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晚上,我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不知为何在走在了一条陌生的道路上。
在我眼前不远处,有一个白色的斑点,看起来十分的闪耀。它就静静的呆在那里,仿佛有魔法一般,任凭我怎么走动,都无法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一直走一直走,大概过了好长时间,逐渐感觉有些累了,于是便停了下来想要休息一下。
然而就在这时,那个光点突然变大了。就仿佛是在向我急速奔来一般,它居然越来越大。直到最后,我眼前的整片空间都被这白光所覆盖了,那颜色极其耀眼,给人一种感觉非常难受。
这时,我感觉到有一只手放在了我的额头上。
“啊啊啊啊啊——”
我一下子惊醒了过来,整个身体猛的就坐了起来。
就在这时,只听『咚——』的一声,我的额头受到了一股剧烈的冲击,眼中几乎冒出了星星。
“唔呃——”
被我撞到的那个物体,发出了一阵细微的悲鸣声,便倒在了地上。
我捂着脑袋慢慢坐了起来,刚才还一片刺眼的景象已经完全消失了,现在取而代之的是灰色的石砖,沥青的地面,再熟悉不过的小巷,以及躺在地上那已经快口吐白沫的少女。
……
“对对……对不起!”
我赶紧想过去把她扶起来,但是却被她扭着身子给甩开了。她躺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小腹,就像只凤蝶幼虫一般来回来去滚动着。
这种场景在平时看来可能略有些滑稽,但现在我却完全笑不出来。
刚才起身的那一下,我几乎拿出了全部的力气,被我用这种力量砸中小腹的她,和直接挨了一脚没有任何区别。
我这一下,该不会把她撞流产了吧……
她抱着肚子,在地上垂死挣扎了好长时间。最后就仿佛突然断了气似的,平躺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完了,比流产还严重……这下直接一尸两命了……
……
等她再醒过来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她在地上又稍微抽搐了几下,然后伸出一只手示意我把她拉起来。
我没有怠慢,赶紧过去扶起了还有些颤颤巍巍的她,让她把身子倚在了我的胸口处。
她就这么身子贴着我的身子,把头抬了起来,用她那深红色的双眸看了看我。
“把你领回家,大概是对我的报应吧。”
她嘴里淡淡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其中的语气充满了后悔与无奈。就感觉仿佛是从路边捡起了快要冻死的小狗,放在怀里为它取暖结果最后被狗给咬了。
啊,农夫与蛇,恐怕说的就是我们两个吧。
虽然每次都不是故意的,但在今天,我确实已经用自己的身体险些谋杀了她两次。
我感到万分抱歉地看向了她,用双臂抱紧了她的身躯,希望能得到她的原谅。
她盯着我大概看了有一会,其间虽然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不知为何却没有开口。
五分钟后,大概是感觉身体恢复差不多了吧,她从我怀里挣脱了出去,用手掸了掸自己身上的土,然后又整理一下自己的头发。
“走吧,再不快点咱们就只能吃比萨店门口的『CLOSE』挂牌了。”
她催促着我,头也不回的向着巷子的另一端走了过去。
看到她走远的背影,我突然有些害怕自己又被一个人留在这里,于是赶紧快步跟了上去。
……
等我们来到比萨店时,距离关店已经只剩下十分钟了。在服务员那有些抱怨的眼神下,我们匆匆点了些很简单的东西,然后全都打包带走了。
“我们去那个观景台吧,那有桌子有座位,正好可以用来吃饭。”
她抱着一大堆食物,和我从比萨店里走了出来,然后指着不远处河边的一个小凉亭,对我说。
“好……好吧。”
我点了点头,虽然我不太想在这鬼节的黑夜里继续游荡了。但奈何我的肚子实在是太饿了,已经一天半没有吃东西的我实在是忍不住那刚出锅的新鲜饭菜的味道。
我们两个就这么来到了观景台那里,随便找到了一张桌子,把东西摊开吃了起来。
现在是黑天,这里的光线不是很充裕,我们并看不太清楚彼此,所以我现在根本不用去在意吃相,直接大口大口的把食物塞进嘴里。
啊,鸡肉、培根、番茄、洋葱配上那浓浓的马苏里拉芝士,这浓郁的味道真是让人心醉了。久违的食物滑入了我的胃袋的满足感,让我差点直接哭了出来。
真的太好吃了吧!明明原本只是张平平常常的比萨,但现在,在一种『我是经历九死一生才买到它』的想法下,居然能变成这般人间珍馐。
一张九寸大小的比萨,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被我吃的只剩下了个空盒子。
总感觉自己很久没有这样满足过了,不去担心卡路里的摄入,也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只是遵循着最原始的欲望,把好吃的食物塞进肚子里。
“啊哈~”
酒足饭饱之后,困意不知不觉就上来了,我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把身子趴在了桌子上。
忽然,我看到河面上有几个发亮的东西飘了过来。但由于距离太远了,我看不清那是什么,只感觉那东西就仿佛是插了蜡烛的小船一般,正顺着河道的波流徐徐前进着。
“河里发光的那是什么?”
实在是有些好奇那东西,但我又懒得起身去观察它,于是直接像坐在我对面的少女问道。
“那是河灯,正在为冤鬼引路呢。”
她嘴里叼着半个比萨,摆弄着手机,连看都没看就直接回答着我。
“冤鬼……”
听了她的话,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赶紧换了个姿势,把脸扭向了另一头。
“你明明都没有看,为什么会知道那是为冤鬼引路的?说不定只是上游景区那里人们用来许愿的那种河灯呢。”
这一天撞鬼撞得次数实在是太多了,我背对着那几盏河灯,总感觉心里毛毛的,好像河面上有人在看我似的。
为了打消这份不安,我只能继续像着少女没话找话着。
“……”
听了我问他,她稍微顿了一下,一张嘴把手里最后的比萨给吃进了肚,然后把手机放在了桌上,用她那在黑夜几乎能发光的红色双眸瞪了我一眼。
“你会在这鬼节的大晚上11点多,跑到江边来放许愿灯?许愿什么?过奈何桥吗?”
“大概……不会呢。”
“那你还能问出我这种问题,你就不怕那些冤鬼过来找你?”
啊啊啊,拜托……只有这件事情千万不要……
“而且啊,这个河灯一看就不是现代人会用的东西,现在制造的河灯,在这种有点湍急的河流里,是不可能漂得这么平稳的。这恐怕是以木板为底扎的纸荷花,并用了麻绳做为灯芯,最后还会在蜡油里还灌有细沙,如果说现在谁还会用到这么麻烦传统的手工河灯的话,恐怕也只有协会里那一堆老头老太太了。”
又是协会啊,这个协会还真是神秘呢。我不禁有些被勾起了好奇心,继续问着。
“……那这么说,那河灯每一盏都是带着一个冤鬼的了?”
“一个?”她使劲吸了一口杯子里的橙汁,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你真是太天真了,那群老头老太太一个个精打细算的狠,那种河灯可不便宜呢,鬼又不会给你船票,所以他们经常会让几十甚至几百只冤鬼趴着灯一起走的。反正只要不翻船,到时候灯一灭,过了鬼门就万事大吉了。”
……几百只鬼……扒着一个小小的河灯……
我怎么突然感觉自己身背后的江面上,传来了一股滔天的怨气……
没想到做个鬼也意外的辛苦呢。
……
不知又过了多久,我只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了,江边那略有些潮湿的空气,吹得我的困意十足。
我现在真的好想回家去睡觉啊,但在我眼前的这名少女,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再和我唠叨完刚才那些事情之后,她又从旁边打开了一盒新的比萨,一直埋头吃了到了现在。
感觉她还要吃很长时间啊,但我真的有些撑不住了,我把双手垫在了自己的脑袋底下,以一种尽量让自己舒服的方式趴在桌上,然后又把手机挪了个角度,让我能方便看到里面的内容。
话说现在已经过零点了,两个女生大晚上在这种地方呆着真的没问题吗?
但她都没有说什么,我也不好意思开口。
看着一些无聊的视频,时间感觉一分一秒的在流逝着,我不知道她小小的身躯是怎么吃下那么多东西的。但总之,我逐渐感觉着自己看手机的视野已经变得模糊了,这是我的困意已经了达到极限的表现,现在整个脑子已经是以一种非常迟缓的状态在运作着。
要不,先这么睡去吧……
一种可怕到不行的思维突然浮现在了脑海中……
一天已经撞了两次鬼了,总不可能再撞第三次了吧……
现在已经过了零点了,鬼节应该已经结束了……
她在我身边,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她走之前总不会不叫我吧……
迟钝的大脑,就像是想要熬夜复习最后却耐不住困意自暴自弃的学生一般,给自己找了无数个借口,然后就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飞散了……
“对了,待会我还想……”
啊,少女的声音从感觉很远的地方飞了过来,她好像还想说什么,但我只感觉自己脑内最后一根弦已经断掉了,整个人就深深地坠入了梦乡。
……
啊,又是那个梦,我依旧一个人走在那陌生的道路上,这次的环境,感觉比之前的要真实一些,之前的梦,我只知道自己是在一条小路上行走,周围的一切都是完全黑暗的。现在我却能看到自己是踩在了某种石头的地板上,头顶上也能感觉出天空的亮度。
在不远处,那个光球依旧存在在那里,与正在漫步的我保持着某种固定的距离。
我稍微驻足想要去观察那个光球,但就在我停下来的那一刹那,光球瞬间又变大了,将我眼前这正片空间给染成了白色。
我瞬间就被惊醒了,一阵强烈的窒息感让我全身大汗淋漓,莫名的恐惧感瞬间侵蚀了我的全身,我不知道那个梦到底有什么可怕的,但是就是本能的害怕它。我有些惊魂未定的伸出了手,想要去抓住在我对面的那名少女的身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本能告诉我,只要能触碰到她,我就一定可以从这噩梦的余震中解脱出去。
但我的手却无论如何怎么也找不到她,突然一丝强烈的不详感划过了脑中,我赶紧抬头看了看。果然,原本就应该坐在我面前的少女,不知何时,居然已经离开了,那里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个人一般,只剩下了一个空荡荡的石凳。
我的内心几乎要崩溃,赶紧有些跌跌撞撞的从凳子上爬了起来,想要去寻找她;
但我刚离开座位不远,就不小心脚底一滑,整个人就摔在了地上。
这时,我突然感觉到了,有某种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那是一种很冰冷,让人非常令人不安的眼神,看到我身上时我感觉全身都寒毛耸立了。
那种视线,是从身后的河边传来的。
有什么东西,正在河面上死死盯着我。
我有些颤颤巍巍的转头看向了那边……
不知何时,在那里,已经漂满了无数的河灯,它们一个个紧紧挤在了一起,几乎要将着河面给完全覆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