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的学生生涯和单身生活让鹀有了早起的习惯。
听到客厅有动静,鹀揉了揉眼睛向客厅走去。
“才五点嘛,想不到鸫没有贪睡的坏习惯呢。”鹀心底想道。
“早上好,鸫——叔叔?!”鹀吃惊的看着坐在沙发上,腿上枕着一个穿着朋克装的成熟女性的男子。
男子将左手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在把右手的香烟丢进烟灰缸之后便轻轻地将女人的头从腿上拿下。
“去阳台。”男子轻声说道。
步六根鹤,29岁,是一名全世界都有一定知名度的考古学家。与他博学的知识成正比的是英伦的外貌和随之而来的各种风流韵事。鹀对这个自己名义上的监护人有些无奈。
阳台上。
“叔叔,你不是去了欧洲开发遗迹了么?”鹀压住了被晨风吹乱的头发。
鹤点燃了一根烟,大口的吸了一口后缓缓吐出。
“什么遗迹,一群不懂历史的蠢蛋,连伪造的痕迹都看不出。我提出终止这次行动却被他们质疑!等着挖掘出一堆破酒瓶然后抱头痛哭吧,蠢货们!”鹤将没有燃尽的香烟狠狠地弹了出去,火星从六楼飞下跌入草丛中。
“嘿嘿。”鹤一转刚才愤怒的模样,反而笑了起来。“正所谓职场失意情场得意。你马上就要有婶婶了。”鹤解开了脑后束缚短马尾的细绳,任长发散落在肩头。
“哦?不会又和以前一样没过几天就丢下别人逃跑吧?”鹀单手扶在阳台上,另一只手煽动着烟气。
“怎么会,我都快三十了。三十岁后的男人就失去了风流的资格咯。”鹤大笑着如同同龄好友一般搭上了鹀的肩膀。
明明之前就特地找人定做了一个胡子拉碴的忧郁大叔的造型准备在30岁以后来搭讪女性的,鹀没有戳穿叔叔蹩脚的谎言,反而在心底祝福着叔叔这一次能够找到真爱。
“嘿嘿嘿,小鹀也不错啊。昨晚你怎么丢下你房间里的女孩跑到我房间去睡觉了,她叫鸫是吧?”
鹀红了脸,解释道:“她可不是普通的女孩啊!”
“嘛~恋人眼里的对方都是特别的~”
“她不是人类啊!”
“对,你们是彼此的天使。”
“她还和我签订了契约!”
“一辈子都相濡以沫的爱情契约么?挺浪漫的啊~”
“她可是连内衣都不知道怎么穿的生活知识极度匮乏的家伙啊!”
鹤眼睛都笑成了缝,“你怎么知道的?不过也没什么,待会叫秋月带她去买生活必需品吧,顺便教导她一些生活常识——包括穿内衣。”
“呃——”鹀还想说什么却被鹤打断了。
“我家的小鹀也到了这种年龄了呢。也罢,我就把这间房子送给你们吧,你们就在一起生活培养感情好了。”鹤将散发重新扎了起来:“不过你们不可以发展到那一步哦~”
“怎么会!”
鹤一挥手,转身离开,背影渐渐从阳台消失。
“啊拉啊啦,昨晚弄不醒你,只好在客厅将就一晚。想不到不久后楼上的那个男人又开始醉酒,害得我一晚上没睡好——我带了食材回来,你做鸫和秋月的份就好了,我先去睡一觉……”
“楼上的——加奈家么?”鹀看着从天花板上延伸出去的天空,若有所思。
“嘛,不管了。先去准备早餐吧。”鹀不知不觉使用了鹤的口头禅。
穿着格子衬衫的秋月坐在餐桌旁畅饮着罐装啤酒。
“啊——对淑女来说能够在一日之晨喝到啤酒可真是件愉悦的事啊~”这么说着的女人毫无淑女的自觉,翘着一双裸露在超短裤之外的长腿在椅子上摇晃着,完全不在意胸前随时有走光的危险。
“呃……那个——早上好的说,秋月阿姨。”鹀使视线避开那微妙的地方。
“真是像鹤所说的是个好孩子呢。”秋月豪爽地笑着,停止了晃腿。
鹀松了一口气。
“不过——”
“呃?”
“鹀酱啊,以后不要叫我阿姨,姐姐,叫我秋月姐就够了。”秋月摆了摆食指,将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
“啪嗒——啪嗒——”身后传来了拖鞋在木质地板上行走的声音。
“主人——早饭——”鸫揉着眼睛走到鹀身旁,一把抱住少年。
“啧啧啧啧——”秋月用促狭的眼神看着二人,就差吹口哨了。
鹀红着脸替鸫拉上滑落的吊带,然后把少女安放在餐椅上。
“鸫,吃早餐之前有刷牙么?”
“?”少女用不解的眼神看着鹀。
“唉,这次就算了吧——”鹀扶住了额头,“等一会就好了,我马上就去做。”
随后鹀看了冰箱后问秋月道:“秋月——姐姐,今天的早餐是牛奶粥配煎培根,可以吗?”
秋月耸了耸肩,说:“淑女没有挑剔食物的陋习。”
“只要有啤酒就够了。”她笑着补充道。
鹀无奈的笑了笑,转身走到厨房做起早餐来。
“这孩子现在还需要喂食么?”秋月小口抿着啤酒,有些惊讶。
“啊——鸫她生活方面的常大部分还是空白。”
鹀将分割好的培根放入鸫张开的嘴中。
“不会使用餐具?”
“嘛,某种程度上是这样。”
秋月笑了笑,没有说话。
“对了,秋月姐,能不能帮我教会鸫一些必备的生活常识——比如穿衣那方面的。”用食指挠了挠脸颊,鹀如是说。
“哦~”秋月看了穿着宽松的长裙的青涩躯体一眼,暧昧的笑了起来。
“我懂了,交给我吧。”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我——”
“安啦~”秋月用下压的手势再次打断了鹀,“听鹤说你十点钟还要去参加开学仪式,你的小女友就交给我啦。”
“唉……好的——”
“年轻真好~”
“都说了不是——”
“快吃快吃!”
“……”
鸫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拉上了再次滑落的吊带,继续用银匙喝着牛奶粥。
一滴不剩——少女这样想。
“嘶——”鹀深吸了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屋内没人回答,但门很快的被打开了。
一个留着一头充满活力的短发的少女带着憔悴的神情探出头来。
“早安,鹀君。”
“早安,加奈。”
葵加奈,是鹀六年前被叔叔收留后搬过来认识地第一个朋友。两个只有十岁的孩子很快就熟识了,虽然没有达到青梅竹马,事实上也没有多大区别就是了。这个一直充满活力的元气少女,一直鼓励着父母双亡的鹀。
“有什么事吗?”加奈勉强的笑着。
“今天是开学的日子,不记得了么?我们好不容易才一起考入碧华学园的么?”
“当然记得——哈哈……”少女的笑容不复以往的光彩。
鹀心中莫名的紧张起来。
“不出发么?时间快到了哦?”
“呃——你先走吧,我待会就到。”加奈拒绝了鹀的一起上学的邀请。
鹀有些失望,六年以来一起上学的习惯突然被中断,一时有些令人难以接受。
“好吧,我先走了。不要迟到哦。”少年将提包甩在肩后,转身走下楼梯。
“加奈,和小鹀一起走吧。”
“妈妈?”
屋内的女声咳了两声:“你们走吧,晚上拿着我给你的钱晚一些回来。”
“可是——”
“不用担心我——咳咳……没事的。”
“那我走了……”加奈提着书包走出房门。
“路上小心……”
“我们……走吧。”少女的笑苍白无力。
碧华学园,始建于二战之前,是中国最早的一所近代化学校。当时中国被西方列强瓜分,爱国人士们和拥有着强烈正义感的外国友人一起在租界创办了这所学校。在各方的努力下学园的名气越来越大,世界各国的学生都慕名而来。碧华学园没有辜负众人的期望,为世界培养出了许多各业界的优秀人才。
从学园优秀毕业后的人们获得成功之后没有忘记自己的母校,在他们的帮助下碧华学园一再扩建。如今已是一所占据S市三分之一的巨型学园,高级中学和大学加在一起有数十万人口。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就是能够在碧华学园就读,毕业后继续留在学园。
8月25日,碧华学园新生入学的日子。
看着拥挤的电车上或站或坐着许多和自己一样穿着黑白颜色夏季款式校服的同龄人,鹀心里一阵自豪。
——母亲,父亲和叔叔都从这里毕业,自己即将要成为像他们那样优秀的人了!
现在身旁死死抓住扶手的少女低着头,丝毫没有开学的喜悦。
鹀不知道怎么办——如何才能安慰平日里总是安慰自己的人呢?自己说出来的话恐怕她早就对自己说过了吧。
鹀一声叹息,喜悦被冲淡不少。
抬起头,少年看着飞驰的窗外。
窗外那如同电影一般光影交错的景色自己曾何时见过呢?
风。
在密封的车厢内少年感觉到了风。
车厢内的冷气?
不!不是车厢内——此时的他正骑着骏马在尸横遍野的大地上飞奔着。
“将军!你要去哪?”熟悉的男声大声问道。
马蹄声中响起男人的声音:“我赶着去埋葬这个世界。打扫战场——就交给你们了。”
“将军!喂!亲卫队跟上!快!”
“我来了——肮脏的——世界哟。”
马蹄踩碎了无数具尸体,一往无前的跑向燃烧得如血一样鲜红的夕阳。
一阵碰撞让鹀感觉到从马背上跌落的痛感,也使他再次回归现实。
“终点站——碧华学园已经到了——请还没有下车的乘客……”
“呼。”鹀喘了口气,多亏了下车的人碰到了自己,不然的话——
“诶。怎么了,加奈?”鹀吃惊的发现少女居然也同样的站立在原地。
“嗯?到站了么?”少女回过神来,用手背擦去了头上的汗水。
“是啊。快走吧。”鹀率先走了出去。
“嗯。”少女一步跨出,险些落空。
十点,碧华学园一次能够容纳万人的大礼堂内。
“大家安静。开学仪式马上开始了!”
刚才还人声鼎沸的礼堂顿时安静下来。
“诸君,大家早上好。”
“校长好!”万人同时发出的声音超过了礼堂内豪华的影响设备的效果。
“在座的大家都是来自各国的人才。来到碧华学园也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
新生们暗自激动不已。
鹀握紧了拳头——自己一定可以继承父亲的衣钵,去探索他未完成的事业!
“然而梦想是经不起拖延的,所以,我也不多说。接下来就请学生会会长——德拉贡·芬利尔·凯撒来介绍开学事宜。”
场内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一个身材修长,金色长发的帅气男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戴着白色露指手套的右手拄着呈7字状的短杖,用略微凌乱的步伐走上主席台。
金发,金眸,金色的校服。男子散发出的光芒将身后的成人们掩盖。
“大家好,我是凯撒,碧华学园大学部二年级,也是此届的学生会长。”如同他刀削般脸庞的脸庞一样的是他的声线。
“喔!”台下响起喧哗声。
金色的男子眉头紧皱,台下突然安静下来。
“在未来的三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我们将共处。身为碧华学园的一员,我们……”
台上的男人如行军前的帝王般发表着他的说辞。
鹀开始走神了。
台上的如从神话中走出来的男子正是加奈向往的伴侣类型——现在她看到凯撒后心情会有所好转吧。
鹀想到这便扭头朝后方的座位看去——短发少女依旧低沉着头。
“诶——奇怪了。”鹀无奈的回过头,继续看向主席台。
“!”鹀的背后顿时被冷汗群浸湿了——主席台上嘴里依旧发表着演讲的金色男子用他不带丝毫感情的竖型兽瞳的眸子盯着自己!
明明在在拥挤的人群中,自己居然产生了濒临死亡的恐惧感——那是坠入无尽深渊的恐怖。
金色的男人嘴角动了动,仿佛扬起了一抹不屑的笑,把视线离开了。
“哈——哈——”鹀躺在椅子上大口呼吸着,从内心涌起的窒息感使他不得不这么做。
后来十分钟之内的演讲,少年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德拉贡?Dragon?龙?
十点四十五分,教室内,在完成开学仪式和领取新校服之后的鹀如计划中的一样和葵加奈被分配到同一个班级。
坐在靠后门一排的倒数第二个座位上的鹀看着教室中央与周围热闹环境格格不入的短发少女叹了口气。
“嘿,兄弟。叹什么气啊。”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鹀回过头,后面是一个有着一头漂亮的酒红色头发的女生。
“我叫帕拉斯,怎么称呼?”红发少女的右耳上圆形耳钉闪耀着光芒。
“步六根鹀。多多指教。”看来要交到高中生涯的第一个朋友了。
“哦?你是日本人?嘿嘿,我是雅典人诶。”
“我是中国人啦。步六根是古姓氏,估计全国也只有我们一家人在使用了吧。”鹀笑着说:“话说就算我是日本人和你是希腊人有什么关系么?”
帕拉斯笑了一下,英姿飒爽。
“怎么没关系,大家都是外国人诶。”
“……”
“不过既然你是中国人的话那么以后就要请你多多关照咯~”
“这个绝对没问题。我的家……”……
逐渐熟悉的两人也融入了热闹的背景之中,一人除外。
“老师来了!”一声惊呼后大家纷纷坐好。
一名红衣方脸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夹着课本走了进来。
老师环视教室一周后笑了笑,在黑板上自己的名字。
“我叫宇文树学。是大家的语文老师。”
“宇文树学?到底是语文老师还是数学老师啊?”
“哈哈哈哈……”
宇文老师托住了眼镜笑了一下:“同学们刚刚结交到新朋友很是激动啊。”
“当然咯。”“是啊。”各种回复声同时响起。
宇文老师用备课本敲击了讲台:“那好,今天的课都交给你们了——做一些能够增进友谊的事吧。能够同聚一堂也是缘分——不浪费大家时间了。我走了,你们稍微安静点。”
台下响起欢呼声。
宇文树学微微一笑,指了指鹀:“步六根鹀同学,和我出来一下。”
“呃?”
办公室里。
“坐吧。”宇文树学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水。
鹀挠了挠右颊,在他的对面坐下了。
“你和你的父亲简直一模一样啊——包括紧张时就喜欢乱挠的动作。”
“您认识我父亲?”
“啊,当年的同学,同事,关系很要好呢——除了你父亲将我们班上最漂亮的女生娶走之外。哈哈哈。”宇文树学放下了茶杯。
“是么。那么以后就请多多关照了。”鹀起身欲行礼。
“坐下。”宇文伸出手拉住了鹀:“不论鹤今天才拜托我,就凭我和你父亲的交情也会好好照顾你的。你是个好孩子——”
“谢谢。”原来叔叔也打过招呼了。
“对了,这是鹤拜托我的事。”宇文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包裹:“这是一套女式校服——听鹤说你的妹妹要入读我们班。”
“啊?”鹀有些吃惊。叔叔到底想的是什么?
“好的,我下午就把她带过来。”鹀接过了校服。
“不过我怎么记得你是独生子,妹妹是哪来的?”
“是——是最近才出现在我们家的。”
“哦,好吧。你先回去吧,多交一些朋友,别和你父亲当年似的只有几个死党。”宇文从书堆里抽出一本小说,看了起来。
“好的。”鹀抱着校服退出了办公室。
“喂!你这个家伙还想逃么?!”
“别欺人太甚了!整整一个月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嘿,这小子不怎么给面子啊?怎么办!”
“喂喂喂!这是我们班!别在这里闹事!”
“想打架么,蠢货?!”
“来啊!”
“别冲动。”
在门外就听到了里面的骚动,踌躇了一会,鹀还是打开了教室门。
人们同时将目光移向抱着袋子站立在门口的鹀,然后又同时把注意力集中回远处。
教室又开始吵闹起来。
“怎么回事?”鹀将袋子塞进抽屉,转身问帕拉斯。
帕拉斯单手支撑着下巴,用另外一只手指着噪声源:“那个矮个子和他新交地朋友聊着天,那几个高年级的家伙就闯进来了。从他们的对话来看,貌似有一些旧怨,找上门来了吧。”
“没人站出来吗?”
“他的朋友不是正在维护他么?”帕拉斯指着被一个矮个子拉着的短发少年:“大家都在观望着呐~如果真要动手的话……”
少女的耳钉闪烁,发出和绯色眸子一样的光芒。
“不要太过分了!你们几个!”
“算了吧,他们有五个人。”
“怎么了?我们可有……”短发少年看了四周看戏似的人们,说不出话来,只好咬紧了牙齿。
“嘿嘿,好了,把你背后的小个子交出来。”五人中为首的那个人笑着逼了上来,扭动肩膀的时候有些短的校服露出了下面的腹肌和小腹上的蝎形纹身。
“……”短发只是瞪着对方。
“哈哈哈!”五人逼近着。
“滚出去!”
“?!”
“滚出去!我的班级容不得你们这些垃圾!”帕拉斯起身怒目道。
“小妞,你这是自找麻烦!”五人转移了目标,短发少年暗暗松了一口气。
“我是在找麻烦,你们却是在找死。”绯红色的眸子里净是寒意。
“够了!我说,够了!”鹀拍着桌子站起身来。
“身为碧华学园的学生难道没有一点自豪感吗?居然用这种低劣的手段来欺侮他人!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在碧华学园就统统放下!如果你们执意要靠人数的优势来欺负我们的同伴的话,你不会得逞的!”
鹀的言语让众人沉默起来。
“对,滚出去!”“我们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滚回去吧!垃圾!”……
人们开始反击起来。
帕拉斯看着鹀,好奇的眼神。
为首的高年生见情况不对,发了几句狠话就带着人走了。
“哦~”教室内再次响起欢呼声。
“谢谢了。”被欺负的两人向大家道了谢。
矮个子的男生对着鹀和帕拉斯鞠了一躬。
教室内又恢复了喧哗,有着活力与同一种信念的喧哗。
“小子,不错啊~”
“没什么,我只是不想让我家人奋斗过的地方被人玷污而已。”
“哦?你的家人是学园的人?”
“以前我的父亲是学园的……”
……
放学之时,人们都已经散去了,教室内只剩下两个人。
“加奈,还不回去么?”
“不——不了。我要去打零工。鹀君,你先走吧。”
“哦,再见了。”
“路上小心。”
鹀略微失望的离开了。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回答鹀的是穿着围裙,正在用吸尘器打扫着并不需要打扫的地板的鸫。
“欢迎回来啊~鹀酱。”翘着二郎腿的女人吊儿郎当地灌了一口啤酒后说道。
“秋月姐,这是?”
“啊~我在教导鸫酱怎样打扫房间呢——其实是告诉她吸尘器的使用方法后她自己要求尝试的。”
“已经很好了哦,鸫。”鹀笑着摸了摸鸫的头,表示鼓励。
“主人,午饭。”鸫并不满足于摸头。
“好了,我马上就去做。”鹀苦笑着。
秋月坐在沙发上挤眉弄眼:“怎么样?我给鸫酱买了一套女仆装,要不要试试?哎呀,刚才鸫洗衣服的时候一脸天真的把泡沫弄在脸上可真是可爱呢~哈哈哈。”末了又是一口啤酒。
“算了吧——叔叔还没有起来么?”
“当然了,他要是起来了我怎么可以喝啤酒喝到爽。”
“好了,这是最后一罐。我马上就要喊叔叔起床咯。”
“鹀酱真是太好了~”秋月一把搂住了在收拾桌上的易拉罐的鹀:“鹀酱一定不会告密的对吧?呐?”
“不会啦。”
感受着那柔软的触感,鹀抱着易拉罐红着脸走开了。
“哦,米饭鸫酱已经煮好了。你只需要准备菜食就好咯——鸫酱可是很能干的~”
“哦~很厉害哦,鸫,和我一起去厨房吧~”
“嗯。”少女果断的放下吸尘器,跟着鹀走向厨房。
“唉,这孩子。”秋月将罐子丢进垃圾箱,捡起吸尘器放到墙角。
“今天没有出什么事吗?”鹀熟练地切着菜。
“没有。”鸫将洗净的蔬菜递给鹀。
鹀笑了笑:“鸫很听话啊。今天都学会了什么呢?”
鸫白皙精致的脸上带着些许自豪:“我学会了与人相处的方式,一些常见工具的使用,还有在穿内衣的时候先要——”
“够了。”鹀流着冷汗将材料放入锅中翻炒。
“开动了。”餐桌上只有鸫用言语表达着对食物的虔诚。
秋月摊了摊手:“我可没有教她这个。”
鹀笑了笑:“我也开动了。”
早已开动的鹤翻了个白眼,放下筷子:“什么嘛,吃的是中餐耶。嘛,算了,我开动了。”
秋月用眼神讥笑着鹤。
“开动了。”
“鸫,下午你就可以和鹀一起去学校了哦。”
“嗯。”
“叔叔,你怎么会让鸫和我一起去学校?”
“如果把鸫酱一个人丢在家里那她该多寂寞啊~”
“秋月姐!”
“哈哈!吃饭吃饭~”
鹀再次敲响了葵家的门。
开门的是面色不太好的中年妇女,在炎热的天气里屋里并没有开冷气,但是女人依旧抓着衣领,衣服害怕体温流失的样子。
“阿姨你好,加奈还不准备出发么?”
“咳咳,加奈没有告诉你吗?”
“告诉我,什么?”
“既然加奈没有告诉你的话我也不能乱说。加奈中午没有回来,你先走吧。”
“那我就告辞了。您注意保重身体。”
“告辞了。”跟在鹀身后的穿着夏季校服的鸫也跟着行了一礼,瀑布般的长发散落开来。
“你们路上小心。”女人的眼神不知为何有些悲哀。
碧华学园一年级C班教室的排位是单人单桌,鸫坐在鹀的左侧,也能算是同桌。
“喂,你什么时候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妹妹了?”
“帕拉斯,不要八卦了。一言难尽。老师要来了,别吵。”
“嘁。”
“怎么少了一个人?孟吉,你前面的空位是谁?”
上午被欺负的矮个子站了起来:“老师,是大野。”
“真是的,第一次点名就缺席。”宇文树学摇了摇头。
“其实——”
孟吉的话语被窗外掠过的阴影打断了——那是一个头朝下不断下坠着的人形,高大的身影,精练的短发。
“砰!”
“大野!”矮个子的少年发出了极高的分贝。
“同学们自习!我下去看看!”宇文丢下了课本跑了出去。
孟吉抱着头趴在桌子上,不断战栗着。
“那群家伙!那群家伙!”
他的课桌由于抖动而掉落出一个纸条。
鸫走过去捡起纸条,清脆而冰冷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
“今天中午——天台楼顶——要是告诉别人的话——”
“啊——”
教室里一片死样的寂静。
孟吉发疯似地推开门跑了出去。
“喂!”鹀跟着跑了出去。
“可恶!想不到他居然跑得这么快。”鹀没有发现矮个子的身影。
“那里。”一直跟随鹀的鸫指着一方。
鹀莫名地听信了鸫的指示,朝那方的拐角奔去。
果然,那个少年正一脸悲愤的靠在墙上,一个身穿高年级校服的女子朝他逼近,然后在他耳旁一句低语。
悲愤的表情变为惊恐,少女见到后满意的一笑,单手拂过金色的过肩长发,转身走去。
“铃铛。”鸫一脸迷茫地说。
“喂!没事吧?”鹀跑向少年,双手扶起他。
上一分钟还激动无比的少年却变得如同一潭死水。
“喂!孟吉?”
“……”
鹀摇了摇头,不知道刚才那个金发少女对他说了些什么。现在还是把他送回去为好。
鹀准备将少年扶走,双手却被打开了。
矮个子如同尸体般向前走去。
“……”鹀说不出话来,看了一眼鸫:“我们也回去吧。”
鸫如瓷器般精致的头颅上下点动,算是同意。
“丁零——”身后空无一人的走廊响起清脆的铃铛声。
“嗯?”真是奇怪,鹀如是想道。
教室里,一片悲哀的气氛。
“非常遗憾,大野同学已经死亡。我希望有人能够告诉我事情的经过。”宇文一脸严肃的说。
所有人视线都集中到叫做孟吉的男生身上。
他却只是低着头,一语不发。
“好过分诶。人家为了维护他被害死了他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
“算了吧,看他样子就知道他是一个懦弱的家伙。”
“这种家伙谁和他做朋友谁倒霉啊!”
“这家伙——”
“这家伙——”
“这家伙——”
……
“等着吧——我很快就要为你报仇了——”
吵闹的教室里,少年的话没人能够听清。
人偶般的少女却用同样低的声音将他的话复述出来。
鹀站起身:“老师,我想我大概知道事情的经过,让我来告诉你吧。”
宇文点头:“很好。再过半个小时你们自己放学回家吧,走的时候小心破坏现场。和我到办公室来吧,步六根同学。”
鹀点了点头,对身旁的少女说:“鸫,等我一下,待会一起走。”
“嗯。我知道了。哥哥。”
鹀笑了一下,终于学会了在外人面前改口了。
但他的笑容很快因为那个把自己与世界隔离的少女黯淡下来。
——大家都怎么了?
鹀走出了教室。
在交代完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和自己推测出来的东西后鹀回到教室,教室里只有鸫一人坐在教室。
“鸫,可以走了哦。”很是听话的少女让鹀感到心安。
少女提起书包跟上了鹀。
“回家吃鹀做的晚饭吧。”
“去外面的便利店不行吗?”
“拒绝。”
“哈哈,好吧。”
两人走在因为突发事件而空无一人的校园里。
鸫突然停下了脚步:“铃铛。”
“什么?”鹀顺着鸫指引的方向看了过去。
“加奈,和那个女人!”鹀惊叫道。
金发少女在加奈的耳旁低语,随即加奈的手提书包从手中滑落,崭新的课本散落在地。
金发少女胜利似的朝两人看了一眼,单手拂过头发,转身走了。
“加奈!你怎么了?”眼见金发少女瞬间从自己视线消失,鹀放弃了追踪。
“鹀君?”加奈吃惊地看着鹀,开心地笑了笑:“没事的哟,我。”
元气少女往日的气势回来了些许,鹀有些欣慰,于是他蹲下身和少女一起收拾起书本来。
“一起走吧?”鹀拍了拍手,问道。
加奈摇了摇头:“我要打工,要晚点回去。抱歉了——这位是?”
被问到的鸫上前自我介绍:“我叫步六根鸫,是哥哥大人的妹妹。”
加奈笑容又莫名的勉强起来:“对不起,我一下午都没有和你们搭话。”
“没事。你的心情不好嘛——打工不会迟到么?”
“呃——对不起,我先走了。”
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鹀心中充斥着怪异的感情。
——罢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但愿加奈能够好转起来,没有她的笑容,很是不习惯呐。
鹀转身抚摸鸫的头:“刚刚的表现不错哦。”
“晚饭奖励。”
“好好。”
“丁零——”
一股恶心感涌上心头——那个女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