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第二天早上，我把闹钟设在4：30，起床之后很快地刷牙洗脸，然后等下楼之后才发现，我们本科生的寝室大门要6：00才开。
而楼下的公共休息室里，已经三三两两地坐着几个等着开门出去上自习的学生了。
我实在不好意思在这个点就把熟睡中的宿管阿姨叫醒，只好掏出手机给李明学长发条信息说：“学长，寝室门要六点才开，我现在出不来。”
学长收到信息之后很快回复：“啊，忘记本科生寝室楼有门限了，我的锅我的锅。你开门之后就赶紧过来……不过时间不够训练内容得相应地减少一点。”
回完消息之后，我找了个地方坐下刷了刷手机，磨蹭到5：55分的时候，宿管阿姨醒来把门开了，我赶紧奔向西区操场。
11月份6点的天空还是黑的，我到的时候，操场的聚光灯也没开。只能借着隔壁寝室楼道的灯光，勉强看见一道人影在单杠上翻滚。
想也不用想，那个人就是李明学长。
我走过去，学长大概是听见了脚步声，从单杠上跳下来，说：“不好意思，是我考虑得不周全，之后每天都差不多改到这个点吧？”
我说：“没关系，我在考虑从寝室里搬出去租学生公寓，到时候就没问题了。”
学长说：“小师弟你打算出去租房啊。”
我点了点头：“我们寝室现在有三门电磁炮和一个激光发射器，不趁早搬出去迟早药丸。”
李明尴尬地学长笑了笑，然后拿出一盏应急灯和一根布条，说：“那我们开始训练吧。”
第一项训练的内容，是我在学长的帮助下爬到单杠上，双脚勾住单杠倒挂下来，然后学长用布条把我的腿死死地绑在了单杠上。
然后他说：“你要像荡秋千一样，来回摆荡，幅度要大，跟仰卧起坐一样。”
我问：“摆多少下？”
学长说：“很多下。”
我又问：“很多下是多少下。”
学长又回答说：“就是一直摆。”
我一阵无语，想了想又问：“这是为了锻炼腰力吗？”
学长说：“唉，你问题好多啊，怎么这么多废话？先动起来，剩下的我之后再跟你解释。”
于是我就在学长的指挥下来回摆动起来。我不停地摆摆摆，学长在边上给我数我摆了多少下。
数到三十的时候，我的腰背开始发热。
数到五十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瘫了。
然后又来回摆了三次，我感觉自己的大腿都要抽筋，全身的骨头开始发痛，整个人痛苦地都要死掉了。
于是我停下来说：“不行了，学长，我做不动了。”
学长说：“别停下来，你特么都还有力气跟我说话，怎么可能做不动？”
我说：“我真做不动了，我感觉呼吸困难，整个人都要死了。”
学长说：“别扯淡，我这辈子都没听说过人感觉自己要死，就真地会死。”
“可是……”
“别可是了，再做十个，我给你数着。”
我想了想，然后咬了咬牙，在学长的计数下继续发力。
学长从一数到九，然后九后面接的不是十，而是九点一。
“学长，你特么！”
“闭嘴，别停下！九点二！九点二了！快，九点……三！别停！不许停！”
“不行了，我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要断了，再做真的要死了！”
“闭嘴，你解剖学是白学的吗？人的骨骼比同体积的钢筋强度还强，你觉得你做的那几个训练动作能折断钢筋了吗？”
“可是……”
“没有可是，你还有力气说废话！大腿肌肉绷那么紧干嘛？害怕掉下来？放松一点，别担心我绳子捆得很牢的！把大腿浪费的能量转到腰上，继续，再做二十个。”
“……”
“我没说你再做二十个就可以停下来！再，继续，别停——！敢停下来我就让苏静把你全身的骨头都拆下来！”
最后在学长的各种威胁之下，我总共做了差不多150个来回摆动，结束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全身都在颤抖，单杠下面的塑胶地面上滴满了我流下的汗水。
学长笑骂了一声，说：“行了，之前像杀猪一样嚎，结果还不是做了一百五十多个。你把腿收紧一点，我现在帮你把腿上绑着的解开，你要是不夹紧，头朝下掉下来可就连神仙都救不了你了。”
然后学长翻身坐上单杠，把我腿上紧系着的布条解开。
解开之后他从单杠上跳下来，却没有马上扶我下来，反而向后退开一步，说：“好了，接下来，你就凭你自己的力量在单杠上挂上半个小时吧。千万别乱动腿，摔下来我可不救你。”
听到这话，我感觉自己都快哭出来，这时候的我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腿部也使不上什么力气，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从单杠上掉下来。所以我万分恐惧，比苏静学长捏着拳头打我肚子的时候还害怕。
那天之后，我完全不记得自己那最后的“半小时”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我只知道自己在李明学长的搀扶下落回地面，感觉整个人都像获得了新生。
李明学长趁我趴在地上回复体力的时候，站在一旁说：“现在学武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因为大部分人对于武术的观念就是错的。套路讲什么动作优美，大开大合，主要是方便表演。又说什么要遵循科学的锻炼方法，增肌、吃药，服用营养剂，可那只是力量、速度方面的体能训练。光这些训练能有啥用？你一个人，就算锻炼到死，力量速度等方面能比得过野兽？肌肉结实，能挡得住子弹？可是俄罗斯人就能追着熊暴打，非洲土著能把草原上的狮子往死里锤。能做到这些绝不是因为他们比熊和狮子更加强壮。人体就是人体，各方面都有极限，超出限度就会受伤。武术里首重的任务就是认清自己的限度，然后在限度范围内统合自己的力量。但是要做到这点并不容易，因为人的心懦弱恐惧，往往会在真正的极限到来之前选择放弃，就像刚才的你，明明能做150多个来回摆动，完事之后还能在单杠上挂整整一个小时。可你做到五十的时候就开始鬼哭狼嚎，说自己要死不行了。这些所谓的要死了，不行了都只是你心中出于对未知的恐惧而脑补出来的假象，并不是你真的就到此为止了。只有克服这种假象，你才能朝身体物理意义上的真正极限靠近，并理解，限度之内，万事皆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