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跟着黎明学长锻炼完后，从医院传来消息，说这几天段老师的精神好一些了，被转入了普通病房，允许我们也前去探望。
于是我们上午呆在实验室，下午一起去的医院。
听说要去看老师，学长学姐们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该刮胡子的刮胡子，该洗头的洗头，该沐浴的沐浴。收拾好仪容，换上崭新的衣服之后，几个人看上去比平时更是精神了不知多少倍。
我们来到学校附属医院的住院部，没买鲜花，也没带水果。
我们到的时候，段老师住的独立病房被收拾得十分宽敞明亮，午后的阳光温和地从窗外射入，地板和墙壁一尘不染，洁白无瑕，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老师独自一人，穿着新换的住院服，躺在床上，身上接着一根输液管和几根电线。
我们进门之后走到床边。
段老师这时候才转过头来，看着我们无比欣慰地笑着说：“你们来啦，苏静？”
“是啊，段老师。”苏静学长笑着点了点头，说话的声音温柔得跟换了个人似的。
“你发起的那个项目怎么样了，研究还顺利吗，过程中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都挺好的，托您的福，研究顺利，经费充足，照这个进度下去，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要全面迎来人工智能的时代了。”
“真好啊。可惜我估计是看不到了。”段老师欣慰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发出一阵叹息，脸上表情颇为感慨地看向窗外。
苏静学长身体轻轻颤抖了下，可他没有说话。没有说那些“您别那么说，您一定要好好养病，争取长命百岁”之类的客套话。
学长不说，我们也不吭声，原本就很安静的病房里一下子便静得连心跳呼吸的声音都清晰了起来。
“时代真的是变了啊。记得我小时候，还是军阀割据，每天都能听到说哪里哪里又打仗了。像我出生那年，国家刚讨回了汉口和九江，北伐军打下苏浙一带，之后在城里乱抢滥杀。再后来北伐结束，是抗日战争。我随着家里人一边逃难一边念书，战争结束之后我也大学毕业了，成绩不错，运气也好，赶上国家计划，去莫斯科留学，跟着朗道先生做研究。”
一谈起过去的事，段先生的脸上就情不自禁地挂满了笑容。他断断续续地说，我们站在边上认认真真地听。
一直从磁单极理论扯到反坦克火箭，还进行了关于额外维存在性的探讨。这些话题学长学姐们还能津津有味地插上几句，我一个大三的学生却只是似懂非懂，听得云里雾里。不过我觉得，听不懂也没什么关系。
探病结束之后，学长学姐们看上去都相当幸福，脸上充满喜悦的笑容让他们看起来都萌萌的。
“哎呀！没想到新的广义协变能量动量守恒定律是这样提出的啊。”
“嗯嗯，拓扑流理论应用到固体缺陷能有这种效果，真是学到了。”
“对于规范场理论中的规范势的分解真是太妙了，怪不得杨先生都会赞不绝口。”
“哼哼，虽说物理学起源于自然哲学，但毕竟用到的数学工具才是关键，现在的理科生都只知道费恩曼物理学讲义，可我觉得朗道十卷才是属于男人的浪漫！”
我们一边说着些只有理科生才听得懂的话，一边从医院里出来。
苏静学长笑着说：“正好实验经费还有得多，一起去吃个饭吧。”
我说：“不太好吧，学校不是规定多余的经费是要统计之后上缴回去的吗？”
学长说：“但是学校只给了我们五万块钱，全砸在最开始的一台服务器里了，剩下的经费都是我们自己筹来的。”
“而且我觉得研究经费本来就应该涉及工作人员的方方面面，如果都吃不好穿不暖，又哪里还会有心情去搞科研。”
克丽丝学姐也在边上表示赞成地点了点头。
我说：“那好啊，反正经费不归我管，有得吃是最好的了。”
然后我们讨论了一下，最后决定去吃烤肉，苏静学长在沿路的书店里买了本轻小说。
到烤肉店之后，我们很快下好了订单，在等待的过程中，学长拆开新买的小说，捧在手里，然后“哗啦啦”地快速翻动书页。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从最后一页翻回第一页，然后再从第一页……像这样循环往复了三次，整个过程花了差不多一分钟。
然后学长合上书本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点了点头说：“原来如此，《哥布林杀手》这部小说讲的原来是这样一个故事啊。看名字我还以为是一只哥布林当暗杀者的故事，可实际上是一个专杀哥布林的冒险家。”
“专杀哥布林的冒险家？”
“是啊，从白瓷级别就开始杀哥布林，然后一直杀到白银级别还在杀，好像再往上升一级就是救国英雄的水平了。”
“听起来真是个苦大仇深的故事。”
“意外地还蛮好玩的，你要不要看看？”
“好呀。”李明学长从苏静学长手里接过那本名为《哥布林杀手》的小说，然后也“哗啦啦”地翻看了起来。
全程目睹了这一幕的我忍不住像上课提问的学生一样举起一只手，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学长……你们这是在干嘛？”
“啊？”苏静学长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我指了指李明学长手里那本正在快速翻页的小说。
“李明？他在看书。”学长回答道。
“像这样‘哗啦啦’地翻来翻去，你告诉是在看书？”
“哦，你说这个啊，这是速读嘛。”
“你这算哪门子的速读，量子波动速读吗？”我一脸无语地问道。
“超右脑波动速读法。名字中二一点没办法，毕竟是东瀛人取的嘛。十年前这套速读方法刚流行起来的时候，我妈买了本书给我，我学会之后顺便教给了李明。”
“熟练之后差不多每分钟能读一万字左右，不过轻小说不用看得太仔细，扫几眼过去就是了。”李明学长合上书本，“还有，虽然名字叫超右脑波动速读法，不过我和苏静一致认为超右脑这个说法太玄乎了，不过管它呢，好用就行了。”
“不仅好用，而且还很帅。06年的新番SA特优生里的辻龙就用过这种速读法，然后十分钟答对了1000题，我就是为了有一天能表现得跟他一样帅，才特意勤加苦练的。你绝对不会想知道每天拿一张画有线团的卡片锻炼眼部肌肉，听语音绕口令锻炼思考速度之类的有多辛苦。但是学会之后我也慢慢发现这项技能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是必须掌握的。光我们学校的图书馆存放有超过260万册图书，其中物理学相关的专业书籍大约30万本。假设我一天看20本书，一年365天不间断，看完这30万本书也需要足足41年时间……啊，算了。”
学长说到一半，忽然露出意兴阑珊的表情，然后就沉默了。
正巧店家这时候把我们点的烤肉端了上来，于是很快，桌上就只剩下铁盘烤肉发出的“滋滋”声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