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儿抱着式微的手一点点缩紧,身体微不可见地晃动了几下。
泪水将式微的衣服洗了个遍,失去亲人的那种悲恸的心情,他也算体会到了。
终于要结束了吗?
正当这个想法冒泡成形,很快又被无情地戳破。
妃儿也许是哭累了,要歇息一下,换了个姿势,脸重新埋进了式微的胸膛。
埋下去前,妃儿还用脑门捣了捣他的皮肉,就像人睡觉前会习惯性地按一按抱枕。
好家伙,为什么你这么熟练啊!
式微探出右手,准备让妃儿感受感受这个世界的恶意。
他的手臂绕过妃儿的头顶,迅速合拢,接着腕部一翻,朝她的后背打了过去。
与此同时,式微拍打着背脊的手轻轻向下——给妃儿顺了顺气。
……
虎头蛇尾的小剧场过后,式微继续安抚着妃儿。
此情此景,如果让追来的敌人看见,不知道会有个什么表情,或许式微能忽悠忽悠成“深夜幽会,相爱情侣,灰姑娘与黑王子,自由的眼泪和无拘的爱情”之类的故事,光听简介,便能一窥其中的可悲可泣,但唯一不对的是,男子身上过于褴褛的衣装,说是贫民都会产生怀疑。
“之后去换套行装吧,也不知有无店家深夜营业。”式微嘴角上翘,自嘲一笑,用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一枚铜币两个包子,按地球的规矩来换算的话,一套行装就得几百个包子,唔,至少要100枚铜币吗。”
但愿铜银币之间是百进制的,不然就有得他忙的了。
拍打的力度减弱,有一阵子没听见妃儿那节奏的律动了,四周的环境又回归了寂静。
式微脑内组织着言语,可没能赶上她恢复的速度。
下一秒钟,妃儿撑起胳膊,带走了湿热的空气,留下了一片温和的晶莹。
在式微视线的注视下,妃儿将那似乎怎么也不愿取下的兜帽,抓住破损的一角,猛地一掀。
纤尘不染。
这是映入眼帘的,式微最先的感受。
鹅毛霜雪,嫩肢白藕。
这是思索词句时,式微之后的感受。
消瘦的身形衬托出个子的高挑,白毛兽耳,能与皓月争辉的金眸,熠熠闪耀,亦如黑夜中的星星萤火,惹人沉醉。
妃儿按摩着嗓子,随后用风铃般悦耳动听的声线,或者说,这是她原本的音色,只是卸掉了伪装。
虚提裙摆,妃儿对着式微弯曲膝盖,欠身行了一礼,标准得像教科书里走出来的模板。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妃儿,玉藻妃,九尾狐族的,‘叛逃者’。”
“叫我式微就好,呃,如你所见,只是个普通的人类。”摸着后颈,式微的反应明显慢了半拍。
跨度太大,式微一脚从太阳系迈到了银河系外,扯着了。
能把人骨头给叫酥软的声音,原来是真实存在的!怎么说,这波啊,这波是二次元诚不欺我?
但妃儿愿意敞开心扉,事情也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不枉费他的一番努力,只是还有一处值得在意的地方。
“九尾狐是兽族的一部分吧,你说你们是‘叛逃者’,这是怎么回事?”
果然,在出口的瞬间,妃儿就知道会被询问这些事,即使做好了自认足够的心理准备,可要真正面对时,内心不免激起一层又一层的海浪。
之后要说的事涉及到她们一族的机密,将这些诉诸于一个人类,不止肩上受到的压力不可估量,同样要承担泄露所造成的后果,因为这是妃儿的决断,代表着一个种族做出的决断。
而妃儿,选择相信眼前的人类:
“族里出了变故,妃儿和婆婆不得已北上逃离,而那些追杀来的人,都是兽族各族派来的精英,除了接到抓回妃儿的命令外,他们还贪图着我们一族的至宝。”末了,她又补充道,“妃儿是九尾狐族的下任族长继承人。”
“可是..你有去过冒险者公会吗?我在上面看见了你们的悬赏,告示的条件是:击杀。”式微指出了疑虑的一点,眉头微蹙。
“……是吗?”妃儿隐蔽地叹了口气,或许事情的进展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
但她肯定有过猜测,至少心中浮现过类似的苗头,否则神色该更显惊讶,不会消化得如此之快。
权力争斗?外部侵略?
或许两者都有。
假使现在,由式微提出要求,稍微拜托一下,妃儿有很大概率将其道出,实在不行,他不有特殊的表演技巧嘛。
式微眉头舒缓,浅笑摇头。
这种事,还是等以后,和妃儿的羁绊加深了再讨论。
避免踩到妃儿心里的雷区,他马上换了一个问题:
“九尾狐族的至宝是什么样子呢,哈哈,真想看一看啊。”
“好呀,如果式、你想看的话。”笑容凝固,式微的手停在了后脑勺的位置,竟然这么轻易的让他一个外人,观看一族的至宝,不太好吧。
见识过异世界的“土特产”,其中的奇妙,自然是深深吸引了式微,不是靠电力,而是叫元素之力的东西所驱动,包括镜子能够实现追踪功能的原理,这些他全都想知道,想象着至宝的能力、外观,像是召唤神龙斗士的登龙剑啦,奥特曼的变身器啦,高达机甲之类的。
忐忑的心情也随之变成了好奇,人类对求知欲的渴望,正一点点作用在他的身上。
妃儿望着式微那兴致勃勃的样子,嘴角勾勒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就你丢掉的那柄短刀,唔姆,以前在族里当祥瑞之物供着,可能有妃儿也不知道的秘辛在喔,百年前被铸成了短刀的模子,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叫七窍玲珑心。”
短刀?
想起刚才的举动,式微感到有些汗颜:
“那我岂不是……”
“放心吧,它皮实得很。”妃儿无所谓地摆手,小小的胸脯上弥漫着说不出的豪气。
我的大小姐,那你的心可真够大的,一族的至宝也能被你遗忘在一个人类手里,随意玩弄,你的族人在哭泣啊。
俯身下探,式微使出的力不大,可连着刀鞘,整柄短刀直插入地,只留一截刀把屹立在空气中。
他捏住刀把的尾部,将其从仍然新鲜的血肉里提了出来。
如果人的肉体是豆腐做的……那怎么可能!所以它必定附带了某种奇异的能力。
式微晃动着短刀,尽量甩掉沾上的血腥,转头问道:
“它的能力是什么,难道是削人如泥,伐木无力?”
“是对所有拥有灵识生物的,敌意。”食指按上红润的唇,妃儿又添了一句,“按书上的意思来解释,就是超出意识的经验的事物。”
额,完全搞不懂,有种站在水里,几年前习读普利姆算法的盲目之感。
抽出、入鞘,来来回回的看了几遍,也没看出个什么名堂,脑内罗列着九尾狐、玉藻、七窍玲珑心……式微顿时觉得这个世界的恶趣味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