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店的主人,也就是这个女子,虽然看上去是一副持家方面很厉害的家伙,但年龄其实和信文是同样的十八岁——硬要说的话,还比信文小了几个月。
至于信文和她是怎么认识的呢,这得追溯到信文十三岁的那一年。
那天开学,正好罕见的轮到了学院的分班季——由于大批的外来生引入。说白了,就是徽尔华夫去别的学院挖墙脚,拉拢了一批人才进来。
女子在进入教室之后一直是沉默的。她选择了最后排靠近墙角的座位索性坐下,然后就冷冷的自顾自看起了书来。
中途也的确有过几个女生想找她搭话,或者是试图坐在她的身边,但无一不被女子恐怖的气场给劝退了——或许是女子当时的眼神很可怕,也可能是她压根就没理会过人家。
然后呢,正好,学校里有个名不虚传的迟到鬼才也被分配在了这个班。等到班主任点名都结束了,信文才匆匆跑到了教室报道。
当时教室里确实只剩下女子身旁这一个座位了——就这样,信文和女子——茗世知同学成为了长达三年的同桌,真的算是鬼使神差……
“你还没毕业吗?”
望着正在用抹布细心擦拭圆桌的世知,信文少有的主动问道。他此时已经翻开一本大书,靠在舒适的椅子上学习了起来。
世知没有立刻回应信文。即使信文的吃相绝对算不上绅士,但他对桌面的整洁还是挺挑剔的——就餐过后,圆桌上连一丝面包屑都没留下。但就算如此,世知仍是专心的用湿抹布将桌子重新擦了一遍。
擦完之后,她将抹布捧在右手。下一秒,一串绿色的火舌从掌心腾起,迅速就将湿润的抹布团团包裹。
两秒后,绿火散去,世知的手中也只剩下一条干燥的抹布。她随即又娴熟的用这干抹布再次擦了一遍桌子。
这家伙……是开店开出经验来了吗,有这样用尘息之力的吗?
信文从书缝中偷瞥的目光透露出一丝吃惊。但他马上就觉得这样挺正常的——毕竟,顺便也将抹布消了毒,不是吗?
不过,这也恰好透露出了世知的尘息驾驭力有多高。一般人若是驱使火直接包裹抹布,要么温度太低半天都烘不干——熄灭倒没这可能,毕竟尘息之力所燃出的火,是靠着当事人的尘息之力的多少来维持燃烧的,温度、体积,也是看人的想法来决定的。
要么,就是温度调得太高了,直接把抹布变作尘埃了……
咳,世知,你这是在秀啊,这细致入微的操作。信文紧接着开玩笑的想着。
“毕业吗,我的话还有一年呢。”
重新站起身子,世知默默呼出一口气。她这时才回过头来懒散应答了信文一句。
“我可不像某些人,早早十六岁就毕了业,然后跑去把脑子摔坏了……”
“都说了,从头到尾都跟我的脑子没关系……”
二人就这样时不时搭上几句话,话题也从原来的“什么时候毕业”越谈越儿戏,甚至演变到“你过去两年尿过几次床”这种荒诞无稽的言论。
渐渐的,时间到了差不多第二节选修课的结束的时候。向落地窗外看去,街道上的人流相比信文刚来的时候,已经算得上车水马龙了。
午后这段时光是咖啡店最大的生意点之一。面对陆续走进店内的顾客,世知也没有闲着——店内只有她一个员工,因此她绝对没少忙活。
信文自然也想过要帮忙磨一下咖啡什么的,但是仔细想想,在烘培方面简直是原始人的他只是会帮些倒忙罢了。他能做的,只是安静的守住自己那个角落,别被顾客打断了阅读的兴趣。
同时,他也注意到,店内的客人有些许——不对,是大多数都是看上去风流倜傥的男子。他们点的咖啡在信文看来,只不过是当月季度的新品或早已看习惯了的潮流饮品,一点品味都没有。
而享用咖啡时,他们的目光都意外的来神,像是刷上了荧光漆一样炯炯有神。没有别的意思,他们都直接或间接的盯着吧台上的世知傻笑。
现在的咖啡店真凄惨,再这样下去,岂不是连卖点都不是咖啡了……信文无语的叹了口气。但他丝毫不担心自己的老同桌会受到恶意的欺负之类的事情,毕竟……
这家伙的尘息之力,应当是整个学校学生中最高的吧?
信文的思维逐渐活跃了起来。他似乎是回想起了自己过去那几年珍贵的学生生活,想起了自己因迟到被骂个半死的种种尴尬时分。
这的确是种神奇的现象:总有那么些清闲的时刻,你举杯孤坐窗旁,脑子被渐渐放空。就在这时,总有那么一两件之前尴尬的事会突然从眼帘跳出,让你从各个方面重新体验下那种难堪。
然而,正当信文重新举起书,想要就此度过惬意的午后时光时,一阵清脆的风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轻轻推开店门,一个披着鹅黄秀发的身影犹豫着走入咖啡厅。她依旧是抱着自己厚厚的笔记本,留着两个发环的发式没有丝毫变化。
这使得坐在角落的信文不禁打了个哆嗦——他将书本稍微凑近脸颊,试图挡住自己面孔。
这,她怎么来了,是来喝咖啡的吗?信文无奈的皱了皱眉——他想起来了,自己好像说过,叫人家有不会的就来问自己什么的。
“欢迎光临——”
世知依旧是用招牌的,没有丝毫感**彩的声音草草做了欢迎。但令她感到奇怪的是,这次欢迎,她迟迟没有听到顾客的回应。
“老师——!”
尽管信文努力的想要遮掩自己,但女孩还是一眼就瞄到了墙角这黑色的身影——信文这乌紫色的头发,总会在人群中显眼的不得了。
女孩见终于找到了老师,欣喜的站在原地喘息了一会儿——很明显,她全程都是用跑的。随即,她激动的走到了信文的那张桌前。
同时,屋内那群风流男子的目光也不约而同的朝着这边聚焦了过来。
她或许是太累了,什么都没想,就这样一股脑在信文的前方坐下了。将手中的笔记本摊开在桌面,这个还没有得到充分休息的年轻人似乎想直接步入正轨。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等一下,让我缓过神来。”
信文无奈的合上手头的书。说实话,这个青年生平觉得最麻烦的事情就是授课,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一辈子就和“教师”这个职业脱不了干系……
“嗯,好的,老师。”
见状,女孩倒是很乖巧的就这样端坐在桌前。她安静的望着有些不知所措的信文,可爱的小脸上写满了对知识的渴望。
“那什么……小姐,您有什么问题吗?”折腾了半天,信文总算挤出了半句话来。
“那个,老师……”闻言,女孩却显得有丝丝不满。她两只小手在桌下的裙边不自然的揉了揉,嘴上支支吾吾的嚷了句,“请不要叫我小姐了……好、陌生……”
说着,女孩的目光悄悄移到了身侧。
嘶,她说的有道理。信文不禁尴尬的笑了笑——这么久来,他一个学生都没有;眼下,自己突然就有了学生,居然连问名字这种常识都忘记了……
“埃……埃米洛!”
神色徘徊半晌,女孩终于朝着信文大声喊了句。她的脸已经涨红了半边,似乎这样做很让她难为情似的。
同时,聚焦到信文这边的奇怪目光霎时又多了几束。
“这是我的名字……请问,老、老师贵姓呢?”她鼓起勇气将脑袋凑近。乍一看,这个学生着急的就像快哭了一样。
这是多没有交际天赋,那表情简直就像我在强迫她陪我来这咖啡店约会一样……不行,别引起误会了。
“信文·斯蒂尔,你叫我信文老师就可以了!”在想到种种不良的影响后,信文连忙捧上笑脸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对,这下就正常多了。
但是,要知道——有时候,事情总是不会顺应人意的发展下去……
“这是哪位恬不知耻的恶趣味老师,正逼着一个比自己年轻了三四岁的女学生来咖啡厅约会,以此来消遣不尽人意的业余时光呢?”
突然,二人头上响起一个低沉的女声。信文顿时感到背后传来阵阵寒意。
真的被误解了!不对,这声音是……
昏暗的黄灯下,一个穿着白色浴衣的棕发女子双手叉腰。她双目空洞,脸色僵硬的就像一块冻了千年的老冰。在她毫无生机的目光下,有对身高差了超过一个脑袋的男女正面面相融。
埃米洛只是迟疑了一下,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她仍是乖巧的坐在桌前,朝着突然出现在身侧的世知歪了歪脑袋。
“唔?”
而那个被评价为“恶趣味”的老师——信文强忍住心中的仓皇。他惊愕的不禁弹了下眉,下意识的摸过桌面的一本大书。
翻开书面,他朝着世知尴尬的笑了笑,“饶了我吧,我只是在,额……上课而已,嗯。”
信文微笑的眸子中流露出一丝哀嚎:大人,别闹了,我不想声评再变的更坏了——理论课老师本来就不招人待见。
像是读懂了信文的眼神,世知并没有再说些什么多余的话。她简单回应信文了一个白眼,清清嗓子,重新以平和的语气笑着问道:“那么,请问客人需要些什么吗?”
她把和蔼的视线转到了一旁的埃米洛身上。上下端详这女孩一番,别说,还真的挺惊艳的……世知不禁睁大了眼:这蔷薇般的瞳色——她的尘息肯定美的令人窒息。
“我,是在说我吗……?”埃米洛这才回过神来。她不知所措的朝着信文望了望,又瞄了眼桌面上摊开的笔记本。
“给她来一点您的招牌咖啡吧,小姐。”
最后,还是信文为埃米洛做了开脱。回头想想,自己才是不礼貌的那一方——答应别人会讲课,自己却跑到这种地方消遣时光来了。
闻言,世知愣了愣。望着信文那带着歉意的面孔,她也不禁感到脸上一热。
“好的,请稍等。”
叹了口气,她默默转过身去。从这时起,世知明白了一件事:原来,自己那榆木脑袋的同桌,也学会为女生的心情着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