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是一包产品说明全是法文的饼干
“啪——!”
被打了。
龙铃铃被一个闯进C班教室的别班男生一言不发地甩了一个耳光。
在因无法理解现状而呆滞了一瞬间后,性格要强的她马上就对眼前这个男生施以还击。
但是男生却单手挡住了她的耳光。虽然身材纤细,但她向来都对自己的臂力有相当的自信,以前在小巷里遇到一群小混混的时候,也能连气都不喘一口轻松地将他们放倒。所以她对自己的耳光被眼前这个男生挡下这件事不仅感到惊讶,更是感到屈辱。
“混蛋!放开你的脏手!”
铃铃甩动手臂,试图挣脱男生的手,但是男生却毫无绅士风度地将她的手腕握得更紧。
“先给我向天语道歉!”
“哈?为什么!”
铃铃反射性地拒绝了。
“刚刚你不是刮了她一个耳光吗!”
“关你什么事!”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这时她总算明白了,这个男生是刚刚被她打了耳光的同班同学月天语的熟人,而且搞不好还是男朋友。她当然也明白自己刚才对月天语做的事情太过分,但正值气头之上的她也不可能乖乖地听从这个男生的话。
“当然跟我有关了!给她道歉!”
“放手!”
铃铃忍无可忍,终于伸手去抓男生,在他的左臂上抓出了几条血痕,刺痛感让男生松开了手,铃铃紧接着又抓起了自己桌上的几支原子笔一把扔到他的脸上,便抄起书包快步离开教室。
——这可不是逃跑,只是现在没这个心情跟他吵架而已!
铃铃“哼”的一声,便又加快了脚步。
几分钟后,她走在了街道上,拿起手机往被她留在教室的两个朋友发短信,内容是让她们赶紧出校跟她一起到商店街的一家甜品店吃当日限量甜点,但十几秒后她们传来的却是“抱歉,今天我们要负责教室的清洁值日,不能陪你去了”这种让人丧气的回复。
“哈?搞什么嘛,她们之前是在星期五负责教室清洁的吗?”
铃铃不满地皱起眉头。但她却不知道实际上正是因为她老是在星期五约她的两个朋友才害得好说话的天语总是被一个人留下。
在抱怨完的下一秒,手机又收到了新的短信,铃铃打开信件一看,却发现是手机运营商发来的余额不足提示。这信件让她本来就皱成一团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接着她又拿出造型可爱的粉红色钱包往里面一看,里面只剩下几枚可怜的硬币,最后她只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今天不去也罢。”
就在这时,她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她不满地“啧”了一声,然后往侧旁移开几步,对方也往同样的方向移开了几步,再度挡在她的面前。虽然不耐烦,但她还是往侧旁再移开几步。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眼前的人又挡住了她,这个行为在重复到第三次后,铃铃才终于发觉,那个人是故意挡住她的去路的。
“喂!你好烦啊!”
铃铃终于抬起头,正视眼前的家伙。
他是个有着篮球运动员身材的高大青年,在算不上清凉的天气里穿着只有摩托车暴走族才会穿的黑色紧身皮夹克,银灰色的头发让人感觉很不舒服,而他脸上的挂着的轻浮笑容以及那个遮住左眼的独眼龙眼罩更是让铃铃产生了生理上的反感。
虽然铃铃没有给好脸色给对方看,但对方却以仅剩的右眼用着充满粘稠感的目光打量着铃铃,仿佛是在用视线舔舐她的身体一般,最后,他以与他的笑容同样轻浮的声音说道:
“你的头发和眼睛很漂亮呢,我很喜欢!”
铃铃是混血儿,有着一头长及腰间的黄金色波浪发以及一双祖母绿的的双瞳,因而经常备受瞩目,而她对自己的美貌也有所自觉,所以对眼前青年的奉承不以为意。但是,青年接下来的话却瞬间点燃了她的怒意——
“我就特许你为我产子,感到荣幸吧!”
“哈?‘产子’?你是说让我跟你生孩子?马上从我眼前消失,你这个死变态!”
但是青年没有因为铃铃的唾骂而生气,反而露出了更为轻浮的笑容:
“哼,这种横蛮的态度,我也喜欢!就是你这种雌性征服起来才有意思!”
说罢,他甚至将手伸向铃铃自傲的金发。
但是“啪”的一声,铃铃如同赶走苍蝇一样将青年的手击开,然后一语不发地绕开对方离开。
青年并没有还击,也没有追上铃铃,只是向铃铃的身后嗤笑:
“就让你再逍遥一阵子吧,反正再过不久你也会主动找我的,杂种公主!”
——恶心死了,到底是哪家疯人院里面跑出来的独眼龙啊?
铃铃没有去听青年最后所说的话,只是怀着糟糕透顶的心情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
二十分钟后,铃铃进入了一个高级住宅区。她的家是一座算上前后院占地将近三百平米的大宅,但目前只有她一个人居住。
在进屋前,她在门前的邮箱中发现了一封信件,但那却是物业管理处送过来的水电费管理费欠费通知,而且已经欠费的时间已经长达两个多月了。
“手机快被停机,水电费又欠费,啊,麻烦死了!”
铃铃恼怒地搔着那头美丽的金发,甚至还弄出了些许头屑,这让她想起了自己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到美容店做头发护理。
心情糟到极点的她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连校服的不换下,直接“噗”地仰躺在那张大得夸张的公主床上,高级的床具因为她的体重而凹陷,但那软绵绵的质感也没法缓解她的烦躁感。
这时,她举起了右手,端详起一个戴在右腕上的衔尾蛇造型的铂金手镯。这只手镯是父亲在她七岁生日时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铃铃的母亲在她还在上小学的时候就已经去世,而父亲因为各种原因无法与她一同居住,甚至不能随时聊电话,所以对于独居的她来说,这只手镯就相当于父亲的分身。
每当想念父亲的时候,她都会将手镯摘下,然后用双手轻轻抚摸。
而刚刚她在学校坐在座位上和平时一样摘下手镯轻抚时,手镯却被正在清洁教室的月天语不小心撞掉在地上还被踩了一脚——对最喜欢父亲的铃铃来说,那就相当于父亲被人践踏了一样。
所以脾气向来暴躁的她在捡回手镯后,就忍不住给了月天语一巴掌。
铃铃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回想起那个被她打了的同学——微红的瞳发,软软的外貌,内向的性格,除了那对至少比自己大上两个cup的巨乳外,完全就是个人畜无害的角色。
“……我果然还是太过分了吧。”
铃铃知道月天语纯粹是不小心,在打了她之后也有反省,而且也在担心自己天生过重的力道会不会在她的脸上留下淤紫。虽然脾气暴躁,但她却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下次看到她的时候就向她赔礼道歉吧。如果她觉得不解气的话让她扇回我两个耳光也行。但是……”
铃铃回想起来那个替月天语还了自己一巴掌的男生,然后反射性地将手掌握成拳头,被他所打的脸颊上本已消失的刺痛感再度重现。
“管他是月天语的朋友还是男朋友,我绝对会扇回他的!”
有恩必返有仇必报,这正是这个名为龙铃铃的性格高傲的女孩的处世原则。
就在她在心中下定决心后,房间的灯却突然闪了两闪,然后灭掉了,大概烧断了。
“哈?不是吧?”
为了避免晚上黑的什么都看不到,铃铃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从抽屉拿出零钱出门买灯管了——虽说一个人住这么大的一座豪宅,多少养成了些大小姐脾性,但换灯管这种事情还不至于难得倒她就是了。
◇
因为没记下灯管的型号,铃铃回了趟家,等到买到灯管时已经将近七点半了,还没晚餐的她糊里糊涂地进了一家咖啡屋,这家咖啡屋是最近才开起来的,她之前还没来过。
“欢迎光临!”
推开咖啡屋的门后,迎接自己的是一位身穿黑白主调的可爱侍应裙、会让人联想到《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白兔先生的兔耳少女,对方那比自己的绿瞳金发更为罕见的绯瞳白发更是深深地吸引住她的眼球,以至于她甚至忽略了对方的胸前的质量也要比自己高几个等级这个绝望的现实。
“……嗯。”因为被兔耳少女的容貌以及热情冲击到,铃铃僵硬地点了点头,然后才问道,“对了,这里有没有吃的菜单?最好是肉类。”
“肉类的话就只有什锦肉比萨和加肉丁的蔬菜沙拉哦。”
“诶……”
铃铃虽然身材和普通女孩子一样纤细,但却是个肉食狂魔,甚至被她的友人戏谑就算去参加热狗大胃王大赛也能稳妥地赢下冠军,所以当听到只有这两种肉类完全不足的菜式时,她不禁露出失望的表情。
正当她准备离开咖啡屋时,空空如也的肚子却发出了雷鸣般的响声。羞耻心爆发的她发出“呜咕”的悲鸣,同时不禁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但是兔耳少女却温柔地牵住了她的手腕,绯色的瞳孔中溢出了温柔的笑意:
“如果你不介意味道的话,妾身就将什锦肉弄热给你吃吧,价钱就随便收你一点食材费好了。”
——“妾身”?
铃铃先是对兔耳少女的自称感到惊奇,但很快又将注意力放回到她所说的话上:
“诶?特地帮我做额外菜单,可以吗?”
“嗯,反正现在又没别的客人,而且你已经很饿了吧?”
“……那、那就麻烦你了。”
若是平时,铃铃绝不会对服务员这么客气,但因为在胃酸的折磨下,她变得比平时软弱,而且这位看似稚气的兔耳少女身上散发出的母性氛围,更是让她不自觉地软化了。
十分钟后,铃铃坐在了离吧台最近的桌子上,狼吞虎咽地吃着兔耳少女为她特制的香煎什锦肉,完全看不出一丝大小姐仪态。
而兔耳少女则是坐在铃铃的正对面,一脸满足地欣赏着她的食相,那表情温柔得就像一个因为看到正值长身体时期的孩子胃口大开而感到高兴的母亲一样。
但是被陌生人这样望着的铃铃,多少会感到些不自在。
“不用在意妾身,你继续吃吧。放心,冰箱还有很多食材,不够的话可以继续加哦。”
——能不在意吗?话说你干嘛要盯着客人吃东西啊?我的脸很奇怪吗?
“你的眼睛真漂亮呢。”
兔耳少女的绯瞳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绿瞳,用温柔的声音夸赞自己。虽然铃铃早就听惯了同性异性各种对自己容貌的赞词,但被眼前这个人夸赞时,她却少有地害羞了起来。
“谢、谢谢……不过,你的头发和眼睛也很好看。”
兔耳少女的瞳发的确很漂亮,如果将罕见度也纳入考虑范围的话,其魅力无疑能够压过自己,铃铃起初还以为对方只是戴了假发和美瞳,但对美容化妆颇有研究的她在近距离观察后也觉得那是真货色。
这时,兔耳少女用双臂撑着桌面,将脸往铃铃的脸探得更近:
“嗯,真的很漂亮,简直就像爬行动物的眼睛一样,冷冰冰的,但在此之上又有种高傲的燥热感。”
接着,兔耳少女用带着微微惊喜的语气问道:
“……你是铃铃吧?铃铃·D·萨杜文?”
“诶?”
铃铃停下了手中的餐叉,瞪圆了那双被兔耳少女形容为“就像爬行动物一样”的——瞳孔修长竖直的眼睛,惊讶地望着对方。
“不是吗?”
“不……我是。但是……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全名’?”
铃铃在户口本上的名字叫作龙铃铃,但是她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这个名字包含了父母两人的姓氏——母亲的“龙”,也就是D,以及父亲的“萨杜文”,这个包含了双亲爱意的名字,对铃铃来说就跟她的衔尾蛇手镯同样宝贵,更重要的是,知道这个名字的人,本该只有父亲、已逝的母亲以及自己而已。
“请问你是谁?难道你认识我的父母?”
震惊的铃铃追问了这个问题。结果兔耳少女却爽快地答道:
“当然认识了,而且‘铃铃’这个名字就是妾身和你的父母一起取的哦!”
“………………………………………………………………诶?!”
长久的沉默后,铃铃爆发出响彻整家咖啡屋的尖叫声。
但是兔耳少女只是带着淡淡的笑意与怀念的表情说道:
“连‘咆哮’的音量也跟萨杜文那家伙一样吵呢,哈哈哈哈!”
◇
——“妾身名为姬兔彤,是你的父亲齐格·萨杜文以及你的母亲龙铃兰的友人,也是在你出生的时候和你父母一起想名字的人。”
兔耳少女……准确地说是长得很年轻的兔耳大妈是如此向铃铃自我介绍的,虽然铃铃在称呼她为“兔彤阿姨”时被她带着很有魄力的笑容告诫到要称呼她为“姐姐”就是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铃铃和兔彤聊起了铃铃父母的往事。因为各种原因,铃铃从未接触过认识父母的长辈,所以跟兔彤聊天时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平日那股傲气荡然无存。
而在聊天的过程中,逐渐对兔彤放下心防的铃铃谈到了父亲的现状——本来半个月就会探望自己一次的父亲齐格,已经将近三个月没有出现,甚至连打电话这一唯一的联系方式也因为手机关机而打不通。
但其实不止联系不上,父亲交由自己使用的账户也早已被银行冻结,她现在陷入了拖欠住宅水电费、物业管理费的麻烦之中,现在就连日常的伙食开支也开始出现困窘。但因为顾及到面子问题,所以她并没有将这些话跟兔彤说。
但是,她还是少有地露出了懦弱的表情:
“兔彤阿姨,我是不是已经被爸爸抛弃了啊?”
常理来说,父母是不可能抛弃自己的子女的,因为父母正是这样的生物。但凡事都有例外,就像铃铃一样,她的父亲齐格,有着一个随时都可以将她抛弃的理由。
铃铃不知道兔彤知不知道那个“理由”,所以她不敢明说。
而齐格的友人,这位绯瞳白发的少女微笑着向这位思念父亲的少女鼓励道:
“不会的,妾身所认识的萨杜文绝不是这种人,与其说他抛弃了你,倒不如说他现在陷入了什么麻烦脱不了身的可能性要大得多。这样吧,妾身也设法帮你联系下萨杜文吧,但事先声明,因为各种原因我们也有十多年没有联系了,所以也不要对妾身报太大期望。”
“嗯,谢谢你,兔彤阿姨!”
“不客气,还有,因为很重要所以妾身再重复一下——要叫妾身姐·姐·哦~!”
“……是、是的,兔彤姐姐!”
铃铃打了冷颤,在看到兔彤的笑容前,她从不知道原来微笑也是可以那么有威吓力的。
在那之后,铃铃因为兔彤的安慰而胃口大增,又吃掉了将近十斤的什锦肉,但到结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够钱。
——“没关系哦,就当是请友人的孩子吃点东西而已啦,而且那些肉本来就寒酸得不该拿了招呼客人的。”
兔彤虽然是这样说了,但这对以“有恩必返有仇必报”为处世原则的铃铃来说是无法接受的,所以最后变成了她向兔彤赊账的情况。
——“今后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就只管来找妾身吧!”
这是兔彤在铃铃离开咖啡屋前为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虽然在与兔彤聊天后,铃铃这两个多月来一直憋屈在心中烦躁与焦虑得到了一定的舒缓,但她依然感到很不安。这份不安在她的全身游走,致使她的胃酸激增,总而言之,她肚子又饿了。
回家摸黑换了灯管后,她便从冰箱拿出了一包包装上印着可爱的小狗图形、产品说明全是法文的进口高级饼干。“啪”地打开包装之后,她又往里面撒了些辣椒粉和食盐,握住开口摇了摇后便开始大嚼特嚼了。这虽然是饼干,但因为里面混杂了大量的肉类蛋白,而且脆脆的口感以及加了辣椒粉后的刺激感实在太让人欲罢不能,所以对肉食主义者的铃铃来说,说这是她的至爱也不为过。
以“舒缓压力”的名义,她躺在床上一边听着流行歌曲,一边“咔嚓咔嚓”地消灭着包装袋里的饼干。
——爸爸的事情就先等兔彤阿姨……不对,是兔彤姐姐的消息吧。现在首先要做的,是解决拖欠着的水电费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费用……不对,要先把欠兔彤姐姐的账给还了才行,还有要向月天语道歉,还有……
铃铃再度想起那个打了她一巴掌的嚣张的男生的脸容,然后“咔”地咬碎了一块饼干:
“给我等着瞧吧,绝对会还给你的,哼!”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