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理科生的世界里，数据处理毫无疑问是一件大工程。
苏静学长给我的那厚厚的一堆纸，光从头到尾看上一遍就要花一两个小时了，我昨天一直做到凌晨12点，才完成了不到四分之一。半天工夫要把它处理完是不可能的，花一个礼拜的时间还差不多。
而今天醒来是早上七点，我看着书桌上已经变得一片狼藉的各种计算用纸，很不情愿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室友们都醒了，醒了以后坐在座位上，都很安静。大概是因为他们都已经做好穿越的准备了。
我一屁股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脸也不想洗，饭也不想吃。趁着早晨刚起大脑清醒，拿起笔对着纸上的数据开始狂算。
室友们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会之后，都陆陆续续地站起来，该吃饭吃饭，该洗脸洗脸，该玩电脑玩电脑，只是相比平时都更为沉默。仿佛有一股压抑凝重的空气笼罩着整间寝室，不过疲于计算的我对此也不甚在意。
过了不知多久，一名室友忽然开口问道：“之前说十天之后穿越，你们还记不记得当时的弹窗上写的是十天后几点穿越？”
“记不清了，好像没写几点吧？”他问完过了好几秒，另一名室友才慢悠悠地回答道。
“如果能穿的话，我希望现在就穿，那我就不用处理这些该死的数据了。”我看着剩下的数据，抓着头发抱怨道。
“唉，这是你导师项目组给你派下来的任务吗？”
“是啊。”
“真羡慕你们这些保研的人有导师啊。”
“那我把东西给你，你来帮我算？”
“嘿嘿！我才不要，我以后就算上研也要上应用方面的专业，谁要去理论物理拓扑组这种苦逼的地方？是嫌自己头不够秃，还是觉得自己家里太有钱了？”
“啧——”我撇了撇嘴，不是对着室友，而是对纸上的数据，“这怎么都对不上啊，至少有三个参数要再加上时间变量。”
边上室友嘿嘿一笑说：“看你现在这样子，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当年的普朗克、爱因斯坦等一众大佬明明年轻时都是帅逼，学一段时间物理之后却变成了头发蓬乱不修边幅的犀利哥了。”
“理科生不修边幅是肯定的，人生短短几十年，这世界上却有那么多未知的东西等着我们去探索，哪有时间浪费在洗漱和穿衣上。”我心不在焉地回了他一句，然后低下头继续肝数据。
室友在边上发出“唉”的一声叹息，说：“你说我们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等你去了主神空间就知道了。”
“你滚！”
“行了，别打扰到人家算数据。看看这一大堆打印纸，有至少一半还没动过。”
然后他们三人结束了这短暂的对话，又各自安安静静了一会。
我继续低头动笔。明明平时无所事事的时候，会感觉一整天过得很漫长，但做起数据分析的时候，却感觉有多少时间都不够用。
纸上那一堆“23.03，34.15，53.23”的数字一眼看去显得如此杂乱无序，含糊不清。
人工智能花一两天时间产生的数据，我即使竭尽全力，也要用至少一周甚至更久的时间去解析、分析，最终得出的成果还未必能令人满意。
只要一想到自己穷尽一生都无法完成全部的工作，我心中就会产生一种强烈的无意义感。可纵然知道这是无意义的，该做的工作也依然要继续。
已经念完高中，上了三年大学，年纪也已经二十出头的我，难道还能因为一句“没意思”就将自己先前积累的努力全部推翻。想着一切从头来过吗？
我无法想象自己离开科研之后的样子，可也无法相信自己像这样继续研究下去，最终能有什么好的未来降临。
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觉黑了下来。一位室友跑去打开了寝室的灯，让我从无尽的数字地狱中回过了神来。
“现在几点了？”我问。
“晚上六点。”室友回答道。
我感到身体一阵虚弱，有些饥肠辘辘，便说：“我好像还没吃早饭。”
“不是好像，你就是没吃，从早上一直肝到了现在。”
“好吧。”我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放下笔说，“我出去吃个饭。”
“给我带一份上来。”
“没那个心情，我连自己吃什么都没想好。”
“没事啊，你吃啥我就吃啥。”
“那行吧，先给我一百块钱。”
“卧槽，你这是打算去吃啥？”
“我不是说了不知道吗？”
“那算了，我回头点份外卖吧。”
“行……”
然后结束对话，我走出门去。
走到寝室楼下我才想起来，自己今天不仅没吃饭，而且也没刷牙洗脸，可要我现在回寝室洗漱，我又觉得太累。
我就在楼下随便走了一圈，想来想去最后还是点了一份盖浇打包带回了寝室。
室友看见我拎着一盒鸡蛋盖浇饭回到寝室，露出一脸蛋疼的表情。
我也懒得解释什么，去刷了个牙，擦了把脸，然后打开饭盒吃了几口就感觉没胃口了。就把快餐盒丢到一边，继续处理数据，处理完两行之后又觉得累了，索性丢下笔什么都不做。
三名室友围到一起，继续谈论起和主神空间有关的事来。说到这么晚都不穿，看样子应该是恶作剧了。
我看着讨论得颇为感慨的他们三人，忽然没由来地问了一句说：“对了，你们听说了吗，学校有个研二的学长，卖我们楼下废弃的电脑，好像赚了一大笔钱。”
“哦，我那天好像也看到了，楼下是有一辆货车来装的。”
“感觉现在的学长真的是到处赚学弟的钱，不过怎么忽然提起这事，是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来，所以顺便说一句。”我摇摇头，“算了，我有些累，今天先睡了。”
“你辛苦了，早点休息吧。”室友说。
于是我把剩下的半盒盖浇饭丢进垃圾桶里，洗漱一番躺到床上。
室友们继续围在一起讨论主神空间，从小说聊到设定，再到各世界的风土人文。
我在他们的说话声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被外面的响动猛然惊醒。
我醒来的时候寝室已经熄灯，三名室友正围在一起开着热点打游戏。
我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时间已经是次日凌晨一点了。
而我们还好端端地留在寝室里。
主神空间应该是假的没错了。
谁获利最大就是整起事件的幕后黑手——我的脑海里没来由地冒出了这个念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