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德尔他们刚刚跑到树林外围,便刚好看到了这美丽的一幕:洁白的魂魄们缓缓浮上天空,仿佛在跟这个夏天告别一般,消散在了天空之中。
“结束了啊。”本阿尔叹了口气:“我说了,不用帮这小子的。”
莫德尔拍了拍胸口,抱怨地给了自己同伴的膝盖一拳:“我说了,你下次别临时突发奇想,搞点什么乱七八糟,自己又没法掌握的好事儿。”
艾斯提亚愣愣地看着在空中绽开,然后消散的魂魄,然后想到了什么一般,大步跑进了树林。
“姐姐!”露娜想要跟上艾斯提亚的步伐,却被莫德尔抓住了:“小姑娘,你就别进去了,别迷路了,到时候我们又得再花力气去找你。这样,你先跟我们在外面等着吧,他们一会儿就会出来的。”
“可,可是,要是他们在里面碰到危险怎么办?”露娜眼巴巴地看着那一抹火红色的头发消失在了视野之中,担心地问用温暖而有力的大手握着自己的矮人。
本阿尔烦恼地挠挠头,不情愿地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名贵的施法手套戴上:“好吧好吧,我进去看看情况吧。真没办法,说实话这都是多余的担心。”抱怨着的治疗系导师在手指间召唤出光芒,大步走进了气氛恐怖的森林里。
当艾斯提亚跑回到刚才分别的地方,却发现洛恨正在使用法术,将自己刚刚挖出的一个大坑填上。白发青年拍了拍手,用一大堆土壤盖住了最后一缕勉强从地里渗出的银色光芒。
“你,你赢了?”艾斯提亚担心地看着洛恨脸上的一道仍在渗着血的伤痕。
洛恨面无表情地将最后的一堆土壤堆了上去,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勉强吧,那个鬼魂...比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要强。”
“只是...”
话音未落,本阿尔走了进来,冷淡地看着洛恨:“果然搞定了啊,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刚好。”洛恨的眼神锐利了起来:“你早就知道这些灵魂是谁吧?你当年,也参与其中,不对么?”
本阿尔挠了挠脸:“哦?看来你察觉到了什么啊?”
艾斯提亚匪夷所思地看着本阿尔:“什,什么?这个鬼魂,是你故意弄出来的?”
“没错。”洛恨任脸上的伤口继续溢出血液,沿着他的脸颊从下巴上滴落到地面:“他拥有完全可以无视法术的力量却听从了你的召唤而来,这是因为他知道你会帮忙找来可以弥补遗憾的人吧?”
古拉斯靠在了一颗大树上,摸着自己唇上细小的胡须:“仅凭这些,还不够呢。”
“他说他不喜欢你。”艾斯提亚想上来帮洛恨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口,却被他巧妙而礼貌地躲开了。继续盯着这个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导师,洛恨不着痕迹地将压在自己屁股下的剑鞘收回了自己手上:“却对我们这群学生很是礼貌,是因为他知道你是谁吧?”
这么说的话...艾斯提亚觉得面前的导师此刻看起来无比陌生:“你,你是当时入侵这座岛屿的梅丽军队中的一员?”
“应该还是个很有身份的人。”洛恨在一边补充:“如果仅仅是一个普通士兵的话,是没有办法接触到那么高等级人物的。”
“行了。”古拉斯打了个哈欠,好像这事儿从头到尾都跟他没什么关系一样:“你说的不错。我当时确实在那支军队里,而且,是我劝降了他,让我的部队没有任何损失,便登上了这座岛屿。”
洛恨眯了眯眼睛:“然后你就把他杀了。”
“这不是我的意愿,是皇帝背叛了他的承诺,直到带着军队撤离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件事情。”古拉斯没好气地指了指洛恨刚刚埋好的大坑:“要是是我动手的话,这家伙要么不肯回应我的召唤,要么在知道是我来的时候,就挥刀相向了。对吧?”
这么说,确实有道理,艾斯提亚紧张地捏紧了拳头,只是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的导师,居然曾经是一支军队的领导人。
“自从那之后,我就离开了军队来到了恰尔纳。”古拉斯歪了歪头:“直到我听说这里闹鬼了之后,我才建议教授来这里进行集训。“
第一次,古拉斯那细长的眼里露出了几分忧伤:“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回到了我的故乡。”
什么?这下,连洛恨都有些震惊了,本阿尔,居然是这座岛屿的人?
那为什么,他要领着梅丽帝国的军队来这个地方?来攻打自己本来处在世外桃源的故乡?他和同样再次感到惊愕不已的艾斯提亚对了一下视线,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好。
本阿尔走到了洛恨刚刚埋好的土堆上,朝地面张开了手,刚刚被埋进去的镰刀从还没盖实的土里跳了出来,稳稳地落在他的手中。他像是遇到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轻轻地抚摸着这把足以和洛恨的剑柄对抗的宝具:“你们很好奇为什么我会带军队来打自己的家乡吧?说出来你们可能觉得匪夷所思,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古拉斯像挥锄头一般,单手举起镰刀,将刀刃狠狠地**了地里:“我只是想赢这个家伙而已。”
艾斯提亚感觉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小时候看的惊奇小说:“那,你的意思是,那个灵魂是你的竞争对手?那,这,这样的话,你,你不是?”
“你是这个岛的继承者之一?”洛恨本来以为他要么是贵族,要么是负责行刑的刽子手,没想到居然牵扯到这么复杂的事情出来了。
古拉斯默默地盯着地面,洛恨知道,在自己刚才挖出的坑更下方的位置,埋着那些刚刚才满意地离去的灵魂被遗弃的尸骸。
“这家伙是我的弟弟。”沉默了半晌的古拉斯用自己的凉鞋轻轻磨砂满是浮土的地面:“一个从来就没有赢过我的弟弟。”
无视了两个学生下巴几乎要掉下来的夸张表情,古拉斯跟酒馆里的吟游诗人一样,轻松地说着自己的回忆:“可最后我的父亲在临终前,受到了被这小子授意的亲信们干扰,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写下了遗嘱,选择了他。”
“所以你向梅丽求兵,然后打了回来?”
本阿尔撇了撇嘴:“求兵?我才不会去做那种丢人的事情。我是离开了这里,在梅丽获得了爵位之后,皇帝请求我带兵来攻打这里。”他轻轻地用手指弹着插在地里的镰刀末端:“我想,如果能让他认识到就算用再卑劣的手段,让我一无所有,我还是能赢他,就好了,”
本阿尔难得地露出了笑容,看着已经长眠在地下多年的弟弟:“但是当我站在船头,看到这座岛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些其实无所谓了——我受命带着这么强大的军队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分出高下了。就算我用坚船利炮将这里轰开了,又有什么意义呢?为了我们兄弟两的胜负,有多少我曾经的朋友要付出生命?”
艾斯提亚朝洛恨这边靠了两步,站在他的背后,敬畏地看着本阿尔:“所以,你才去劝降了他们。”
“然而他们还是被杀了,或许这就是他们将我从这里赶走的报应吧。”本阿尔吸了吸鼻子:“我对他们没有任何歉意,但我也不喜欢作为皇帝还出尔反尔的做法。就算他们现在还依然为我提供俸禄,我也再也没为梅丽效力过。”
“将这家伙送走,也并不是我的主意,而是我在这里碰到了一个我曾经好友的鬼魂,这是他的委托。”本阿尔摇着头,看样子他对这个请求并不是很喜欢:“我不想这么做,但是人家都是鬼魂,还对自己的主人忠义,我也没法拒绝不是么?”
他指了指洛恨:“所以我才策划了这么一出拙劣的戏码。”他又单手拿起镰刀,往地上锄了锄:“这下,所有的事儿都应该终结了,对吧?从今以后,我就仅仅是紫水晶学院的治疗系导师本阿尔。”手中法术离子汇集,巨大的镰刀变成了一枚戒指,紧紧地躺在法师的手中:“仅此而已。”
艾斯提亚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而沉默了好一会儿的洛恨,则终于舍得伸手擦一擦自己脸上的血迹:“拿自己的学生来解决自己的家事,你可真够没品的。”
本阿尔撇了撇嘴:“那你们两个,还有埃蒙德那小鬼每次打情骂俏的时候,为什么要我来给你们收拾烂摊子?有本事你们别去诊疗室啊?”
“要不是这个家伙下手没轻没重的...哎呀,看吧?”
“你给我去死!闭嘴!”
“啧啧啧,又开始了...我说你们两个凑一对得了,哇!”
“看到没,这丫头疯起来,连导师都会打,啊!“
“你真的想死呢!”
“看来我跟你绝交的决定果然没错...”
“确实,在这里把你杀了,我们就一辈子都不用说话了。”
“你们真的不是小两口么?”
气氛,瞬间就变成了适合这夏天假期的轻松氛围,他们打打闹闹的声音,轻松地传到了森林外面。莫德尔拍了拍露娜的背:“这下放心了吧?大家都平安无事。”
“嗯!我去找他们!”露娜欢快地跑进了森林,可还没跑多远,就以更快递速度跑了回来,躲在了莫德尔的身后:“有,有青蛙!”
青蛙这么怕干什么?莫德尔还没反应过来呢,却看到了一直比本阿尔一米九的身材还要高一头青蛙从森林里蹦了出来。
“什,什么情况?”
森林的外围,发出了属于矮人和女孩的惊悚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