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在哭吗？”
看到我低下了头，那个黑影有些好奇的把脑袋探了过来，那冷冷的声音中竟透出了一丝关切感。
“啊，没有了，抱歉。”
我并不想被她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赶紧把头扭向了另一边，悄悄用手抹去了眼角处的一道泪痕。
不知为何，眼前这个黑影就仿佛突然能勾起我的回忆一般，那些曾经和莉莉过往的片段，都一个个的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那些明明都是我最快乐、最宝贵的记忆，我为什么会把它们给忘记了呢。
黑影歪着头看着我的脸，就仿佛是读透了我的内心一般，她轻轻握住了我的双手，放在了我们二人胸前。
“不，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你明明过得也很辛苦，我却在这一直是在自说自话的。”
啊，她的手，真的好冷啊，我一瞬间想把自己的手缩回去，但不知为何，最后却没有这么做。
“不、不是的，你误会了，我还是很喜欢倾听的。”
“喜欢……倾听吗？”她放下了我的手，然后不知为何笑了起来，“果然呢，你们两个真的好像呢，该不会是双胞胎什么的吧。”
“啊……不，我是独生女。”
“也对呢，她好像也是的，哈哈，抱歉了。”
她说着，又捋了下自己的头发，然后整个身子就靠在了椅背上，仰着头好像在回忆这什么。
“话说，她现在究竟过得怎么样了呢。如果被她知道我已经死了，又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她还不知道你死了吗？”
“怎么可能嘛，毕竟我可是只告诉了她，要去国外生活的。”
“……”
“嘛，还真是讽刺呢，明明在最初让她不要离开的人就是我。结果在最后，反而又是我抛弃了她呢。不仅如此，我连最后道别都没有能好好道别，反而是对她又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呢。你说我是不是已经被她讨厌了？”
“绝对不会！”
不知为何，我如此坚定的回答道。
听到了我的话，她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谢谢你呢，果然，你也是个温柔的人呢。”
温柔？
我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感觉有一股强烈的情感正要冲破我的身躯一般，我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但却感觉非常的难过。
在我眼前，那个黑影就仿佛是和莉莉重叠了一般。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莉莉还活着，绝对的，她只是去和自己在国外的母亲生活了，绝不可能成为这中元节当中一只流向地狱的孤魂野鬼。
绝对不会的！
……
叩叩叩
那已经是深夜了，我感觉有人在敲打窗户，于是便下床去查看。
打开窗户之后，我很惊讶地看到一个很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
“莉、莉莉，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啊，抱歉了，先拉我进去吧。”
不知为何，大晚上的海莉穿着很艳丽，就仿佛是要去参加舞会一般，然而她的表情却很凝重，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看到她一副铁定了心想私闯民宅的样子直接蹬着墙角想要钻进来，我赶紧搭了一把手，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拽进了屋里。那扇窗户旁边就是床，我在扶她从窗户上下来的时候，突然一个踉跄没有站稳，两个人就一起摔了了床上。
一上一下，我们两个就这么躺下了床上。
“讷，车厘，你的身体，真的好温暖呢。”
不知为何，在我身上的海莉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让我感到很疑惑。然后躺在我身上的她突然开始挪动了起了，她把手压在了我的肩膀前，然后把整个身子给慢慢地抬了起来，就像一个想将我困住的牢笼一般。她的一条腿搭在一旁，另一条腿则是死死贴在了我两腿之间的大腿根处，仿佛是要逗弄一般摩擦着。这种场景，就仿佛是不久前看到的百合漫中女二强推女主一样。我顿时感觉到面红耳赤，想要挣脱开，但她又把自己的身子贴的更低了，她的四肢和身体完全的限制住了我多余的动作，就仿佛是想要强行逼我就范一般。
“等、等一下了，莉莉！”
我不清楚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大晚上的私闯我家，还把我强行推倒在了床上。总感觉她和平时的海莉有什么不一样。
“没事的，车厘，就这个样子，稍微听我说一说吧。”她的声音听起来不知为何很低落，就仿佛是随时会消逝的肥皂泡一般，“我马上，就要搬家了。”
“搬家……为什么这么突然？”
“在国外，我母亲的再婚对象，去世了，我母亲很希望我可以去那边陪她的。”
她小声地说着，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活力。
“这……这不是很好嘛，又可以见到自己的妈妈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嘛。”
“……怎么可能嘛……我如果去了国外，不就再也见不到……车厘了吗……”
她那有些颤抖的声音，听起来是那样的悲伤，就仿佛是要生离死别一般。
我被这么一说，一瞬间也开始眼泪打转，虽然我与她相识的时间不过两年，但她早已是我心中所不能割舍的存在了，我也真的很舍不得她离开我。
可是我知道，这是不行的，她一直是一个人呆在这个国家的，她平时的生活有多辛苦，我是很清楚的，所以让她母亲要她接去一起生活，这可以说是对她来说最幸福的事情。况且她既然来和我说了，证明她已经下定决心了，那我现在所能做的，就只有笑着送她离开，这样至少不会让她感到担心吧。
我轻轻用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她那柔软且红的像苹果一样的脸颊，现在正有些滚烫着。
“没事的，莉莉，听我说，就算是你到了国外，我们也依旧是最好的朋友的。”、
我轻轻地说道。
“可、可是……”
“莉莉，等你到了那边，我们还是可以每天像这样快乐的聊天，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而且等放假了，我一定会去那边看你的！总之我是绝对不会忘记莉莉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的！所以，你也看开一点嘛，这又不是生离死别。”
“不是生离死别吗……”
然而不知为何，她只重复了这么一句，仍旧一脸悲伤，就仿佛是我的所有话语就全都打在了石头上一般。
看到她这幅丢了魂的样子，我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我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了，因为平时的她，是绝不会这个样子的，这只是一次离别啊，又不是此生不能再相见，她为何会这般失落。
她在我身上倚了又好长时间，突然，就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她慢慢的低下了头，用她的嘴唇又一次贴住了我的嘴唇。
“！”
这一吻仿佛能吸掉我的灵魂一般，我感觉整个人都开始虚脱了。她大概也感觉到了身下的我逐渐老实了下来，用舌头微微调弄着我的口腔，手渐渐伸向了我的腰，开始抚摸起来。
不、不行！她这么做对我们两个都没有任何好处的，这只会让我们俩坏掉的！必须得阻止她做这种事情！
想到这里，我不知从哪里又来了力气，已经有些瘫软的身体突然一使劲，把在我身上扭动的她直接给推开了！
“不行的！莉莉！”
我几乎是喊了出来，那声音大到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被我推在一旁的海莉，也不自觉的抖了一下，脸上流露出了一种很害怕的情绪。
“……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车厘，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但人家……真的是太喜欢车厘你了。”
她开始哭了起来，豆大的泪珠哗哗的在向下流去，就仿佛是积压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崩溃了一般。我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我真的不知道，这个一直和自己在一起的女孩，究竟是合何时、为何对我产生了这种有些禁忌的感情。
“对、对不起了，车厘，但我真的压抑不住这种情感了。”她哇哇的大哭着，就仿佛是一个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小孩子一般，“我喜欢你，最最最喜欢的就是你了，但现在，我却不得不离开你了，我真的很想得到你的回应。所以，在这最后……哪怕是在骗我，能不能也请你……对我说一句你喜欢我。”
“……”
我呆呆的愣住了，没有想到，她对我的情感，居然是这般沉重，压得我几乎都有些喘不过气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确实如果就这么欺骗她说我喜欢她，她一定也会毫无遗憾的离开的。但是我的内心却无法对她说谎，因为她真的是我最重要最重要的朋友，我不希望让她抱有这种不该有的幻想继续生活着。
“是吗，果然你还是无法多我撒谎呢……”看到我难以启齿的样子，她默默低下了头，“那也没有办法了，因为这也是我最喜欢你的地方了。”
她擦着眼泪，很费力地从窗户那里翻了出去。
“再见了，车厘……我的爱恋……”
有些没落的，她很快消失在了这黑夜中，我站在窗前，想要喊住她，但就像有什么东西卡住了我的喉咙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不清楚，那一晚，我是不是伤害到了她那脆弱的心灵。
但这就是我们最后的相见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海莉，去她家里也找过她，但她的邻居都告诉我她已经搬走了，学校老师也告诉我她已经退学了。
大概她已经到那遥远的国外，去和自己的母亲一起幸福的生活了吧。
我只能这样想着……
……
“喂，你的眼泪。”
黑影捅了一下在一旁沉浸在回忆中的我，我这才又回过了神来，从眼角处留下来的眼泪已经在我的脸颊上形成了两道涓涓细流。
我用手想去抹掉它们，但不知为何它们就像泉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
“啊啊，你哭得也太惨了吧，是有想去什么不开心的回忆了吗。”
那个黑影很关切地摸起了我的头，然而那种温柔的手法，却加剧了我内心的悲伤，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中倾斜而出。
她们太像了，真的太像了，就算我的脑中怎么都想拼命的否定掉，但这眼前的黑影已经和我记忆中海莉几乎要融为了一体。
就像母亲在哄着自己的孩子一般，她让我把我的身子轻轻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好啦好啦，都过去了，不哭啦不哭啦，这样吧，我来给你讲一下我是怎么死的吧，这样你就能开心一点了吧。”
“……”
不知道她是怎样的逻辑才讲出了这种话，只见她轻轻拍着我的头，讲睡前故事一般又开始诉说起了自己。
“你知道吗，我死的可真是可笑呢。我是自己跳到河里死掉的，一边死还一边幻想着自己像小美人鱼一般的变成了泡沫呢。”
“……”
这个一点也不好笑的。
“但是啊，其实我可以说死得是很壮烈的，简直可以说是像是童话里的王子一样呢，毕竟我可是为了我最好的朋友而心甘情愿去死的。”
“！”
等、等一下，你在说些什么……
“啊啊，曾经啊，我问过一个魔女，问他我可以和我最好的朋友白头偕老吗？结果魔女告诉我，『不行的，你们两个在某一日的晚上，会有一方像小美人鱼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的。』”
“……”
停……停下来啊……
“我一听，这样可不行啊，那可是我最最喜欢的人了，如果她真的消失了，我一个人……这真的是活不下去的。所以在那一天，我就下定了决心，与其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那还不如让我消逝在那泡沫之中呢，毕竟如果变成了泡沫，肯定就想不起她的事情了，这样我就可以耐得住那份寂寞了。”
“……”
求、求你了……不要再说了……
“所以啊，从那天起，我就更加更加的喜欢着她了，以至于到最后，消逝来临之前，我还亲自跑到她家去向她告白，然后……还想和她做一些色色的事情，毕竟死了也没有机会再体会了嘛。但是嘛，结果可想而知了，毕竟故事中的王子也是不爱着小美人鱼的，所以我最后就只好一个人哭着跑到了河边。最初看到那湍急的河水时，人家还是挺害怕的，但又一想，如果不去做的话，那消逝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我最爱的她呢。我更害怕孤独的一个人啊，所以最后就一狠心，绑着块石头就跳了下去。最开始进去的时候，我感觉全身难受，身子就仿佛是想要炸开了一样，但这痛苦和被我抛弃的她相比肯定还是不足为惧了，所以我就在脑中幻想起了小美人鱼和王子结婚的场景，那盛大的婚礼在那城堡中举行，真的非常浪漫呢，想着想着，果然就不在难受了，我就跟那块石头一起沉到那深深的江底了。”
“……”
真的……不要再说了……
“然而啊，不知道在江底呆了多久，我却感觉自己还能思考事情，虽然我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但不知为何，与她所相处时的记忆，这时却反而变得格外清晰，就仿佛是在强迫我去回忆一般。那段时光简直就是一种煎熬呢，明明每天在脑海中，她的身影不停回荡着，但我却无法触碰到她，连和她说一句话都做不到。这大概，是对我自私行为的惩罚吧，我一心只想着去逃避，完全没有去考虑孤零零的她的心情。逐渐的，我发现自己对她的思念越来越强烈，这根本就不是死亡，这简直就是囚禁折磨我的地狱。我拼命想要从这里逃离，想要去见她，但脚下绑的石头就仿佛与地面融为一体了一般，纹丝不动。但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想放弃，我真的只想再见她一眼，哪怕她会害怕我现在的样子。我每天都在那里努力着，看到附近有人来了，就去抓住他们向他们求救，但是谁也不敢救我呢，毕竟那时候……我已经是他们口中的水鬼了。就在我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已经崩塌了的时候，你猜是谁来到了我的身边，居然是魔女、魔女诶！在那深不见底的河水中，她就仿佛是天使一般把我给拉了出去，让我坐在了这条船上，她还问起我怨不怨恨当初向自己透露命运的她，我摇了摇头表示这只是我自己的选择，她就好像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我居然能让魔女露出那种表情，我果然是个天才呢。随后她还问我还有没有什么愿望，于是我就告诉她，我还想和我的朋友再见一次面，哪怕只是坐上了聊上几句也好。不过她听了我的愿望只是摇了摇头，就走了。现在想想也对呢，我这种已经要过鬼门的鬼了，怎么可能见到还活着的她嘛。不过，还是觉得很遗憾呢……”
“请你不要、再说了！”
感觉自己的心就像被开了个洞一般，我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喊了出来。躺在她的肩膀上，我豆大的泪水就直接顺着脸庞，滴在了她的身上。
她有些疑惑的对着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看到她现在这幅样子，我感觉一种悲伤与自责交替的感情充斥了我的大脑。我轻轻抬起了自己的手，搭在了她的头上，就像那时一样，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嗯？”
她最开始有些不解，但随着我抚摸的手法变得有些柔和之后，她突然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然后紧接着，我看到到有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了下去。
“……这是在做梦吗？”她颤抖着声线，就仿佛是一个会随时大哭的孩子一般，“魔女难道没有骗我……真的是你吗……”
“没错，是我，就是我啊，我就在你身边啊。”
我哭着，紧紧抱住了她那看起来有些虚幻的身躯。
“我们……又见面了呢……”
我不知道与海莉以这种方式再次见面，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喜悦？悲伤？还是无尽的悔恨？
我们两个就像一对孩子一样抱在一起哭了起来，那哭声就在这鬼节的江面上穿云裂石的。
……
不知哭了有多久，这种突如其来的幸福，让我有很多话相对海莉说。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觉得有谁抓住了我的衣服，那股力气将我使劲往后一拉，我和她就被给分开了。
看到被那股力气逐渐拉远的我，还在哭泣的海莉稍微愣了一下。但很快，仿佛就明白了什么似的，突然破涕而笑了。
我与她的距离逐渐越来越远，但我却发现她的身影却反而变得逐渐清晰了。就在我感觉到被拉出船门的一瞬间，海莉的身姿突然变得有了颜色，还是那棕色的头发，还是那俏丽的马尾，还是那看似自然实则张扬的妆容。
“谢谢你，魔女……还有，再见了，车厘。”
这是门关上的一瞬间，我听到最后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