心乱了,本来舒适的校园生活没法给他宽慰了,而把时间花在其他更有意义的事情上,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
“嗯……”伸了个懒腰,把所有的不快都丢走,式微摇了摇头,计划休整一番。
“放心吧,大概明天我就会回来了。”式微迈开脚步,无声低语。
一路上,式微没有往家的方向,而是随着人潮,漫无目的的走着,川流不息的车辆,汽车引擎的轰鸣,偶尔还能听见洒水车奏起的“经典老歌”。
等到了自己平时打工的地方,式微才注意到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路。
早早地来到这儿,面前的大排档刚开始营业,基本上没什么顾客,毕竟晚上才是大排档的主场。
“进去看看。”式微想着,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近了,正在收拾桌椅的大排档老板瞧见了一道影子靠近,抬头一看,二话不说地拉过式微的手,高兴地说道:“我说是谁这么早就来了,来的正好,来帮李叔打理打理这些,李叔的腰啊。”
还没反应过来,一脸懵逼的式微按照李叔的话,一边整理着桌椅,一边问候道:“李叔你也知道自己的腰不好,还不多招几个雇员?你们夫妻俩就算做着不累,也能轻松一些。”
李叔躺在椅子上,手里拿着蒲扇,显得有些安逸:
“我们这小本经营,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不错了,哪有钱去招员工呀。”
“得了吧,晚上你们这儿生意火爆的很,食客是络绎不绝,哪能没有余钱?我看你是想存钱,留在外面讨老婆吧。”
不一会儿,式微就完成了桌椅的布置。
李叔一听就不乐意了,从椅子上直起身子,反驳道:
“嘿,你小子今天嘴怎么这么毒,我警告你啊,你可别乱讲,我对我老婆的心是日月可鉴,是……”
拍了下李叔臃肿的肚子,催促他:“行了,行了,快起来做工,这间店你开的还是我开的啊。”
原本打算起来的李叔,一瞬间感觉不对,说着:“不对啊,你今天不是要上学吗,怎么跑我这来了?”
“现在才发现啊,你也别多问,记得今天的工资得超级加倍。”式微没多说什么,转身走进了店内。
“嘿!你小子。”李叔迈步而入,也跟着进了店。
忙碌的工作暂时能让自己忘记那些烦恼,日渐西沉,大部分的事项竣工,除了接下来的点单,也帮不上什么忙了,被李叔留下用过晚餐后,式微就告别了他们。
得早些回家做准备了,因为今天家里确实会迎来一个“贵客”。
……
提着在超市里买来的蔬菜,式微没急着开门,而是先解开蝴蝶结,扭动了下门把手,确认门有好好的关着后,拿起钥匙插入锁孔,将防盗门打开。
房间里的景色映入眼帘,没有一盏电灯亮着,一成不变的漆黑,在夜晚的环境下越发如此。
“还没起来吗?”式微自言自语道。
关上门,脱下粘有泥土的鞋子,放进老旧的鞋柜里,按下客厅电灯的开关,来到餐桌前,检查了一下,发现桌上的盘子虽然散乱,不过装着的食物被消灭干净了。
松了口气,把蔬菜放进厨房,收拾着餐盘,轻放在洗碗槽里,开启了自己的“家庭主妇”之旅。
一阵捣鼓,厨房里火气的味道混合着饭菜的香味飘出,端着几个盘子,然后脱下围裙,放回原处,晚餐做好,该叫母亲出来吃饭了。
这时房门外响起了如雨点般急躁的敲门声。
有人来了。
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中年男子,嘴里叼着香烟,对式微说道:
“你妈呢,叫她出来。”
“你钥匙呢?”式微没有回答男子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男子没好气地把式微推到一边,撞开房门,鞋子也不换,直冲冲的去往卧室方向。
男子是式微的父亲,平时沉迷赌博、毒品,欠下了不少外债,家里的钱都叫他挥霍出去了,经常不回家的人,现在跑到家里,算算时间,钱多半是用光了。
今晚的“贵客”如期而至,自己也该跟去看看,免得发生了什么意外。
稳住身形,式微跟在男子身后,到了卧室外。
看着男子抓着母亲的头,把她从床上提了起来,逼问她家里的钱藏在哪里了。
钱可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如今家里的经济支出全部都压在自己一个人身上,家里哪里会有藏钱。
母亲似乎很害怕眼前的男人,拼命挣扎着,牙齿狠狠咬了口那人提着自己脑袋的手,男人觉痛,放开了她,蜷缩在墙角里,瑟瑟发抖。
长年累月的压迫,爱人不听自己的劝告,反过来还要毒打自己,这些,已经让母亲出现了些许精神问题。
目睹着一切的式微没有做出行动,他想着只要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就能报警将眼前的混账关进牢房了,只需要静静地看着好了,他在心里提醒着自己。
“疯婆子!看老子不打死你!”男人愤怒地抽出右拳,高高举起。
抓在门沿上的指甲陷了进去。
啪!
挨了一拳,脸上火辣辣的疼,双手张开把母亲护在身后,朝地上吐了口带血的唾沫,有些心疼待会还要重新打扫的地板。
直视着男人的目光,式微以挑衅的口气说道:
“没吃饭吗?”
虽然激起了男人的愤怒,但是男人的拳头却没有再落下,他仅存的人性对自己可是相当的碍事啊。
不想承认,可血缘上的联系是斩不断的,不管式微多么不情愿,在法律上,他还是自己的父亲。
尝试过好言相劝,可对于陷入深渊的人来说,连蛛丝都算不上;向他人求助,外人只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随意应付一下,什么也无法改变;跟警方报警,父亲又消灭了所有证据,一个小孩人微言轻,还会被教育,说青春期的孩子都有叛逆期,但也不能胡乱占用警察的资源。
哈哈哈!
式微把装有钱的纸袋像扔垃圾般丢了过去,男人捡起纸袋,打开看了一眼,抱起纸袋就迅速地离开了。
或许我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吧,或许自己不妨有更好的选项能做,但愚昧的思想一直在劝慰着,等几年后成年了,说话可能更有信服力时,能更好地考虑该怎么做。
实在不行,自己可以和混账父亲对峙时用自残的方式,造成无法磨灭的证据,再将他送入大牢里好好反省一番。
觉着累了,不去想了,想安慰下母亲,可她有些怕人,躲开了自己伸出的手,式微心头有些发酸,勉强着发出温柔的语气,说道:
“饿了吗?小式把饭菜拿过来,我们就在这里吃,好不好?”
没有回应,就当是默认了,双手支着膝盖站起,先去玄关看看门有没有关好,等下做个大扫除,这一天算是平安的度过了。
好想舒舒服服的睡一觉啊,这是从心灵从灵魂里发出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