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骇人听闻的消息,萨卡皇子殿下站起身,同时猛地拍击了一下会议桌,向传令官吼道:
“你说什么!!!?”
语气带着慌乱、惊讶、迷茫、无助。
“这......这怎么可能......”
声线逐渐变得消沉,刚站起的身体又瘫软在椅子上,脸上血色都少了几分。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消息惊呆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手心不停地冒着冷汗,菲尔接着咬紧牙关,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瑞尔莱斯缓缓地将双腿从会议桌上放下,接着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在魔族护卫和魔族官员之间闲庭信步,走向了脸色苍白的菲尔。
这不长不短的几十秒对魔族护卫来说甚是煎熬,瑞尔莱斯每向前一步,护卫们握剑的手就多用上几分力气,反观教廷一方,明明是身处客场,却人人都显得悠然自得。
当瑞尔莱斯靠近到菲尔身前的时候,两个单系九重的护卫虽然畏惧,但仍旧坚定地挡在了他们两人之间。
虽然瑞尔莱斯的内心有些动摇,虽然他很佩服他们的勇气,虽然他不想对这两人造成伤害,但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他这么做,他只能继续表现出自己的桀骜不驯。
他连手都没有抬起,甚至都未曾看两位护卫一眼,就只闻“轰”的两声,两个护卫就如同箭矢般倒飞而出,接着又是两声巨响,两人已经将会议室的墙撞开两个巨大的窟窿,满头鲜血,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昏死过去。
瑞尔莱斯向前一步,走到思绪混乱的菲尔面前,右手轻佻的挑起她光滑的下巴,笑容仍旧是那般狂傲与戏谑,丝毫没有传教士应有的温柔慈祥的模样。
不过,教廷本就如此,他们想展现给敌人、罪人的印象就是睥睨众生的傲慢。
他们温文尔雅的微笑,从来都是只给予迷失者和信徒的。
而这种对敌的狂傲,也正是瑞尔莱斯正在学习的东西。
“你的威胁呢?你的几百万人质呢?我应该和你们说过,把人质给我放了。本来你们若是如此,此事就此揭过,可现在,我不想就这么算了。”
此时他的语气中尽是真实的愤怒,而不是什么演出来的情感,因为他知道,如果没有他的存在,尽管教廷倾尽所有,虽然一样能战胜魔军,但这几百万的人质,一定没有人能保下来,这是第二次,第二次他对魔族贵族和官员的感到极度厌恶。
几位熟悉瑞尔莱斯的长老看的出瑞尔莱斯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其中一位更是暗自摇头,心想:“魔族要是不给个交代,估计就惨咯。”
所有魔族官员都在瑞尔莱斯的注视下如坐针毡,这个时候没有人有勇气再说任何一句话来反驳。
他的目光从所有官员身上扫过,用最冰冷的语气说道:“你们魔族不是很喜欢威胁别人吗,不如你们也来体验一下吧。”
刚被收起的威压又一次瞬间爆发,压得所有人难以呼吸。
“现在,把所有主战的官员和贵族交出来,不然,明天,魔族皇城将不复存在!”
一个满头白发的外交官被这句话气得发抖,实在受不了被这样侮辱的他,对着瑞尔莱斯吼道:“你敢!从来只有皇族有资格灭皇族,你一个教廷,你怎么敢!”
瑞尔莱斯撇了他一眼,毫无感情地说道:“我怎么不敢?你们既然敢拿着千万人的命上赌桌,就应该做好满盘皆输,最后被被灭族的准备。现在开始,一个时辰之内,如果我见不到人,你们自己想想后果!”
语毕,会议室外便传来雄浑低沉的男声:“让老子看看,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想要老子的命!”
会议室的门被门外的人一脚踹开,站在那里的,是几位年老但鹤发童颜的年长贵族,为首的几位,身上有很重的杀气,明显是在战场上混过多年的人。
瑞尔莱斯看了他们一眼,质问道:“你们便是那几个主战派的?”
为首的老人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同样质问道:“你便是那个大放阙词的臭小子?”
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瑞尔莱斯知道,他已经得到了肯定的回复,于是,他说道:
“现在开始,我不希望有人用问题来回答我的问题。”
语毕,杀气和威压一同爆发,如洪水般涌向面前的几位魔族。
在这种级别的威压下,若非十重的高手,恐怕都没有资格站在那里,不过眼前的几位魔族也都不是什么普通人,为首的老者是一位四系十重的武者,而且手上的人命同样不少,所以在瑞尔莱斯面前,他没有任何退缩,而是毫不回避地释放了自己的杀气和斗气。
虽然老者的威压在瑞尔莱斯面前不值一提,但也确确实实能保证自己身后的人不受到任何影响。
瑞尔莱斯见自己的威压起不到多大作用,于是也不在此浪费力气,缓缓的将魔力收回,老者也随之收回了斗气。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看似势均力敌,实际上局势却是一面倒的,瑞尔莱斯一脸从容,而老者早已汗流浃背,同样,也只有老者知道,青年的实力并非炒作,那力量恐怕是货真价实的。
“看样子我们可以谈一谈了呢。”白发老者笑了笑。
瑞尔莱斯冷冰冰地说:“我们没什么好和你这种人谈的,我只想要你们的命赎罪。”
白发老者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听到了什么让他震惊的东西一样,他并不接瑞尔莱斯的话,而是转向几位教廷长老,问道:“听他的语气,他应该什么都不知道吧?你们什么都没告诉他吗?教廷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的吧!”
长老们只是瞪了他一眼,回复他的是一片默然。
“哈哈,”白发老者笑了笑,又看向瑞尔莱斯,“臭小子,原来看似一直站在风波中央的你,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个局外人啊!哈哈哈!”
瑞尔莱斯眯着眼,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于是问道:“什么意思?”
白发老者看了眼瑞尔莱斯身后瞪着他,示意他闭嘴的众多教廷长老,摇了摇头,心想:“我恐怕多说半句话,就会被你身后的长老集火轰成渣吧,谈判也算是彻底决裂了。”
于是老者只能说道:“我们可以为我们犯下的错赎罪,我们也愿意你们想要的一切赔偿,但我们希望你能和外交官们再谈谈。”
瑞尔莱斯的声音中混杂着愤怒:“我不想多谈什么,我只想要你们赎罪!我只想要你们这些视人命如草芥的混蛋的命!”
白发老者身后一位三十多岁的大汉吼道:“视人命如草芥?那些主和的人才是视人命如草芥!我们......”
只是不等他说完,感知到教廷长老杀意的白发老者立刻打断了他:“住口!别说了!”
接着目光又一次汇聚到了瑞尔莱斯身上,“臭小子,要我们的命可以,但我希望你可以和外交官再谈谈,我们......真的是不得已,才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可以,如果你们真的能赎罪的话。”虽然瑞尔莱斯同意了,但语气中尽是不信任,他不相信这群不重视他人生命的混蛋能愿意慷慨就义,他只是想看看他们还想弄什么幺蛾子。
“兄弟们!”
瑞尔莱斯回话后,老者眼中看不出任何畏惧,反而透露出几分因瑞尔莱斯答应请求后的兴奋,他对身后的人喊道:
“主战那天起,我们就注定要背负罪恶,只是没想到那一天来得早了些,不过相信兄弟们都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如今最后机会来了,那我们也该上路了。”
皇子萨卡见事情往一个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时,立刻摆脱了恐惧,向老者喊道:“二伯!住手!”
但他的话语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老者和身后的众人一同拿出了匕首,毫不犹豫刺入了心脏,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坚定。
老者用尽最后一口气,向瑞尔莱斯和皇子萨卡说道:“别再做那个幼稚的孩子了......萨卡,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拿出所有的真诚吧,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主战派的众人齐齐倒地,身躯缓缓消失,一把把由他们生命换来的武器逐渐凝聚在地面上。
哭声,呐喊,叫骂,一同响起,一时间这寂静的会议室突然变得喧闹了起来。
瑞尔莱斯看呆了,他又一次混乱了,不理解!真的不理解!他本身就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在绝对无法战胜的敌人面前还有向前的勇气,而他现在更看不懂,为什么背负上千万人命的侩子手,为了一个谈判的机会,就能够毫不犹豫的献上生命。
他在怀疑,怀疑他以前接受的教育到底算什么东西,明明每一位长老都教导他“生命至上”,所以哪怕在夺走敌人生命时,他都会感到痛苦,可如今却总有人用生命去换取那似乎无足轻重的东西。
迷茫
混沌
不解
烦躁
种种情绪如乱麻般缠在一起,突然间,他突然间想起了白发老者最后的话,思路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我不想再当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幼稚小屁孩了!”
他甩开所有不安的情绪,压下所有的混乱情绪,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无论如何,他要兑现承诺。
他走到外交官菲尔面前,说:“我会兑现诺言的。”
不等菲尔回话,他又接着对身后的长老说:“各位长老大人,能请你们先到会议室外等候吗。”
白发老者一再强调希望“你”能和外交官谈谈,而不是“你们”,说明他觉得,这件事瑞尔莱斯他有能力解决,而且老者不想让教廷太多人知道这件事的详情,再者,长老们之前对他们散发出来的杀气,他并不是没有感知到,似乎长老们都知道些什么,又不想让他知道太多,所以他这个时候让长老们到外面等候,算是用另一种方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一位长老说道:“瑞尔莱斯,等等......”
“抱歉,长老,这件事是我自己答应下来的。”
看着瑞尔莱斯坚定的眼神,长老们叹了口气,缓缓起身走到外面去,同时心想:
“教皇殿下,看样子还是瞒不住咯!”
萨卡皇子也示意外交官和护卫们带着地上的武器离开,只留下了菲尔和艾尔玛,虽然护卫和几位外交官极力反对,认为皇子殿下和这种怪物呆在一起太危险了,但萨卡的一句话直接让他们都闭上了嘴:
“难道你们在,他就杀不了我了吗?还不就是一个念头的事情。”
随着教廷和魔族的人一个个走出去,会议室一下子变得冷清了下来,一地炽热的鲜血无法让冰冷的会议室增添些许温度,皇子殿下更是仍旧沉浸在刚才的悲伤中。
瑞尔莱斯叹了口气,说:“现在我们重新......”
但他话未说完就被一道冰冷的声音打断:“你知道你刚刚做了什么吗?”是菲尔,她双拳紧握,瞪着瑞尔莱斯,“你刚刚杀掉的是这个国家的中流砥柱!是我们人民最后的希望!”
瑞尔莱斯对她的质问感到不满:“我只知道他是侩子手!他杀了我们上千万的人民!”
一直没说话的皇女艾尔玛同样瞪着他,吼道:“你才是侩子手!你根本不知道二伯他背负了多大的罪恶感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你根本不知道他救了多少人!他本来可以躲在幕后安享晚年,可他为什么要自己找这罪受?就是因为他在乎人命!”
“在乎人命?我只知道他的一个命令,让我的国家损失了上千万的生命。”
艾尔玛好像还想反驳什么,不过被萨卡皇子打断了:
“够了艾尔玛,我们的立场不同,讨论这个没有意义,而且站在人族的角度,我们确实是毫无疑问的罪人,”接着又对瑞尔莱斯道,“瑞尔莱斯先生,我知道做为侵略的一方,说出这样的话非常不要脸,但是,我们希望你能为我们提供帮助。”
瑞尔莱斯又叹了口气,说:“在那之前,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皇子殿下扶了扶额头,似乎有些头疼,一声叹气,表达的是走投无路的无奈。
“菲尔,和这位先生讲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