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那是一位形迹可疑的客人
昨天,除了自愈速度异于常人外就一无是处的半吸血鬼月天语,第一次吸了自己母亲以外的人的血,而且对方还是自己在意的异性。
虽然当时的气氛实在很好,天语也很陶醉其中,但事后她还是被羞涩和后悔两种心情所折磨——羞涩当然是因为咬了千莲,而后悔则是因为,她打破了与某人的约定。
而这个某人,也在星期一的早上,以纸条留言的方式将她约到了学校的天台。
当她艰难地拔着注了铅般的双腿移动到天台时,约她的某人已经在那里等候着了。
“你来了啊,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呢。”
那个人向天语寒暄道。
“……嗯,全都是托千莲的福。”
天语像被遗弃的小猫般,颤抖着低着头,完全不敢与眼前的人视线相交。
“我知道。不过我早就料到了会变成这样,毕竟以他的性格是绝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苦的,况且你也是因为保护他才受伤的。”
“诶?你早就料到了?”天语吃惊地抬头望向对方,“那、那你不生气吗?我、我可是打破了和你的约定啊!”
那个约定,正是禁止天语以千莲作为吸血对象的约定。
破罐子破摔后,天语再度低头闭眼,仿佛是在等待对方向自己降下惩罚,但对方却没有任何动静。
“吸血的事情,我猜也是千莲主动的,所以那也算不上打破约定。”
说着,这个人终于开始往天语的方向移动,而其踏响的每一个脚步声都像细针一样扎在天语身上。随后,这个人说出了一句差点就让天语当场石化的话:
“但是——为了减轻天音阿姨和千莲两人的负担,今后你也可以吸我的血!”
天语杏眼圆瞪,因为昨天吸过血而显得比平时更红的双瞳尽露惊讶之色,沉默了半晌后,她对着眼前的人——千莲的青梅竹马、使用灵具【封印之剑·宵雨】的退魔师朴雪华惊讶地大叫了出来:
“诶?诶——————————!”
◇
——“为了减轻天音阿姨和千莲两人的负担,今后你也可以吸我的血!”
二十分钟前,雪华在天台上对天语许下了这样的承诺,而闻言的天语在一阵惊呼后,落泪了。
现在雪华正坐在教室。这节是一位头发花白的男老师的历史课,这位老师虽然带着粗框眼镜而且长相有点呆,但因为上课风趣幽默而被学生们喜爱。
与奋力学习争取奖学金的千莲不同,一心只想继承父母衣钵的雪华对学习毫无干劲,而这样的她唯一擅长的科目就是历史,但现在她却连这节历史课也听不进去,脑里全是天语哭泣的画面。
但那其实是感动的泪。
天语将雪华的那句承诺当作是雪华对她的友情宣言,并为雪华的心意感动而落泪——她正是一个如此纯粹的女孩。
但对雪华来说,那却不是她真正的心意。
——我只是,不想让千莲成为天语的“特别的人”而已啊……
雪华之所以会说出那句话,其实是因为她明白千莲对天语来说,是母亲以外的第一个吸血对象,更重要的是那还是一位异性。她甚至相信,心如白雪般无垢的天语今后也绝不会以千莲以外的异性作为吸血对象。
她隐约地害怕着,天语会对这位唯一的献身对象萌生感激以上的感情。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她必须将千莲对天语的“唯一性”打破,而手段也简单,只要将自己的脖子也抵在天语的尖牙之下就可以了——让向天语喂上鲜血的友人变成两人,这样天语的感激之情就会变得无法集中在千莲身上。
——朴雪华,你真是好狡猾啊……
因为对自己生起厌恶之情,雪华忍不住用手猛心脏以作自惩,而当回想起天语那副喜极而泣的笑容时,手的力度也不自觉地变得更强烈了。
“朴雪华,你身体不舒服吗?”
教坛上的老师察觉到了雪华的异状,提出了关切的问候。
“不,老师,我没事,只是不小心被口水呛到了而已。”
雪华强行挤出一副笑容,企图掩饰自己的失态,而她的解释也惹起了班上的一阵笑声。而心境慌乱的她并没有注意到坐在教室后方的青梅竹马正以担心的眼神望向自己。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雪华跟正准备回雪华舍的千莲和天语打了声招呼,便独自前往兔彤咖啡屋,除了是因为暂时不想看到千莲和天语外,还因为她在学校时胸口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感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身为退魔师的她,怀疑那股压迫感是某只强大的魔物所散发的。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想,她决定去找那位仅凭地脉就能感知到非人之物的本土神明——千莲和千恋两兄妹的“宠物”,拥有兔耳和兔尾的少女神明姬兔彤进行确认。
“噢?是小雪华啊,欢迎光临!”
推开玻璃门,映入雪华眼中的是身穿会让人联想到《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兔子先生的可爱服饰、为店里的几桌客人忙上忙下的兔彤的身影。这位长有兔耳的少女有着梦幻般的纯白长发以及夺人心魄的绯色双瞳,明明长着一双下流的果实和一对丰腴的美腿,却又有着纤细的柳腰和的手臂。
“先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兔彤将雪华招呼到靠近吧台的桌子,为她泡了一杯牛奶咖啡后便继续照顾其他客人。
——兔彤大人可是神明啊,做这种事情真的合适吗?
雪华不禁想起兔田庙中神女兔田雕像脚边的那尊庄严的白兔雕像,但实在没法将它和眼前的兔耳服务生联想到一起。
大概十分钟后,兔彤总算坐到雪华身边,双手托着两腮,宝石般晶莹的绯色双瞳透着笑意,似乎是因为雪华的到访而心情愉快。
“找妾身有什么事吗?虽然就算没事也很欢迎就是了♪”
“的确有件事情想请教您。”
雪华挺直脊梁,拘谨地点了点头,但兔彤却对她的态度表示不满:
“别这么拘谨嘛,大方一点,以前往妾身身上夹发夹、用水彩笔把妾身的毛染成五颜六色的你比现在可爱多了哦!”
“您、您还记着这些事情啊……”
雪华尴尬地别开头,一想到以前被自己用各种手段捉弄的小兔子就是眼前的神明大人,她就不禁冒冷汗。
“唉,算了。”大概是觉得一时也难以让雪华改变态度,兔彤耸了耸肩,“那么就直接进入正题吧,你今天找妾身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雪华瞄了瞄坐在远处的几桌客人,确认他们没有注意这边后,便压低声音说道,“我今天在学校时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感到呼吸不畅,就像是被强大的力量压迫着一样。虽然当时身上没有带能够探知魔物的灵具,但我肯定那时有一只力量强大的魔物呆在学校附近,它应该就是最近将周边的妖怪都吸引到兔田市的人物。我知道您管理着兔田市的地脉,所以我希望您能利用地脉探知一下那只魔物的动向。”
“探知到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视情况而定,如果它对人类有害的话,就把它斩了。”
“你真的是这样打算吗?那么妾身只好拒绝你的请求了。”
“诶?为什么?”
雪华对兔彤的答复感到惊讶,并不禁轻轻拍响咖啡桌。
但兔彤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你啊,跟你的父母一模一样,都是急性子,尤其是那种明知没有胜算也要上的性格,简直让人头疼。”
“我……”
虽然之前已经得知兔彤与自己的父母有过一段交情,但突然被提起已逝的他们,雪华还是有点不知所措。
而兔彤只能叹一口气,继续说道:
“你所察觉到的魔物,其实妾身心中早已有了个大概,所以才不希望将它的行迹告诉你。因为以你现在的能力对上它的话,无疑只有死路一条。”
“但不还有您吗?”
“抱歉,就算加是妾身,正面交锋的话胜算也不足三成,因为对方是一个能跟万全状态下的妾身平分秋色的角色。”
“怎么会……”
雪华不禁哑口。在身为退魔师的她的认知中,神明作为人类的守护者,即便是像兔彤这种仅守护着一小片土地的土地神,都有着相当的力量,就算兔彤在被施加的封印还有一半以上没有解开的现在,也足以凭只身之力击退大部分魑魅魍魉。而这样的兔彤却说,这次光临兔田市的魔物是足以与万全状态下的地方神明抗衡的人物。
不过她还是试着反驳:
“但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放任对方乱来啊!”
兔彤苦笑一声,说起了某件事:
“妾身上星期在你的房间里照顾受伤的小天语时可是听得一清二楚的哦,你对千莲大人说‘自己不会不自量力挑战没胜算的对手的’,
那果然只是敷衍他的话而已吗?”
“我……”
被说到了痛处的雪华闭口不语,但她很快又提出下一个疑问:
“但为什么这么厉害的家伙会来到兔田市这种小镇啊?”
“可能是想趁着兔田大人与妾身力量衰弱的现在趁机将兔田市一举侵占吧?”
“开、开玩笑的吧?竟然想侵占兔田市?现代的魔物们不都是倾向于融入大都市安稳过活的吗?为什么那家伙会盯上兔田市这种小镇?而且随便做出大动作的家伙会遭到退魔师们群体讨伐的啊!”
自古至今,非人之物都与人类相邻而居。这些非人之物虽然在愚昧迷信的古代时期横行无忌,但在信息和科技高度发达的现代,它们当中的绝大部分都选择了隐藏身份融入人类社会当中,而且都偏向于选择融入人数较多的大都市,这遵循的是“叶藏于林、大隐于市”的原则。要是出现做出明显打破“避世”这条不成文规则的蠢货,正如雪华所说,退魔师们无疑会将其讨伐。
但是兔彤依然以毫无起伏的语气将话说下去:
“但如果是为了即将来临的‘战争’作准备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战争?”
雪华皱起眉头,而兔彤却露出了毫无笑意的笑容,淡然地说道:
“那是将会决定出名为‘地球’的这座‘伊甸园’的管理人的【乐园圣战】啊。”
◇
【乐园圣战】,这是雪华十多分钟前从兔耳神明姬兔彤口中听到的词。
那是兔彤取回部分神力后离开千莲千恋兄妹的一年间调查所得知的——一场即将来临的、由包括人类在内的世上所有生物共同发起的战争。
届时,无论是被神明们所庇护的人类、各路大妖怪为首的妖族、以六大龙王为首的龙族、以森精灵为首的精灵,还是以吸血鬼、恶魔为首的魔族……所有的生命,都会参与到这次战争当中,并争夺即将显现于世的【乐园之果】,而在这场战争中获胜并取得【乐园之果】的种族将会“代替已被放逐的亚当管理万物”,成为主宰此世的种族。
但在为雪华解释完后的下一秒,兔彤就马上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说出“开玩笑的啦,吓到了吧”这种话。
——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啊!
走在回家的路上的雪华,心中不禁对那位没点正经的神明吐槽。
事实上,她在听到【乐园圣战】的解释时,心脏吓得差点停跳了,毕竟这是一个宏达得恍如圣经故事、涉及到人类今后是否会被别的生物所支配的话题。所以当她马上又被告知自己被开了个玩笑时,才会既感到松一口气又感到生气。
在那之后,雪华和兔彤重新回到了“如何对付那个光临兔田市的大人物”的话题上,而这个话题最后也在兔彤提出“向其它城市的退魔师势力求援”这种稳健的建议后草草结束。
在雪华离开咖啡屋之前,兔彤曾打开手机的相册递到她的面前。
虽然雪华当时真想马上就将“堂堂的地方神明竟然在使用现代人的通讯工具”这个槽吐出来,但她在看到屏幕的瞬间就没了那个心思,因为她看到的——是身穿以酒红与纯白为主调的服务生制服、长着猫耳猫尾的天语。
那是天语在打工的时候被偷偷抓怕的照片,那丰满的双乳、那可人的容貌、那羞涩的表情,就算是身为女生的雪华也感到充满魅力。
——“小雪华,如果你不加把劲的话,千莲大人可是会被抢走的哦!”
这是满脸坏笑的兔彤在自己离开咖啡屋前所给的“忠告”。
“千莲会被抢走什么的……我也有在好好努力了啊!可他从来就没把我当成女孩子看待过啊……”
一想到那个迟钝的青梅竹马,雪华当即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踢向路边的电线杆。
“呜咕……”
把脚踢得隐隐生疼的雪华发出了与她那大大咧咧的性格不符的悲鸣,就连平日高高翘起的马尾也显得有点耷拉。
——“能跟猫耳抗衡的就只有犬耳了!不,小雪华的话更适合狼耳吧?这个周末要不要来妾身这里做兼职?妾身已经准备好你的服装了哦!来一个华丽的逆袭吧!”
那是兔彤给自己留下的另一个“忠告”。
“兔彤大人绝对只是想拍我出丑的照片而已吧!肯定是她还惦记着她在小兔子姿态时被我抓弄的仇,现在想要报复!因为我怎么都不可能适合那么可爱的衣服啊!而且犬耳跟狼耳又有什么区别嘛……”
雪华一边垂头丧气地走着,一边持续着碎碎念,最后——无意识地双手握拳放在脸的前面,模仿狼的叫声发出了“嘎呜”的一声。
然后下一瞬间,少女因为羞耻过度而抱头蹲地无法再起。
◇
“千莲大人,您看这衣服合身吗?”
——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一周的校园生活结束,周六上午,千莲、天语和雪华三人带上了周末作业一同前往兔彤咖啡屋。而让千莲想不到的是,雪华竟然也换上了咖啡屋的制服,那款式虽然跟兔彤和天语的别无二致,但颜色却是以深灰与纯白为主调。而且跟胸前的布料被一双成熟之果紧紧撑起的两人相比,胸前衣襟松松垮垮的她显得甚是清凉……不,是悲凉。
更重要的是——
“噗,竟然是犬耳……”
在草草扫过雪华的服饰后,千莲马上被雪华头上那双深灰色兽耳和身后毛茸茸的兽尾所吸引,并忍不住“扑哧”地笑了出来。
“这是狼耳!是狼耳!而且这是兔彤大人强行给我变上的!我、我跟你说过的吧,我们朴家的退魔师可是世世代代都很尊敬兔田大人和兔彤大人的!所以我可不能随便忤逆她们的意思啊!”
“诶?是狼耳吗?但跟犬耳有什么区别啊?哈哈!”
虽然被青梅竹马取笑的雪华奋力地做着辩驳,但那位绯瞳白发的兔耳神明却笑眯眯地“背叛”了雪华:
“诶,是吗?妾身才不会做这么过分的事情呢!妾身刚才在更衣室施咒的时候小雪华不也默·许·了·吗?”
“我、我……”
雪华不置可否,只是红着脸咬紧牙关,关注着千莲下一步的反应。
——快、快点称赞我啊!不然我就要崩溃了啦!我可是从来没穿过校服以外的裙子的啊你这笨蛋!
但是千莲却没有如雪华心中所愿,甚至带着满脸笑容作出了远超她的预料的发言:
“雪华,能让我摸一下吗?”
“诶?摸……摸哪里?”
千莲的要求犹如闪电般击昏了雪华,如果说她刚才像个因关节生锈而动作生硬的发条人偶的话,那么现在就是个因发条势能释放完毕而彻底停下的人偶了。
至于千莲,明明尚未获得雪华许诺,却已经擅自伸手抓住了她那毛茸茸的深灰色狼尾:
“呜哇,还以为狼毛是硬硬的,原来也这么软的啊,而且还有体温,好暖和哦!”
被好奇心驱使的少年毫不顾忌青梅竹马的反应,放肆地对她的尾巴摸摸捏捏,甚至还蹲下身子把脸贴在上面来来回回地蹭着。
平日英姿飒爽的少女此时就像一只初生的狼崽般可怜,拼命地绷紧全身肌肉,闭紧双眼忍受着从尾巴传来的酥麻触感,明明心里想着绝对要把这个青梅竹马一脚踹飞,却迟迟都下不了决心,而少年马每次用力蹭一次,她都会像触电般地全身颤抖发出一声轻喘,那迷离的表情看上去难以分清她到底是难受还是享受。
而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进行着奇怪行为的两人的某位猫耳少女,此时只是红着脸紧紧攥着裙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雪华她愿意给千莲摸啊……青梅竹马果然是特别的啊,就算被做了这种事情也不会介意。我也想……不、不对!我、我在想什么呢?才不想给千莲摸!绝不能给千莲摸!绝对!
察觉到天语那扭捏的样子,兔彤那张与“神明”一词不符的稚嫩脸蛋上浮出了小恶魔般的坏笑,然后做出了火上加油的行为:
“千·莲·大·人❤不要光顾着摸小雪华啊!妾身的兔尾你没摸过吧?来摸一摸吧!就像棉花球一样,手感超·好的哦!”
说着,便将跟兔尾……准确地来说是将整个圆润的臀部都拱向了千莲。
但是千莲一本正经地用一句“不要”否决了兔彤的建议,然后依然对雪华的狼尾爱不释手。
“诶?为什么?”
兔彤用着一腔埋怨的语气问道,但却是一副还嫌不够热闹的表情,而且还偷偷地瞅了瞅天语的反应。
“因为你的兔尾太短了,就算我想摸,万一不小心手滑摸到你屁股就我变成色狼了啊!”
“可您这十多年来不早就把妾身全身摸个精光了吗?”
“摸个精光的是小兔子时的你,但现在你可是女孩子哦!”
“但是您不也早就摸过了现在这个姿态的妾身的胸了吗?对了,听说还抓过小天语的胸呢!”
兔彤话毕,千莲的脸瞬间煞白,同时还感到手中的狼尾突然绷直,此时,一股寒意直窜上他的脊梁。
“姬·千·莲!你·个·大·变·态!”
“雪、雪华,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前半句是污蔑!”
“那就是说后半句是真的咯——!”
◇
现在,天语正呆在吧台里悠闲地看着千莲泡煮咖啡。而雪华则在兔彤的指导下进行着“咖啡屋服务生打工体验”。
十分钟前,千莲即将被雪华进行“审判”时,今天第一位客人推响的门铃声让他侥幸逃过一劫,话虽如此,雪华还是给千莲留了“回去之后不给我好好解释清楚你就死定了”的狠话。
为了不让自己继续想象之后等待着自己的“严刑拷问”,千莲现在将精力全部灌注到咖啡的泡煮上,入神地盯着壶中沸腾着的棕黑色液体。
这时,同样盯着壶中咖啡的天语嘀咕般地问道:
“千莲,你刚才怎么突然就摸起来了。”
“摸什么?”
“……就、就是雪华的尾巴啊。”
天语支吾地说了出来。虽说那是神明的咒术幻化出来的真正的尾巴,但在直接将其呼为“雪华的尾巴”后,天语还是感到哪里有点怪怪的。
“因为想知道是什么触感嘛。”
“就、就这样?”
“就是这样啊!”
——因为是青梅竹马,所以才会毫无顾忌地摸上去吗?
天语沉默了,耳中听到了咖啡“咕噜咕噜”的沸腾声。
——如果我跟千莲也是青梅竹马的话,也会变得更加亲密吧……诶?我、我都在想什么啊!
少女看着远处狼狈地应对着客人的狼耳服务生,心中不禁萌生出羡慕之意。但她却不知道,雪华正为自己和千莲维持着青梅竹马关系无法进展而苦恼。
“城里的人想出来,城外的人想进去”,指的正是这两位少女的心思。
——如、如果千莲也直接抓住我的尾巴的话,我、我该怎么办呢?要给他摸一摸的话也、也不是不行啦……但是像刚才那样用脸蹭的话……不行!绝对不行!绝对会很痒的!而且之前早就跟他说过“绝对不能摸”的话了啊……
心里想着些有的没的,天语落寞地垂下了身后的尾巴,无力地摇了摇。
自从被千莲允许自己吸他的血后,她感觉自己和他的关系一下子亲密了不少,而且心里也总想为他做些什么作为报答,就像得知千莲好像很喜欢尾巴的触感后,她就不禁会产生“就、就给他摸一下吧”的这种想法,但真要进行实际行动时又会变得畏缩不前。
结果,她只能为自己一如既往的软弱轻轻叹气,但是却不知为何发出了“喵呜”这声奇怪的叹息声。
“唔!天语你刚刚有发出声音吗?”
千莲似乎听到了那声“喵呜”,全身猛然一抖,甚至连瞳孔也放大了。
“才、才没有哦!”
“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嗯,一定是你听错了!”
天语绝对不可能承认那声丢人的声音是自己发发出的,但看到千莲的侧脸总觉得他是一脸可惜的表情。
这时,有新的客人光临,依然没克服怕生性格的天语紧张地竖起了猫耳和尾巴,带着一脸如临大敌的表情对千莲说:
“我、我先去去招呼客人了!”
“嗯!加油!”
◇
为前去招呼客人的天语加油后,我回想起刚才听到的那声“喵呜”,总感觉当时就像全身触电了一样。本以为是天语发出的,但她马上就否认了,大概真的是我幻听了吧。
然后,我还忍不住傻笑起来,脑海中浮现出猫耳的天语“喵呜喵呜”的样子,犬耳……不对,狼耳的雪华“嘎呜嘎呜”的样子,还有兔耳的小彤……诶?慢着,兔子的叫声是怎么样的呢?
不——对——!在搞清楚兔子是怎么叫之前,我怎么突然就妄想起她们装动物叫的样子啊?我……该不会有什么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奇怪癖好吧?
结果自己被自己恶心到了,好想死……
因为担心深究下去会发现自己其实真的跟雪华所说是个变态,所以我决定马上将注意力转移,免得继续去探究自己的本质。
对了,跟平时一样,观察天语招呼客人时的样子吧!
僵硬的动作,害羞的表情,不灵活的口齿,因紧张而绷直的纤幼身躯,还有那双时不时抖一抖的猫耳和那条总是不自觉地晃来晃去的条纹尾巴——糟糕,很可爱!虽然平时的天语已经很可爱了,但是她现在的模样更是可爱得一塌糊涂,嗯,看来有着跟我家千恋一拼的潜力呢!
但一想到她的这身模样还会被咖啡厅的客人尤其是男性客人们注视时,心中总会感到有股难以言喻的不快——大概是在担心她会不会人被毛手毛脚的关系吧?谁叫她天生就一副软绵绵很好欺负的样子啊……
至于雪华——算了吧,真有敢对她出手的色狼,恐怕在碰到她的衣角前指骨就被粉碎了。
话说回来,天语这次招呼的客人是个金色长直发的外国男人啊,会在兔田市这种地方遇到外国人还真是少见呢。
他的年纪在三十岁左右,脸色虽然有点病态白,但外貌毫无疑问是属于英俊的那一方,身上穿的那一身黑色礼服,会让人不禁联想到近代的欧式贵族,而他在今天这种不太晒的多云天气里却拄着的黑伞,会让人觉得那比起遮阳工具更像是文明杖的代替品。
对方是外国人啊,天语她……没问题吧?不过说起来,其实天语本人也是有点西方人的特征,说白了就是有点像混血儿。
再看看小彤和雪华那边的反应——喂,怎么了?尾巴和耳朵都竖起来了啊!两位别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好吗?害我都担心起来了啊!
“请、请问您要点些什么吗?”
天语瑟瑟地开口,但却看不出她比平时紧张多少。
我一边将煮好的咖啡盛到杯子中,一边继续观察天语,期间小彤和雪华前来取咖啡时也没有跟我说话,只是一直目不转睛地监视着那外国男子,仿佛只要他一有奇怪的举动就会马上将他制服一样……明明对方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坏人啊。唉,搞得我也忍不住竖起耳朵留心天语与对方的对话了。
“你……姓月吗?”
男子拿着价目表,开口却是一句发音标准得让人意外的中文,但是他没有点单反而问起了天语姓什么,实在让人觉得奇怪。而且为什么他会知道天语的姓氏呢?难道是天音阿姨的熟人?
“……嗯,但客人您怎么会知道我姓月呢?”
“因为……”男子像是说漏了什么一样顿了顿,思索数秒后便露出了柔和的笑容,“你的眼睛,就像月亮一样美丽啊!”
诶?这、这算什么?搭讪?喂!大叔,你的岁数再加个五、六年都可以当天语的老爸了!对女高中生出手是犯罪啊!而且天语的眼睛可是红色的,月亮正常来说是非常接近白的淡黄色才对吧!
或许对外国人来说,称赞女子的美貌是男人的天职吧,但我还是感到很排斥,心中也不禁对这名男子警惕起来。
不过天语似乎对这句恭维没什么感觉,只是傻傻地点了点头,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后,便继续催促对方点单了。
不知为何,她这种淡泊如水的反应让我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安心……
点单期间,男子根本一眼都没有看价目表,目光没有一刻从天语脸上身上移开,与常人相比略显苍白的嘴唇也一直微微地上翘着,保持着柔和的微笑,这份微笑甚至让我也不自觉地放松了警惕——不对,盯着女高中生不放的笑容明显是痴汉的微笑吧!
于是我全身的神经再次绷紧。
这时,天语已经写好菜单,啪嗒啪嗒地向我这边走来:
“千莲,一份超甜炼乳咖啡。”
“诶?那个外国人点的?”
看他成熟的样子我还以为他一定会点最苦的黑咖啡的,没想到竟然是个甜党?
“不、不是他点的,他跟我说让我帮他点我喜欢喝的种类就好了……”
天语支吾地解释到,而这个解释却让我感到微妙的烦躁与不安——那男人到底怎么回事?若无其事地称赞天语、一直死死地盯着她不放、还要喝她最喜欢的口味的咖啡……
就在我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又有新的客人进来了,勤快的天语比小彤和雪华更快一步,啪嗒啪嗒地走过去了……虽然知道可能性很低,但我还是会担心她会不会在平地摔倒。
这次的客人是两名相貌平平的年轻人,应该是大学生或是刚步入社会的男青年吧,因为看上去没什么危险所以我的视线也就从天语身上移开,着手制作超甜的炼乳咖啡。但就在我进入用少量热牛奶将炼乳稀释的步骤时,那两名年轻客人的方向传来了一声惨叫!
发出惨叫的人是两位客人的其中一位,他的手腕正被邻桌的那名外国男子抓住,成年人的手腕此时让人感觉连根牙签都不如。看来这是客人之间的纠纷了,但为什么他们突然会起冲突了呢?明明我没有听到有吵架的声音。
我、雪华还有小彤,同时放下手上的工作,聚集到那边去。
先开口的是身为店长的小彤,她收起了平日那副笑眯眯的表情,一脸不悦地用绯色的双瞳盯着外国男子:
“客人,能请您先松开那位客人的手吗?再不松开的话他的手就要废掉了!”
“哼!”
男子也非常不悦地回督小彤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了被他抓住的那只手腕。
我稍微看了看,那只手腕明明被抓住的时间不到二十秒,,却早因血液阻塞而变得异常紫黑,这种握力确实非常可怕,正如小彤所说,再不松开的话真的会废掉。
“那么,小天语,你说说刚刚看到的情况吧。”
“我、我……”
天语当时就在两桌客人的附近,所以应该目睹了事件发生的全程。
但是雪华却天语开口的先一步捡起了地上的某物,那是一部智能手机,而屏幕上显示的是照相机模式的画面。
“喂,客人,这是你的东西吧?”
雪华的语气就像尖刀一样,刺向那名因手腕剧痛而脸色苍白的男青年,这让我在意了起来。
“雪华,手机怎么回事了?”
“你自己看!”
青梅竹马气冲冲地将手机抵到我的鼻尖前,此时屏幕已经切换成照片模式,上面显示的是一张非常暗的图片,但仔细看的话,好像是一块蒙上酒红色弱光的白色布料,而且好像还有肉色的东西,这该不会是——
我猛地吸了口气,感觉心脏的血液不断地往脑上涌,顾不上赔偿的问题,一手将手机摔到地上,并对着那两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客人大吼:
“衣冠禽兽——!”
半分钟后,那两个被我痛骂的人灰溜溜地离开了咖啡屋,而他们手机上的数据也已经被删除得一干二净。
他们刚才所做的事情,正是偷拍天语的裙底,虽然已经得逞,但很幸运的是天语裙子里还穿着一条灯笼裤,事后听小彤说,就是为了防止刚才那种色狼。
看来这名外国男子是因为察觉到那两人的无耻举动才出手帮助天语的啊,得好好谢谢人家才行了。
而天语却比我早一步向对方微微鞠躬,用低如蚊鸣的声音说了一句“谢谢你”。
但对方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伸手摸了摸天语低下的头!
这家伙是在干嘛!
我的胸口感到一闷,擅自抓起天语的手臂将她拉开,然后也对向男子鞠躬表示感谢,虽然口中说着“谢谢你出手帮忙”,但心中却因为他前一刻抚摸天语的举动而无法坦率地感谢他。
很不爽,总之现在我感到非常不爽。
之后,这位男子用了长达半小时的时间才喝完我特意冲泡的天语最受不了的特浓黑咖啡,我可以肯定这段时间内他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看着天语,而且还带着一副恶心到死的笑容,结账离开前,他甚至还对小彤说教,把裙子改长一点,免得招来不三不四的客人——你以为你是谁啊!但是……那或许也是我的心声就是了。
一想到竟然会和他有相同的想法,我又是一阵不爽。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