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尔莱斯瞬移回了自己的宿舍,他没有当天就带丽儿去教廷,而是通知她做好准备,等他处理好一些事情再一起去教廷总部,至于那件事情是什么......
瑞尔莱斯从戒指里拿出了一件许久未穿的金边紫袍,这件衣服并不是什么特别强的法器,但却远比所谓的神器值钱,它是教廷继承人的象征,唯一的功能,就是气息,独一无二的气息,目的就是便于教廷的人识别继承人的身份。
瑞尔莱斯换好衣服,轻轻地把兜帽戴上,再用魔力模糊了自己的面容,口中念叨着:
“皇城南......”
......
皇城南部的一家教廷内,装饰圣洁且金碧辉煌,丝毫不逊色于皇城宫殿的繁华,里面的分部主教正和其他教廷修女和修士笑谈着,教廷内偶有穿着富贵的人进来祷告,出去时往往都会手拿圣水,面带笑容。
看上去一片祥和。
不过这种祥和被一个突兀出现的身影打破了。
这个身着紫袍的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气,直接将魔力外放,压迫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来,气氛一时间变得剑拔弩张。
紫袍男子缓缓看了所有人一圈,才逐渐把魔力收回,语气傲慢地开口道:
“分部主教给我出来。”
有几个二三十岁的教徒对面前紫袍男子的傲慢非常不满,而资历不够的他们又没有接触过教廷高层,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种气息象征着什么,只是意气行事道:
“这里可是教廷,不是你这种人放肆的地方!”
谁知紫袍男子直接无视了他们,继续等待着他指名的人出来。
那几个教徒涨红了脸,似乎还想开口辱骂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不过却被一位中年男子拦了下来:
“够了!”
说着,他便从那一小撮人群中走了出来,他面朝紫袍男子,单膝下跪,不卑不亢:
“分部主教阿列夫觐见继承人殿下。”
听到分部主教对紫袍男子的称呼,众人顿首哑了火,反而开始害怕自己刚才的冒犯惹祸。
瑞尔莱斯也不在意那些人怎么想的,他只是走近阿列夫,微微跺脚便在两人身边形成了一圈音障。
瑞尔莱斯问道:
“你可知我来意?”
阿列夫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不知。”
瑞尔莱斯皱了皱眉:
“那你可知你做错了什么?”
阿列夫犹豫了一下答道:
“鄙人一生小错无数,但自认大是大非之上不曾犯错。”
瑞尔莱斯的眉头越发紧锁:
“不买圣水就拒绝治疗的政策是你下的?”
阿列夫顿首:
“是!”
“圣水的天价是你定的?”
“是!”
“贫民的治疗诉求是你驳回的?”
阿列夫这时大概明白殿下为何而来,简而言之就是兴师问罪,不过他自己的所作所为,就算是硬着头皮也得认下来:
“是!”
瑞尔莱斯愤怒道:
“那你还敢说自己无错?!”
阿列夫咽了口口水,道:
“敢问鄙人何罪之有?”
瑞尔莱斯气愤得握紧了拳头,一副随时要爆发的样子,不过他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
“告诉我你觉得自己无错的理由,如果不能说服我,这教廷分部主教的位置你也不用坐了。”
阿列夫微微鞠躬,道:
“谢殿下给鄙人澄清的机会。”
瑞尔莱斯倒是毫不客气:
“讲!”
阿列夫再次鞠躬:
“殿下可能尚未即位,所以并不明白我的所作所为有何道理,事实上让任何人来看,我所做的事情都是恶行,但殿下,你要明白一件事,纯粹的善意,是支撑不起一整座教廷的。”
看眼前的紫袍人不为所动,他便继续说道:
“我所做的恶行,是在教廷行大善的前提下所必须的。首先,从小处,个人的角度说,我们没时间去救治太多人,毕竟光系水系的治疗法师数量较少,高阶的治愈法师数量更是稀缺,对高阶治愈法师来说,他们往往有更重要的职责,而低阶治愈法师又无法治愈重伤暗伤,所以我们只能选择出售高价圣水的方式减少贫民的治疗需求,再者,我们的法师自己也需要修炼,不可能花太多时间在此,只能是派出低阶的教徒参与,当作历练。”
话说到这,瑞尔莱斯并不接受这种理由:
“那为何以金钱为唯一标准?而不是根据伤的急迫程度?”
“这也是我后面要说的。首先,贫民重伤暗疾的比例极大,我们如果选择个别重伤者免费治疗,那其余贫民必会蜂拥而至,我们教廷支撑不起那们大量的治疗需求,其次,殿下,你可知为何贫民重伤比例极大?就是因为他们只能干一些高危的活,如果治愈了他们,他们用不了多久又会受伤找上门来,治愈需求只会越来越大。而且,一旦他们在干活的时候,想着反正有教廷的人治愈,他们就会产生依赖心理,长期后,可能对高危工作的警惕心下降,久而久之死亡率反而会上升。”
说完这段,阿列夫刻意顿了顿,想观察一下继承人殿下的反应,看对方并没有质问什么,于是笑了笑,继续道:
“再者,这是在制衡前提下必要的恶,殿下,您应该知道,教廷和皇家一直在权力上有着不大不小的冲突矛盾,如果我们在这种时候大肆免费治疗非贵族人民,就结果而言,人民的人心必然会尽数归教廷所有,到那一天,教廷门前万人空巷,皇家典礼却门可罗雀,你觉得这个时候皇家的人坐的住吗?若是我们真有异心还好,但我们在没有异心的前提下,这可能会引起一场不必要的生灵涂炭,一场由纯粹善意造成的生灵涂炭。”
“说完全然不顾地行善的坏处,殿下,接下来我再和您讲讲行小恶的益处,最直接的一点,钱!全教廷上下百万人口,虽然有不少人有自己的产业,但仍有不少人需要大量教廷的资金维持修炼和生活,这钱哪里来?除了大部分信徒外,主要就靠这些贵族,说得难听点,送上门的肥猪,不宰白不宰,除此之外,便是稳固教廷在皇城的地位,皇城作为皇亲国戚最多的地方,作为帝皇脚下的净土,我们想要立足并不容易,这其中少不了贵族的帮助,我们给他们出售高价圣水,以独一无二的礼节接待他们,那些附庸风雅的贵族得到优越感,自然会为我们行方便,帝王也会对一个不刻意讨好人民的教廷放下警惕心。”
说完这段,阿列夫停顿了许久,瑞尔莱斯也没有立刻回话,而是闭眼思考了许久后,深呼吸了一口,问道:
“你的理由......确实不是毫无道理,你的位置保住了,但我还是想最后问一个问题,那些贫民怎么办?”
阿列夫看到继承人殿下终于松口了,他了才缓缓地舒了口气,微笑道:
“这件事情当然不是无解,我们在皇城之外的城市还有不少教廷,那些地方皇族势力遍布较少,我们的教徒行事也不用束手束脚,在那些地方,每年入冬前都会有顶级的治愈法师为人民免费治疗,优先度看伤势严重程度,不过免费的时间也只有每年的那三天,也是为了让人民更加珍惜自身的健康,认识到健康的来之不易,除此之外,我们的教徒不是在教廷内的时候,如果遇到有需要的人,也会力所能及的伸出援手,教廷收费的规矩,只在教廷内,出了门,免费行善的人不在少数,就算是负责行恶的我也不例外。”
瑞尔莱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是没东西想说,而是想说想问的东西太多,不知道从何处开始,也因为他认为那些问题,面前的分部教主无法解决,所以不愿开口。
阿列夫仍是等待着殿下的回话,不过见他许久未开口,于是便继续说道:
“殿下,这件事您不用过多思考,这本来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东西,就算是我刚刚说到的那些话也只是一些简单的主要矛盾罢了,如果要细究,恐怕几天几夜都讲不清楚,至于您过来兴师问罪这件事,我也可以理解,毕竟您与鄙人并不相熟,不信任鄙人很正常,倒不如说,您能前来质问鄙人,反而让鄙人甚是欣慰,深感教廷后继有人。不过对于您的怀疑,鄙人也不得不多说两句,这一点也请您务必记住。”
瑞尔莱斯微微顿首:
“请将。”
阿列夫满意的笑了笑:
“所有的分教廷主教都是经过教皇多次考核的,不敢说他们一定对您掏心掏肺,但他们的所作所为基本都不会违背教廷的规矩,也都会一定程度上对您献出自己的忠诚。您很强,这件事全教廷的人都知道,但您也要相信教皇的能力,那些违背规矩的人,是不可能长期身居高位作威作福的,所以如果您想肃清谋个人,也请一定要按照规矩行事。另外,虽说各个分部主教不会轻易背叛您,您也可以向他们提出需求,但你不要过多信任他们,尤其是不要过度听信他们的话,多加一些自己的判断,就比如我刚刚说的那些话,真要深究的话,其实可以说是诡辩,所以您也要谨防别人把黑的说成白的。”
瑞尔莱斯算是把他的话听了进去,于是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问道:
“所以你刚刚的话是在骗我吗?”
阿列夫连忙摆了摆手:
“不不不,殿下,这种事我可不敢干,要知道皇城区域的教廷往往是考核最严格的地方,如果我在这种地方违规,还敢欺骗您,那恐怕就不是失去位置这么简单了。不过鄙人得说句不好听的话了,虽然所有分部主教都不敢忤逆您,但是,您得认清一件事,您现在所拥有的尊重,是教皇给您的,不是您自己挣来的,虽然您的强大毋庸置疑,但是在很多人眼中,您的实力在大势之下并不是无解的,只要是人,就可以利用,哪怕是您也一样,借刀杀人的事情,那些心机叵测的人最擅长了。他们完全可以通过让您发现‘蛛丝马迹’来诱导您帮他们做某些事情。所以您一定要明察秋毫,不要轻易上当,同时就像现在这样隐藏好身份,让别人无从下手,另外尝试发展自己的势力,让自己受到尊重真正来源于自己。”
瑞尔莱斯听到后面阿列夫对他刻意的教导,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皱了皱眉道:
“你在站队?”
被看出心思的阿列夫不仅没有慌乱,反而心满意足的笑了:
“看来我们的殿下是真心听进我的话了,没错殿下,鄙人正是在站队。”
“为什么?”
“要说最终目的的话,还是为了自己地位稳固吧。您虽然是内定的唯一继承人,但如果心性不过关的话,教皇的位置一样不会属于你,能配得上这个身份的人,不能是个只有实力的莽夫,悬壶济世之心、森罗万象之力、神机妙算之智等等素质缺一不可,恕鄙人直言,您还差了些,所以鄙人觉得您需要一点点小小的帮助,也就是您口中的站队,只要您答应,鄙人必会成为您旗下最忠诚的一员,有求必应,而鄙人也可以借此机会宣传与您的深交,加固地位。”
听着阿列夫的话,瑞尔莱斯有些头疼,毕竟他本就不擅长也不喜欢这种权力上的勾心斗角,不过说实话,对于阿列夫的开诚布公,瑞尔莱斯并不反感,毕竟知道了对方的目的,也就不担心对方轻易反水,倒是那些藏着掖着的人,瑞尔莱斯才会毫不犹豫的拒绝。
但若是再想深一层呢?
如果阿列夫的开诚布公的目的本就是博取瑞尔莱斯的信任,所谓的诉求也只是烟雾弹,他所求另有它物又该如何?
一个有如此心机又懂得隐藏的人,不是比那些小人更加可怕?
倘若继续深挖,其中的可能性更是绕的好似乱麻。
不过再回过头来说,那些想利用自己的人,自己又何尝不是可以利用他们?正如阿列夫所说,有些善,需要为恶去实现,那充分合理地利用恶人,同样可以实现善举,只要等到对方坏了规矩时,再肃清即可,但这其中双方的博弈,甚是复杂,若是把控不好,恐怕自己遭到利用,反而还以为自己利用了对方而沾沾自喜。
虽然有很多层的可能性,但很可惜,我们的殿下涉世未深,暂时还处于第一层,所以他没有过分怀疑阿列夫的话。
“很感谢你今天教我的道理,我接受你的站队,不过,如果让我发现你敢用我的身份做些违规的事情,后果自负。”
阿列夫大笑了几声,接着双手合十,说道:
“殿下,明智的决定,不过希望您回去后,能多思考一下鄙人今天的话,鄙人相信,您会有更多收获。愿主庇护着您。”
瑞尔莱斯也双手合十,微微欠身道:
“圣主在上。”
话落,瑞尔莱斯瞬间消失,仿佛今日未曾有人造访过。
继承人殿下离开后,阿列夫又松了一口气,接着干笑了两声,招呼来旁边焦急的教徒:
“今天起,私下下调圣水对贫民的价格,另外,遇到又生命危险的贫民,无条件免费治愈,解决不了的直接来找我。”
教徒似乎有什么想问,但没开口,点头后便各自退去。
阿列夫摸了摸额头的冷汗,心想:
【殿下的压迫感真不是一般强啊,看来力抗魔族的事情,不是虚言啊。】
......
总教廷处
教皇听着手下的人传来的汇报,不由得笑了笑:
“这阿列夫倒是个懂尺度的人,挑明目的站队,进退有序,言语中讨好瑞尔莱斯,又不显得刻意,最后更是选择悄悄改变对贫民的政策,而不是当面跟瑞尔莱斯直说,这样,在瑞尔莱斯发现后,不仅可以改善他在瑞尔莱斯心目中的形象,还可以卖个顺水人情,这生意经,不去做商人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