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没有时间的概念,深邃的黑暗,灵魂仿佛自由落体般下降,一直下降。
嗡的一声,意识中突然出现一道光亮,细密的裂纹爬满了黑暗,雕刻出「ᚨ」的字样,随后,梦境支离破碎,式微渐渐从中苏醒过来。
头痛欲裂的感觉消失了,眼皮也没了之前那般沉重,揉着太阳穴的位置,式微睁开了朦胧的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肉眼不可见的地方,充满着潮湿的空气,浓稠得像是把整个头浸入了水中。
鼻息无法通畅,而伴随着身体应激反应般的一阵抽搐,终于,在半梦半醒的状态里,式微直起了腰背。
窒息感悄然消失,而眼下的一幕却令他目瞪口呆。
这……下意识地摸向本该有着骇人伤口的小腹,此时却是完好如初,感觉不到半点受过伤的痕迹。
杂草丛生的荒野、破烂的粗制麻衣,略显苍白的皮肤,指缝里沾满泥土的双手……
捂着有些发晕的额头,式微觉得自己应该是在梦里,而眼前陌生的环境无不如此诉说着这一幕。
调整下心态,放平呼吸,说不定可以醒过来。
可是,就在式微放下心防的瞬间,一个个不属于他的记忆片段,从脑海里突兀跳出,刷洗着他的认识。
一个叫不上名字,住在天启领土里的贫民,因为战乱背井离乡,流离失所。
家人皆在逃离的路上故去,剩下他一个人跟随着大部队,直到……
现实的重锤高举,无情地砸碎了式微的幻想,向他诉说着铁一般的事实,自己已经穿越了的事实。
异世界?穿越!
这种只会发生在小说、游戏里的题材,如今应验在了自己身上,如果是愚人节的玩笑,式微非要把幕后主使揪出来揍一顿不可。
“实在是笑不出来啊。”
虽说是捡回了一条命,但独自来到另一个陌生的世界,尤其是穿越到一个流民身上,不就是死缓和立即执行的区别吗。
微风抚着眼睑,吹得式微摇了摇头,随手梳理着不堪的黑色发丝,扣掉那些结了疤的泥块,总而言之,先试着存活下来,日子也还是得过啊。
就在式微抒发着心中感慨的时候,一个年迈的身影,拄着拐杖,满是褶皱的手上端了一碗浊水,向他靠近。
“小伙子,渴了吧,婆婆这里正好有碗水,不用客气,拿去喝。”老人递了下手里的碗,亲切地说道。
捣鼓着脑中有关异世界语言的记忆,式微能听懂个七八分。
这个老婆婆是谁?对于突然接近自己的人,此时式微的心中警戒拉满,在脑海里快速搜索着有关她的记忆,得到的结果却是:完全没有印象。
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好心帮助,你会选择相信吗?多数人都会有所防备,但式微依然接过了老婆婆递过来的水,道过谢后,一饮而尽。
至于为什么,第一,式微不觉得身上有让人垂涎的东西在,如果有人带着目的性接近自己,也乐意和她谈谈,正好可以收集一下情报。
第二,假如是真情实意的帮助,试着回应一下对方的心意,不也挺好的吗。
然而,现实总会按照情理之外但符合逻辑的方式发展。
老婆婆咳嗽了一声,问道:
“刚才小伙子你睡觉的时候啊,正巧胸口处发出的光芒让我瞧见了,这人老了,有了疑惑,晚上肯定会睡不着觉,可否请你给老婆子解解惑呀?”
经她这么一提醒,式微才注意到脖子上戴着的链子,吊着一块石头。
睡觉的时候?莫非这块石头跟自己的穿越有关?
入手温润,没有多余的棱角,是块漂亮的石头,可除此以外也没发现别的异常,并没有光亮。
“给。”
避免老婆婆能看出些什么,式微没有过多的纠结,装作思考的样子,取下了石头,放在了她的手上。
捧着石头,目光闪烁,老婆婆掩不住她内心的激动,丢下了柱着的拐杖,身体止不住的颤栗。
见状,式微脸色一暗,老婆婆似乎可以探知到自己所察觉不了的秘密,对他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向后退了一步,防止最坏的情况出现时,自己来不及躲避。
等到老婆婆神志恢复的刹那,式微以低沉的语气问道:
“不知道老婆婆有没有看出,这块小小的石头到底有何名堂?”
“老身罪该万死,冒犯了冕下,还请冕下海涵。”
被式微的言语惊醒,婆婆急忙躬身,将石头捧起,双手奉还给他。
意料之外的发展,让式微愣了一秒,迷糊着取回石头,重新戴在了脖子的项链上。
婆婆向式微的方位招手,喊道:
“妃儿,不得无礼,快点给冕下道歉。”接着从他身后的阴影里,走出来了一个娇小的人影。
那人的衬衣领口高高竖着,整个面庞都隐藏在了兜帽之下,让人看不清她的样貌。
迈着无声的脚步来到婆婆身旁,顺势单膝跪下:
“妃儿无意冒犯,还请冕下原谅。”
这算什么?忍者吗?她是什么时候到我身后的?
一想到差点被人撕票,手上不禁起了鸡皮疙瘩,拭去脸上不存在的虚汗,式微故作高深的回复道:
“无知者,便无罪,你起来吧。”
说完,式微就后悔了,心里悲鸣着,我可不是什么冕下,现在的我是骑虎难下,这异世界忍者遍地走的吗?也不知道地方政府有没有保护弱小的法律法规,可以让自己这个普通市民轻松愉快地生活下去。
闻言,那位名叫妃儿的人起身,退到了老婆婆的身后。
婆婆鞠着手,低着头,态度恭敬地说道:
“不知冕下所侍奉的神明是哪位,又接到了怎样的指引,老身可否有幸得知一二?”
得了,开始试探虚实了,情报是搞不着了,我还是找个机会三十六计,溜之大吉吧。
式微思考着如何表演得像一个神使,又不会失去自己那神秘莫测的形象,一无所知,他可经不起老婆婆的各种盘问。
一个神使,一个传教的神使,应该都是狂热、虔诚、疯疯癫癫的吧。
将双手背在身后,式微皱起了眉头,声音里带着些许的愠怒:
“闭嘴,大人的名讳岂容得外人随意谈论,就连我在提及前,都得沐浴焚香,至于这神诏嘛……”式微顿了下,绕着她俩走了三步,“若是上天赐予的福音,人人皆可得之,而若我违逆神明的眷顾将它传授于你,你,敢要吗?”
“这……冕下如此说,便折煞老婆子了,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随意拆读神诏呀。”
婆婆的拉着身边的妃儿,头低得更深了。
绕了一圈,回到了原处,式微用手指点了下婆婆的肩膀;
“无须行礼,即然相见,便是有缘,我们相遇,是神明暗中的引导,也是你们的机缘,嗯……赞美……赞美伟大而仁慈的神。”
老实说,比起谎言被拆穿的恐惧,式微更担心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微鼓腮帮,背后的双手渗出汗液,一副憋得很辛苦的样子。
“此行与你们同路,我可护你们周全,等到了命运的转折处,你我各自分别,互不相欠,如何?”
呐,呐,呐,这是什么惩罚游戏吗,羞耻感油然而生,程度堪比当众吟唱中二台词,我快要坚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