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段时间,教廷长老们看到瑞尔莱斯一脸严肃地从会议室中走出,他们也没有问,对于瑞尔莱斯的决定,他们并不想过多干涉,孩子已经长大了,很多事情可以自己决定了。
......
教廷南下时浩浩荡荡,闹得人尽皆知,可归途,却是悄无声息,不接受人们的鲜花与鼓掌,不接受皇族的金银与奉承,因为他们不需要这些,他们想要的,说来可笑——不过是世界的宁静和安详而已。
一到教廷,瑞尔莱斯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随意的躺在了床上,他实在是太累了,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就算过了一个多月那杀人的痛苦依然萦绕于他的心中,像一团化不开的乌云。
“这样的我,能力还是不够么。”
话落,便沉沉睡去。
......
教皇在处理完公务后,第一时间便想去找瑞尔莱斯聊聊天,开导开导他,不过,当教皇从瑞尔莱斯的住处路过时,他明显的感知到瑞尔莱斯已经睡着,教皇随意的检查一下,便发现他在睡前没有做任何防御措施。
教皇叹了口气:“就算再累,也不能忘记休息前要做好防御啊,毕竟全国上下,乃至外域,都在盯着你呢。”
说着,抬手就给瑞尔莱斯的房间加上了五层防御。
以防某位继承人陷入心魔,他还稍微感知了一下瑞尔莱斯的精神状况,一如既往的安详慈悲。
做完所有的防护工作后,教皇笑了笑,轻声说道:
“好梦,孩子。”
......
是梦,但并非好梦。
两岁的瑞尔莱斯——那时他还不叫瑞尔莱斯,他在慈祥温柔的母亲怀里笑着,看着刚毅健硕的父亲在一片宽阔的大草坪上挥舞着几十公斤的巨剑,黑色的巨剑每掀起一片狂风,便引来瑞尔莱斯的欣喜和掌声。
父亲是镇上一位著名的战士,具体境界瑞尔莱斯也不太清楚,也记不清他的名字,只仿佛记得父亲是镇上最强的男人,这也是最让年幼的他骄傲的一件事。
从出生起,瑞尔莱斯便和母亲一同看着父亲练习,就算看不懂,他也爱看,在情绪激昂时,还会用稚嫩的声音告诉父母:
“我以后也要成为和父亲一样的大剑豪!”
每次说出这话,都会引来父亲豪爽的大笑,母亲也会温柔地抚摸这他的脑袋,轻声说道:
“我们的宝宝一定会成为比父亲更优秀的大剑豪的。”
那时岁月静好,仿佛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将永恒。
但正如人们看待平静的水面,虽美,却总是有人想用手里的石子,去激起一点波涛,溅起一片水花。
......
烈火在镇子里燃烧,不过那炽热的温度,给人的感觉却是如坠冰窖,年幼的瑞尔莱斯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了零星的,他从来没有听过的词,什么“贼寇”、什么“杀人魔”,除此之外,还有镇上的人表达情绪的话语,似乎瑞尔莱斯人生中听过的大部分骂人的话,都是来自那个时候。
“特么的,这群混账怎么这么快就杀进来了!”
“镇上的护卫队呢?他奶奶的不是给老子跑了吧!”
“那XXX不是天天被镇上的人吹捧的很厉害吗!什么大剑豪?怎么连半刻钟都挡不住!”
“那狗东西估计早就自己跑路了!”
今天怎么这么吵啊?
爸爸呢?
镇上的人在说什么呢?
他们在骂人吗?
在骂谁?
母亲为什么要哭泣?
年幼的瑞尔莱斯心里满是疑惑,却没人能给他回答。
接着又是一些混乱、不堪的话。
“你特么敢强老子东西!”
是有强盗抢劫吗?
“老子早就看上你这个娘们,反正要死了,管他那么多的!”
是有劫匪劫色吗?
“妈的!要你们平时欺负我!不用外面那群杀人魔了!老子现在就砍死你!”
还是有贼寇杀人?
小瑞尔莱斯可不清楚那么多,他只觉刺耳、烦躁,还有一种莫名的心痛。
也正是这个时候,母亲的声音更显得仁慈清明:
“孩子。”
小瑞尔莱斯看着这个“镇上最美的女人”,露出了甜甜的笑脸。
母亲看着小瑞尔莱斯可爱的脸蛋,眼中又是落泪,又是庆幸,这一刻,她仿佛下定了决心。
“孩子,妈妈和爸爸去外面和别人聊聊天,你先睡吧,如果醒来的时候,如果外面还是很吵闹,就说明爸爸妈妈还没和客人聊完,这个时候你先不要出来打扰我们。等外面安静了,我会在外面等你,你再从这个地洞里跳出来,吓爸爸一跳,给他个惊喜好吗?”
小瑞尔莱斯一想到爸爸吃惊的表情,便嘻嘻地笑了:
“好!”
母亲看着瑞尔莱斯笑了笑,对着他释放了一个昏睡魔法,接着把他放到了储存室的地洞里,又用魔法掩盖了他作为小孩子,不那么浓烈的人的气息。
“孩子,希望你这一觉醒来,能是个好梦。”
母亲最后看了孩子一眼,这位曾经被誉为天才的法师洒下几滴泪珠,转身向着城门走去。
在那里,有她最爱的丈夫,有她最爱的田园,有她最爱的乡间小路,还有她最爱和家人一起听的盲人演奏。
只是如今,田园被烧成灰烬,小路被护卫队的尸体填满,盲人由于找不到路,同样被乱刀砍成浆糊,剩下的,只有被不速之客包围的丈夫。
她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后悔为什么自己不拼命地学习魔法,以至于如今连家人都保护不好,哪怕抵达丈夫身边这么一件小事,此刻都显得如此困难,不过最终,她还是到了丈夫身边,以一种没有人愿意见到的形式。
......
小孩子本来就贪睡,但小瑞尔莱斯这次醒来后,有一种自己几天都不会再想睡觉的感觉。
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原本肉嘟嘟的小肚子略微瘪了下去,发出“咕~”的声音。
“好饿呀,爸爸妈妈呢?”
突然他想起睡前妈妈说的话,于是他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定外面早已寂静无声。
“啊!可以出来啦!”
他心中满是欣喜,仿佛已经看到了父亲吃惊的模样,仿佛已经看到了迎接自己的慈祥的母亲。
他迈着轻快灵动的步伐,迅速爬出了储存室,可惜,外面没有吃惊的父亲,更没有慈祥的母亲,外面......似乎什么都没有,又或者说,什么活物都没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味,一座座原本光鲜的建筑不是倒塌,就是被烧的一片焦黑,街坊们身上不知为何,在身上挤满了“番茄酱”,一动不动的倒在了地上,还有一块块“猪肉”、“猪杂”杂乱的甩在地上。
两岁多的瑞尔莱斯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会对这奇怪的滑稽景象感到恐惧。
无助的他只得大喊:
“爸爸妈妈!我好饿!你们在哪?妈妈你不是说好会在外面等我的吗?”
起初他没得到任何回应,整个镇子里只闻他自己的阵阵哭声。
“妈妈,你在哪里?呜呜呜。”
良久,随着瑞尔莱斯不断的哭泣,这寂静得可怕的镇子,才终于有了点别的声响。
“教父大人!这里还有一个幸存的孩子!”
接着便看到几位从来没见过的大人向他走来,为首的一位中年男子将年幼的孩子轻轻抱起,所有人的眼中满是同情。
教父自言自语道:“哎可怜的孩子,带他去教堂吧......”
一路上,瑞尔莱斯不断地带着哭腔提问,中年男子也一直耐心地回答。
瑞尔莱斯问:“叔叔,我爸爸妈妈呢?”
“他们......他们去和上帝聊天了。”
一行人经过了破败的房屋。
“上帝是谁?”
“一个伟大的人。”
一行人经过了成山的尸体。
“他们还有多久回来?”
“你长大的时候。”
一行人经过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城门。
“我们现在去哪?”
“去......去我们的家!”
最后,他们经过了一个浑身浴血,右手持黑色巨剑,左手环抱无头女子,胸腹插满钢剑的坚毅男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