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店门,看到里面熟悉的装修风格,听到熟悉的音乐声,我感觉身体里的几根神经都跟着放松了。我走到柜台前,抬头看了一眼映在上方led屏幕上的菜单。
“给我一份B套餐,汉堡要劲脆鸡腿堡。”我指着上面的菜单说道,然后付完钱,找了个座位坐下等待取餐。
也许是触景生情,只要在这种店里坐下,各种和肯德基这家快餐连锁店相关的记忆就会在脑海里涌现。我想起自己刚刚高中毕业的时候,和同班同学一起出省旅游,在目的地的某条美食街上,因为吃不惯当地的章鱼触手和沙虫,我们最后为了填饱肚子去了一家肯德基店,记得那天我点的也是劲脆鸡腿堡,可是汉堡里面却没有沙拉酱,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哪怕是快餐连锁店,在不同的地区也会有不同的口味。
然后我又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很喜欢肯德基的吮指原味鸡,放学回家的时候总会跑去店里买上两块,然后一边啃一边坐在湖边发呆。这道菜的味道变得和记忆中不同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然后我又没来由地怀念起田园脆鸡堡和墨西哥鸡肉卷。它们从这家店的菜单上消失又是哪一年?
可是回忆了又能怎样,思考了也没意义。变了的东西就是变了,已经消失的永远不会回来。见证了这些改变的或许会和我一样时而感伤,总觉得就因为这样的事,自己的生命缺失了一个不起眼的碎片。而改变之后才诞生的新生儿们或许不会理解我们的伤感,但一定,也会在某个别的地方获得类似的体验吧。
手里的号码牌忽然“滴滴滴”地响了起来,我去柜台拿了套餐,咬了一大口汉堡,挺好吃的,但总觉得差了点意思。
我又喝了口可乐,感觉还行。
“嘿!”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紧接着我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我回头一看,是一个认识的端着餐盘,背着书包的黑发美少女。
就是那个历史系的,苏静学长的小迷妹,名字叫什么来着?我一时间想不起来。
美少女看着我皱了皱眉头,说:“你怎么看着我话都不说一句,该不会是忘了我叫什么名字了吧?”
“怎……怎么可能?”我集中起精神,努力把她的名字从自己的某条脑回沟里提取出来,“罗……罗茜学妹。”
“学妹你个头啊,我们同级的好吗?”罗茜翻了白眼,然后在我对面的座位上坐下。
“我一直以为你比我……年轻。”我小声辩解了一句。
“那是因为你们理科生更容易显老。”罗茜笑道。
我“啊哈哈”地尬笑了一声。
事先声明,我不是不擅长和女孩子说话,而是不擅长和一切正常人类说话。高中刚毕业的时候我还不是这个样子的,是三年的理科生生活让我变得异常了。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你最近很闲吗?”罗茜问道。
“嗯……还好吧。”
“我每个礼拜会来这家店三天,点一点吃的,然后看书看到傍晚。”
“嗯。”
“快餐店里有点吵,其实按理说的话,看书应该去学校自习室或者图书馆,可是看书看久了就容易肚子饿,在那两个地方吃东西不太好。”
“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然后觉得自己也应该找一点话题才对,于是我说,“你们历史系要看很多书吧?”
“嗯,还好吧。”罗茜说,“难道还有什么专业是不用看书的吗?”
我说:“物理系主要看论文。”
“啊~~”罗茜笑了笑,“书看多了就会发现,真正值得一看的书很少,天下文章一大抄,除了考古发现的第一手文献,翻来翻去也都是千篇一律的炒冷饭,换汤不换药。出版社每年自费公费出版的图书有九成以上都是用来骗钱割韭菜,误人子弟的学术垃圾。当然了诗歌散文小说之类看着玩的文学作品就另当别论了。”
“论文也是啊。”我感同身受地苦笑一下,“尤其是国内一些人写的论文,连抄书都能抄错,就那样还能过审。我每年阅读的论文,十篇里大约有一到两篇论文的结论能被严格证伪,剩下八篇就是蹩脚的英语文献中译,一些凌乱不堪的实验数据,和毫无建树的分析垃圾。”
“唉~”
说到这里,我们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算了,还是别说这些了。你最近过得怎样?”
“嗯,挺好的。倒是苏静学长,他彩票中奖了。”
罗茜听到我的话,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然后点了点头说:“嗯,不愧是苏静学长。”
她点了点头,然后拿起餐盘里的汉堡咬了一口又放回盒子里,咀嚼嘴里的食物,拿起可乐喝了一口。
我也跟着拿起手中的汉堡,大口吃了起来。
罗茜咽下食物之后,从自己随身携带的书包里拿出一本书,翻到有书签的那一页。看完翻页之后,她有拿起汉堡咬了一口,咬完咽下之后继续看书。
我有点想笑,却低下头默不作声地继续吃我的汉堡。
我注意到罗茜吃东西看书的习惯和我很不一样,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会狼吞虎咽地把一整个汉堡吃完,然后才开始看书,或者就一手拿书一手拿汉堡,边吃边看。
像罗茜那样吃饭和看书,两件事混在一起干,却又不会同时进行什么的,我是绝对学不来的。
这是理科生和文科生的差别,男孩子和女孩子的不同,还是说只是单纯的个人习惯不一样?
不管怎么说,我觉得自己今天思考和说话的量都已经够数了,索性闭上嘴,一声不吭地吃起饭来。
十分钟之后,我吃完了汉堡。
罗茜抬起头来,有些犹豫地说:“你们那边发生的事我前段时间听说了。”
我花了十多秒,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段老师去世,项目组解散的事:“啊,嗯。”
罗茜又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终究什么话都没说出口。于是我和她道了个别,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