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1......602......603......”我停在了603号的房门前。
603号的门很厚重,上面仅有一个焊着铁栏杆的小窗子。上面即使是刷上了油漆仍然显示出金属质感的铁门,还有好几重的锁无不显示着这扇门的坚固。
陪同我来的,是我很不愿见到的人。那身带着特定标志的衣服我是非常熟悉的。
“只允许探视十五分钟哦。超过了时间我很难保证你不会出什么问题。”凯斯笑眯眯的说。
凯斯就是之前给我做心里“咨询”的那位护士,之前也是她负责给莉莉做脑前额叶白质切除术,至于是不是她亲自动手我就不知道了。
凯斯拿出一串钥匙,一把把**锁孔里,将三把钥匙依次扭开,铁门稍微震动了一下,缓缓地往外开了一点。
凯斯将门拉开,彬彬有礼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不会是在玩我的吧?那有医生带人去探病还做这样的手势?而且她那笑眯眯的表情让我不寒而栗。
我走进门。这个房间里的气氛真是让人压抑:一张简易的铁架床;一张薄薄的被子;洗手池和便盆连遮挡都没有,直接摆在角落里。雪白的墙壁,角落里已经有些脏东西,还有一些塞满灰尘的就抓痕。
莉莉呆坐在铁架床上,没有如我想象的那般抱着双膝,她只是呆坐着,无神的盯着前方。原本健康的皮肤已经变得灰白,一直闪着偏执的光芒的双眸也昏暗下来,瞳孔里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夺走了,即暗淡,又无光。
她身上是一件白色的拘束衣,那种专门用于重症精神病人的拘束衣。不过她并没有被绑起来,或许这件拘束衣只是一件摆设,完全没什么实际作用。原本火红的头发现在杂乱的披散着。依旧是那么的光鲜亮丽,却失去了一点神韵。
莉莉张着嘴,口水浸满了床单,浸湿了衣襟,她也不知道擦一擦,只是呆呆的,死气沉沉的。
“莉莉。”我轻轻呼唤她。
她顿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我叫她。“啊......”她终于出了声,又过了好一会,她突然对我说:“你.......你不要过来......”
然而她在说这句话时没有显示得像害怕的样子,更像是一个演技不好的演员,毫无感情的读着剧本。
我犹豫了一下,把手搭在她的头上。这是我在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主动触碰我不喜欢的人的身体。
这次我倒是能明显的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细微得像是垂死之人的脉搏。
我看不到她的脸,她很沉默,没再跟我说一句话。
我再次感到她十分可怜,把她变得偏执的是那些治疗师,她因为偏执而再次被治疗,或者说惩罚,可笑的是惩罚她的人,还是那些治疗师。这.......该算是谁的过错呢?这一切不都是那些治疗师一手造成的吗?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却莫名的觉得,她很紧张,并不像她表面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或是沉默。我仿佛能亲身体验那种紧张一般,那种比考试即将开始之前的紧张还要剧烈千百倍的紧张。
我悄悄退了出去,并没有到十五分钟,我看见了守在门外的凯斯。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去探视她是没有意义的,她不会跟任何人说话,也不会因为你的探视而做出什么反应。实际上,从手术完成到现在,除了吃饭睡觉还有上厕所,她都没有动弹过。”凯斯得意的将门关上,三把钥匙再次扭转,莉莉再次与世隔绝。
“凯斯,你为什么要当治疗师呢?”我轻轻地问道。
“为什么?”凯斯的笑容更浓了“当然是为了完成主人交给我的任务了,以及在我枯燥的后勤类宠物的生活中增添点乐趣。”
“它们......都是和你一样的人,你亲手将他们变成可怕的样子,有因为他们的“可怕”而又将他们变得......变成行尸走肉,你不觉得,你自己很可怕吗?你难道没有一点负罪感吗?”
凯斯看了我一眼:“你不觉得你现在说的话很想一个圣母吗?那可是给你造成了很大痛苦的家伙,你居然还同情她。那我反问你句:你不觉得你很搞笑吗?”
“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怜。我是很讨厌她,但是我也明白‘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况且,我们现在讨论的是‘你为什么要当治疗师’,而不是‘我是不是个圣母’这样的问题。”
我并不觉得我是个圣母,如果见到一个伤害自己的人就直接去恨他,而不去探究他为什么要伤害我,那我永远也不能释怀也无法心安理得的去“恨”。
现在我探究除了‘原因’,但是又引发了新的问题,所以我才来问凯斯。
“我说过了,我是要听从主人的命令才做治疗师的,至于我又没有负罪感......我承认,刚开始我是有的,可后来就习惯了,我只是听从主人的命令,执行《法律》上的流程而已,在这个庞大的名为驯养宠物‘机械’中,我只是一个小零件而已,不用去管什么伦理,什么道德。
况且,我们比人类要好多了。给你讲个故事:人类的一个一年级学生,因为不会做一道题而去问她的母亲,母亲由于这道题她教了孩子很多遍孩子还是不会,十分气愤,然后就用衣架打他了。在棍棒教育下,孩子学会了母亲教的方法。在孩子的考试中,刚好有一道题是一模一样的,孩子把妈妈教给他的答案写了下去。好巧不巧的是,他母亲教给他的方法和答案是错误的。
因为这道题孩子考了低分,当她妈妈要骂他,要用衣架打他。这时候孩子搬出这道题来说事,可孩子的母亲根本不管,她觉得自己就是对的,肯定是孩子写错了。
你说,是孩子错了,还是母亲错了呢?很显然,母亲所占的错误肯定占很大一部分,可是母亲根本不管她是不是错了,只要孩子做的不好,就是孩子错了。可实际上,孩子在这次事件中,算是个受害者,一年级的孩子你能指望他能分辨对错吗?当她妈妈教给她这么做时,孩子就认定这是对的。
同样的道理,莉莉也确实是个受害者。但是害她的不是我,而是指示我的人类,不要觉得我摔锅,我相当于那个母亲手中的衣架。假如你是那个孩子,你能把问题怪罪在衣架上吗?
所以不要来质问我,如果你有本事,就去质问人类吧,因为我也是身不由己的被人类当枪使啊。”
说着说着,凯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紧接着她又恢复了她那标志性的笑容“好啦,我就把你送到这里,慢走不送——”
身后走廊的门被关上了,寂静的走廊里只有我一个人。
【距离开学(断更)还有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