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那是一座名为“悲罗”的古城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田耕渔织,天语与千莲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
本不习惯早起的天语,也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而每到晚上,她就会和千莲一起坐在家门前的庭院或是乘凉,或是观看千莲舞剑,据说他们的家族在家道中落前,是武人辈出的名门。
而在今晚,一个万籁俱寂的晚上,两人一如既往地坐在庭院乘凉,点数着飞舞于草丛与鱼塘边的流萤。
“好想喝炼乳咖啡啊~兄长大人~”
天语双手撑着下巴,向千莲撒娇道。
“连褥喀飞?那是什么东西?”
“诶?对啊,那是……什么东西?”
“连自己都不知道啊,朝露你这个小呆瓜。”
千莲微笑着,轻轻地抚摸着天语的小头,那手心的温暖,让天语感到很是舒适。
面对千莲的反问,天语也可爱地侧着头,她试着去回忆起那种被她称作“炼乳咖啡”的饮料的味道,但却直到最后都无法回想起来。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是村里的人举着火把在夜幕下的野路上行走。
“又到这个时候了啊……”
千莲望着那些摇曳的火把,皱起眉头。
两兄妹所住的地方,自古以来一直供奉着一位恶神,每年每到至阴之时,村民便要举行祭神大会,为那位恶神献上一名无垢少女的性命,以求一年的平安,否则被那位恶神统治的大地就会遭到恶鬼洗灭之灾。
“今年又会有回家的女儿会遭到不幸啊……”
千莲对这种献祭活人的陋俗感到无比愤恨,同时也感叹自己无力改变现状,此时的他,只求自己的妹妹不会成为这种愚蠢的闹剧的牺牲品。
“兄长大人……”
天语不安地将身子埋入千莲宽大的怀中,而千莲则是轻抚着妹妹的头,而轻柔的声音坚决地立誓道:
“放心吧,假若你被选为阿悲罗王的新娘的话,我就带你逃离这座鬼城!我绝对不会将你交给任何人的,朝露!”
“嗯,雪心兄长大人……”
◇
睁开双眼后,天语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陌生民居卧室的床上。
她撑起身子,发现原本被雨水打湿的校服被换成了一件充满复古元素的青蓝色汉裙。
“这里是……哪里?我到底……”
天语——不,此时此刻占据着天语肉身的,是那位名为“朴朝露”的少女的灵魂,从今天早上开始,她就一直欺骗着千莲、雪华与铃铃,假扮成“月天语”这个人,而真正的天语的灵魂,现在正流离于朝露的回忆之梦中,迷失了自我。
朝露试着回想昏迷之前的事,自己独自在学校的时候,突然被人袭击而陷入昏迷,然后被绑架到荒郊并被弃置到雨幕中成为了引诱千莲上钩的诱饵。
“对了,兄长大人呢?雪心兄长大人——!”
回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眼前的千莲浑身浴血的模样,朝露当即失声惊叫了出来。
这时,有人闻声从卧室外冲了进来,那是一位年龄二十岁上下的女性,身上穿着的是跟朝露身上的汉裙款式相同的裙子。
“发生什么事了吗?”
女性慌张地往床上的朝露问道。
朝露惊疑地看着眼前出现的陌生人,因为察觉到陌生女性的穿着装束与袭击自己和千莲的那伙人相似,所以她那淡红的双瞳中当即浮现出了明显的敌意:
“你们、把雪心兄长大人怎么了?!”
“雪心?你指的难道是被未歌怀疑是【原初之子】的那个男孩?”
“管你什么【原初之子】!你们把他怎么了?!”
朝露愤怒地大吼着,淡红的双瞳因为气血的涌动而逐渐转为深绯,而那暴怒的深绯中,正摇曳着诡异的幽蓝。
“你先冷静!冷静!那个男孩他没事!”女性慌张地向发狂的朝露说明,双手也作出了安抚的手势,“在你昏过去之后,他似乎将我们的同志一个不剩全都打倒了。现在他正在和未歌一起行动去救援你的另一个退魔师友人。那女孩好像是【月见】的继承人吧。”
“【月见】……吗?”听到这个名字,朝露像是回忆起某位友人一般,露出了怀念的眼神,喃喃自语道,“‘凡人啊,将你的恋心毫无保留地展现给我看吧’,月见,你当时是这样跟我说的吧。”
“嗯?你说什么?”
女性好奇地望向自言自语的朝露。
然而朝露却没有回应对方,只是走下床,裸足走到窗边,打开窗户。
“喂!这不是在下雨吗?”
“你确定那真的是雨吗?”
朝露仰视着天空,头也不回地说道。
女性顺着好奇心望向窗外后,总算明白了朝露何出此言,同时,她那挂着疑惑表情的脸庞,也被恐惧所扭曲: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女性所看见的,既是雨,又不是“雨”,那是从天而降、被称为“血雨”的污秽之物。
猩红的血雨降至地面,将灰色的城镇、绿色的森林,以及褐黄的土地,尽数染成了单一的、丑陋的、恐怖的颜色,察觉到异变的人们开始躁动,整座城市逐渐地陷入了恐慌。
遥望着这场血雨的朝露并没有流露出惊讶或是恐惧的情感,只是静静地喃道:
“明明难得在这个时代与兄长大人重逢,为什么你又要出来碍事,阿悲罗王……”
与平静的朝露相反,在朝露昏迷时一直照顾着的她的这位女性,脸上没有一丝从容:
“这一定是‘黄泉之王’冲破桂之神树封印的前兆吧!但明明还没到赫凡总帅定下的时间,为什么封印会变得这么松动?难道【王】的讨伐战要提前拉开帷幕了吗?”
在深呼吸了几次后,女性严肃地望向朝露:
“现在外面很危险,你乖乖躲在这里,未歌吩咐过我要好好确保你的安全。”
说着,女性便拉住朝露的手臂,要求她远离窗边。
但是朝露却一手拍开了女性的手,径直走出卧室。
“喂!你想去哪里?”
女性想要阻止朝露,但在追上去的时候,她却因蓦然出现在朝露身边的事物而止步了——如果说屋外的血雨予以人的是感官上的恐怖,那么纠缠在名为“朴朝露”的少女周围的无数哀鸣着的魂灵,予以人的则是灵魂上的恐惧。
离开卧室后,朝露穿过大厅,那里的是不久前被千莲打倒的十几名赫家退魔师、小犬化的白狼魔兽贪狼,以及负责照料他们的人。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朝露身上,却没有一个人敢接近她。
终于,身缠百鬼的少女走到了屋外,将手伸到门檐之外,用手心接住那凄戚的血雨:
“我想要保护兄长大人,不想让他总被彤的身影所吸引,不想他被其他的女人触碰,不想他再度因为阿悲罗王而身陷险境。所以,月见,来我的身边,我需要足以斩杀神明、足以斩杀王的力量,就算你是彤的所有物,但你却是我的同伴,对吧……”
◇
在兔田森林交战的千莲与赫天星分别停下了手中的龙矛与钢枪。
两人尚未分出胜负,并非两人已经消退战意,而是情况不允许他们继续战斗下去——在森林的土地中,无数的骨骸破土而出,在被腐殖质丰富的泥土受肉后,成为了一具具腐烂的行尸走肉。
尸者——这是几百年前曾横行于兔田市中的魔物,那时,兔彤的上位神尚未成为兔田市土地神,兔田市也尚未被称为“兔田市”。
数量大概有百,这些让人毛骨悚然的怪物发出了参差不齐的嚎叫,那是诅咒生者的哭嚎,足以使人心腐朽的凄鸣。
——这些……是什么东西啊……
千莲的心中无比震惊。眼前的尸者根本无法与自己以前曾经交过手的吸血鬼大公以及黑龙幼龙相提并论,但它们似人非人的外貌,将人死后的模样呈现在了千莲的眼前,让千莲联想到了“死亡”的概念,正因如此,涉足神魔鬼佛世界尚浅的他,才无法抑制心中的恐惧。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驱使发抖的身躯,撤退到受伤的雪华身边挥动龙矛保护雪华不受这些魔物侵袭。
另一方面,自幼接受退魔师教育的赫天星并未对被眼前的魔物包围的情况感到惊慌,但他的神情中却带着明显的不悦:
“混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尸者冒出来?‘黄泉之王’的讨伐战不是要在一周后才正式开始吗?”
这名枪卫一边抱怨着,一边挥动纠缠着苍蓝灵力的钢枪,以狂风扫落叶般的气势清扫着眼前的活死人。
此时,千莲等人意识到了另一件事——那就是,自天上降下的血雨。
因为生理上产生强烈的厌恶,所以千莲当即从龙矛中散出光尘,庇护着自己与雪华。
而本来如同狂犬般疯狂进攻的尸者们,似乎惧怕着环绕于千莲身边的烈日色光尘,转而集中往赫天星那边进攻,见状的千莲心中感到庆幸,他迅速地将自己的龙矛与雪华的【宵雨】分别收纳到各自的次元空间后,抱起雪华,启程赶往未歌与铃铃所在的方向,背后虽然传来了赫天星的咒骂声,但他丝毫也不再理会——尸者出现之后,比起帮雪华报一箭之仇,他现在更担心的是铃铃的安危。
抱着半昏半醒的雪华飞奔了将近一分钟后,他在森林当中发现了和自己一样发着烈日色光芒的人影,毫无疑问那就是铃铃,迎上去后,发现未歌也在一旁,她们似乎也在混乱中摆脱了赫弥与凌清平。
“铃铃!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和无法独力行走的雪华不同,铃铃依然保持着能够维持独自行动的体力,这正是半龙与人类之间的差距。但即便如此,她的校服因为刚才的战斗而变得残破不堪,雪白的大腿与纤细的腰部都大面积地暴露在外。看着这副样子的铃铃,千莲无法不担心,对她的称呼也不自觉地从平日的“大蜥蜴”变为直呼其名。
“千莲——!呜呜……”
大概是因为看到自己的【龙血者】、自己所单恋的男孩终于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铃铃一下子失去了平日的傲气,软弱地用哭腔呼唤着千莲的名字。
“对不起,我来晚了。”
千莲也放松了嘴角,将怀中的雪华扶稳落地后,以与平时完全不同的温柔态度单手抚摸着铃铃的小头。
这时,如同凑热闹一般,未歌也将头伸向了千莲,故作可爱地说道:
“那我呢?也该给我摸头奖赏吧?我可是很努力了哦!”
结果千莲利落地给了未歌一记手刀。
“呜咕!为什么会是差别对待?”
未歌不满地望向千莲,而千莲则是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冷淡地说道:
“别给我自来熟!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们赫家的人突然袭击才害我们身陷险境的。”
本来还想加上一句“别忘了你刚才可是差点把我杀掉了啊”,但为了避免跟雪华和铃铃作过多的解释,所以千莲还是适时停了口。
“也就是说,把我利用完了就干脆地把我撇开一边了吗?好无情,呜呜呜……”
“别给我装哭!”千莲一脸受不了地说道,然后顿了几秒,才终于将真正想说的话不太情愿地说出来,“总之,这次算是托你的福,雪华和铃铃都相安无事,怎么说……谢了。”
“嘻嘻,不用谢,这本来就是同伴之间的互相帮助而已。”
“我可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同伴了。”
“别这么见外啦~”
“抱歉请容许我见外,事实上我甚至不想跟你扯上任何关系。”
“明明被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当众告白了?”
“我才想问为什么你非得在全班人面前说那种话,根本只是想整我吧!”
“被可爱的女孩子告白就只能联想到是不是被人恶整,你的青春还真是灰暗啊~”
“耍贫嘴到此为止,赫未歌,你能解释一下现在到底发生什么了吗?”
千莲指着天上,从那里降下的,是充满死亡色彩的血雨。在场的四人现在都被光尘保护而避免与红色雨水直接接触,但在那之前打在身上的红迹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另外,这些血雨也没有让人反胃的血腥味——这两点都说明了,这不是真正的血,而是别有它物。
“总之先带朴雪华和龙铃铃回我的同伴们的临时营地疗伤吧,其它的事情在那之后我再解释。”
“好吧。”
千莲点头赞同,同时将雪华重新抱在怀里,而见状的铃铃则是又羡又妒地督了雪华一眼,只可惜雪华现在的精神状态已经衰弱得不足以好好享受千莲的公主抱的程度了。
四人正要起行,但就在下一秒——
“姬千莲, 龙铃铃,快离开那个女孩——!”
那是一个千莲很熟悉的声音。
紧随那个声音之后,远处突然刮起一阵樱花之风,这阵樱花之风的目标,是未歌。
然而,这阵无力的樱风并未能给未歌造成什么伤害。
众人望向声源,在那里,一个身穿白袍绯袴的娇小巫女表情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左上臂,在血雨的淋浴下,她随时都有可能在下一刻昏过去,但她依然挤出了最后一丝力气,向千莲传达道:
“那个人,袭击了……彤大人,害彤大人……身受……重……伤……而且刚刚……还袭击了……我……”
大概是认为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娇小的巫女全身脱力,挨着身边的树干,缓缓地倒在地上。
“慢着!千莲,我——!”
察觉到事情往莫名其妙的方向发展的未歌,慌乱地想要进行解释,然而,烈日色龙矛的矛尖却早已抵住了她的咽喉。
◇
——“千莲,看在我救了朴雪华和龙铃铃一命的份上,我希望你给一个机会给我解释,我会将所有的一切向你说明。如果在听了之后你还觉得不能信任我的话,那么就算你要将我的喉咙刺穿我也毫无怨言!”
数十分钟前,凭着一句有力而坚定的话语,未歌争取到了向千莲解释误会的机会,而现在,众人正身处于雪华的房间。
在与赫天星的战斗中受伤不浅的雪华已经恢复了清醒的意识,在铃铃的陪同下淋浴更衣后,现在正穿着便服挨着墙坐在地上休息。她的身上被贴上了十张以上的符咒,那是未歌带在身上的所有治愈符。
同样受了伤的铃铃并无大碍,继承了父亲齐格龙魂的她,虽然成长空间依然广阔,但现在的她的强韧度已经到达了不是区区两名退魔师就能打败的水平。
在众人面前昏厥过去的咲,被脱去了湿透的巫女装束、换上了雪华的衣服,现在正躺在床上。她的脸色苍白,那痛苦的表情甚至会让人怀疑她是不是陷入了噩梦之中。
最后,是没有更衣、依然保持着浑身湿透的两人。
虽然在与未歌的同伴一战时,千莲身上的校服已经被弄得血污不堪,但为了监视未歌,他根本顾不上这种事情,现在虽然没有再用龙矛指向未歌,但他的视线一刻都没有从未歌身上离开过。
同样地,未歌为了挽回失去了的信任,也根本没有心思在意衣服的问题。在用治愈符为雪华作了紧急处理后,她便一直站在床旁,不间断地行施着各种复杂的咒术处理咲左上臂上的伤口。她那专注的模样有如进行大型手术的医者,使得千莲和铃铃根本不敢搭话。
就这样经过将近半小时后,未歌才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用尚湿的衣袖抹去额上的汗珠:
“伤口上的诅咒已经消除,接下来只要再休息一下就应该没问题了。”
“是吗?”
千莲望向咲的方向,发现她的表情的确不再那么痛苦了。
“好歹也相信我一下嘛……”
“现在的你毫无信用可言。”
千莲冷冷地说道。
被千莲如此冷淡对待,忙碌了这么久的未歌也不禁沮丧地苦笑起来,但她很快便再度振作,毫不退缩地直视千莲:
“那么接下来我就先来解释第一个问题。千莲,刚刚你的这位朋友说我袭击了她,其实这是个误会。”
千莲没有做声,只是用眼神示意未歌继续说下去。
“今天早上我刚转入你的班级时,你应该有见过和我的双胞胎姐姐赫芜音吧,你觉得我和她相似吗?”
“你的意思是,袭击立花咲的不是你,而是你姐姐吗?”
“没错。而且你的同伴……叫做立花咲对吧,立花咲她左上臂上的伤,毫无疑问是我姐姐的灵具造成的。她的灵具【赫伤】是一把只要对对手造成伤口就能无限地放大痛楚的诅咒之刃,立花咲之所以会因为一个这么小的伤口而痛得休克正是这个原因。”
“但你和你姐姐不可能不是一伙的吧?既然立花咲是被你姐姐所伤的,那么这不就足以说明你也是我们的敌人了吗?”
“你会作出这样的判断无可厚非,但是实际上,我和姐姐在赫家中确实分属不同的阵营。况且如果我真的是你们的敌人,那我到目前为止对你们的协作行为岂不是太不合道理了?”
“……好吧,你继续说下去。”
回想起未歌协助自己援救雪华和铃铃的事以及方才努力治疗雪华与咲的情景,千莲态度有所软化。
“谢谢。”未歌浅浅一笑,但随后又轻轻蹙眉,“赫家虽然是东方势力最大的退魔师家族,但也正因为其组织结构的庞大,导致其内部的不团结,分化成数个阵营。而我和姐姐则分别属于名为【北斗七卫】和【赤灯】的两个不同的阵营。”
“所以呢?”
“不同阵营之间经常会出现信息不共享的情况。换句话说,我并不知道负责狩杀地方神明月上的玉兔的人是我姐姐。”
“明明是姐妹?”
千莲双眼中再度浮现出质疑的眼神。
而未歌也只能以苦笑回应:
“对啊,明明是姐妹,走的却是不同的路。【赤灯】是极端看中个人能力的阵营,在那个阵营的话,只要有能力而且又肯卖命的话,出人头地的速度会比常人要快。”
“但听你刚刚的说法,虽然你不知道袭击我家小彤的人是你姐姐,但你似乎知道赫家要狩杀她吧?”
“我……”哑口了好几秒后,未歌点头承认,“嗯,这件事我也是知道的,但我本来就打算在完成了朴雪华和龙铃铃的援救任务后向你说明这件事,为的是不让你两头担心。而且我认为月上的玉兔姑且是一位地方神明,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杀死,所以就优先向你透露了朴雪华她们会被袭击的事。”
“那么小彤现在怎么样?”
“我不是很清楚,但是如果照你这位巫女同伴昏迷前所说的话来看,似乎是被我姐姐偷袭而落得重伤。”
未歌表情苦涩地皱起眉头,姐姐就是袭击玉兔的人这件事,让她在千莲面前的立场变得危险,这是她极不愿意看到的事况。
“你的同伴,能调查得到小彤的位置吗?”
“不知道,但我会让他们尝试一下。”
“那好。然后就是……我可以相信你吗?”
可以的话,千莲很想相信未歌。虽然不久前才因为未歌遭到濒死的危机,但或许是因为【始祖化】过快地治愈了肢体上的伤痛的关系,他对她之前对自己的暴行的怒意已经消淡,现在,未歌对己方的出手相助的行为以及知无不告的态度,反而占了他对未歌的印象的大部分。
“嗯,请相信我吧,我的目的正是为了让你愿意成为我和同伴,所以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未来的同伴的你而做的。”
大概是察觉到千莲释出的善意,未歌也终于得偿所愿地报以笑容。
但就在这时——
“姬千莲,不能相信她的……话!”床上传来的,是本应还处于昏迷状态的咲的虚弱声音,“袭击了……彤大人的家伙…的血亲,有何……信用可言!”
“小不点,你醒了吗?”
“从半途开始……就恢复意识了,别叫我……小不点!”
艰难地从卧姿转换成坐姿后,咲的态度又变得很平时一样强硬,灵具【赫伤】的诅咒缓解后,她的状态快速地恢复了,可见【赫伤】的效果虽然麻烦,但其实际造成的伤害却并不可怕。
“伤势不要紧吗?”
刚才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铃铃也终于开口。
“不,已经好多了,刚才无论怎么用治愈咒术都无法缓止的痛楚已经消失了。”
接着,咲差点想要将“说实话,我痛得都差点以为自己没救了”这句话也说出来,但考虑到作为退魔师前辈不能在千莲等人面前示弱,所以她又硬生生地把这句话给咽到肚子里。
“先说在前面,你的伤是赫未歌帮你治疗的。”
大概是察觉到咲对未歌的敌意甚浓,所以已经开始变得想要相信未歌的千莲姑且是为未歌打了下掩护。
“但这是为了博取你的信任才做的行为吧。”咲并没有半点感谢的意思,反而进一步地警告千莲,随后她警惕地望向未歌,质问道,“你是说想让姬千莲成为你的同伴,对吧?”
“嗯。”
“无端白事想要拉拢一个连退魔师也不是的【龙血者】初心者,也就是说你知道他有在此之上的利用价值,换而言之,你知道他是【原初之子】。”
“……”
看到了未歌沉默后,咲当即以教训般的口吻向千莲训道:
“看吧,说什么成为同伴,其实这女的是就是想利用你,你认为这种家伙能够相信吗?”
“就算是这样,我们好歹也欠了她人情。”
千莲瞧了瞧一旁因对情况一无所知而选择讷口旁听的雪华和铃铃两人。
若是未歌没有向自己透露信息的话,他或许就会失去这她们,在这一点上,他是很感谢未歌的。而且,因为对态度偏激的咲产生了对抗心理,千莲在不知不觉间更往庇护未歌的立场上站了。
为了不让咲继续让未歌难堪,他试着转移话题……或许说,他认为接下来的话题比什么都重要:
“先不讨论赫未歌的事,立花咲,你在昏倒前说小彤遭赫芜音袭击受了重伤是怎么回事?”
“好吧。”咲带着一丝不满地督向和芜音长得一模一样的未歌,然后再按顺序向千莲、雪华、铃铃各看了一眼,在发现少了天语时,稍稍蹙眉,思考了几秒后,终于开口,“其实事情并不复杂,时间应该是昨天晚上,我和彤大人打算回咖啡屋的时候,她一时心血来潮和我分开了行动,大概就是在那段期间,彤大人遭到了这家伙的姐姐袭击,受了重伤。幸好伤势并不致命,她现在正躲藏在绝对安全的地方进行疗养。”
闻言后,千莲担忧地抿起嘴,他窥视一旁的未歌,发现她正尴尬地低下头。
这时,咲的声音提高了几个音调:
“彤大人被赫家袭击的事实摆在眼前,然而更重要的是,赫家的人袭击彤大人的动机。喂,那边那个赫家退魔师,既然你说你想要成为姬千莲的同伴,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也该由你来进行说明吧!”
事实上,接下来的事情即使由咲来说明也完全没有问题,因为在出发寻找千莲之前,她就已经从某位只身前往咖啡屋的人物口中了解到了兔田市最近所发生的异变的全貌,会提出让未歌进行说明,纯粹是为了想要观察未歌是否会对大家有所欺瞒——就算会因为态度过于尖锐而遭千莲等人反感也好,这位性格刻板的樱之巫女也会尽全力地去排除被兔彤所珍重的这几个未成熟的孩子身边的潜在危险。
“好吧,那接下来就由我来说明。”未歌点点头,“首先,想必在座的各位或多或少都有听说过赫家有着‘狩神者’这个恶名吧,虽然尊崇强大的神明,但却不重视那些弱小的神明,甚至狩猎屠杀祂们,夺取其神髓用以强化灵具或是退魔师自身。而月上的玉兔也被在狩杀名单之列。事实上,在将近十一年前赫家就试图将玉兔狩杀,为了成功将她狩杀,赫家甚至打下了十八个特殊的封印楔,用以抑制她的力量,以及封印她那棘手的‘空间跳跃’能力。只不过当时玉兔彻底潜伏,导致狩杀行动失败告终。”
“小彤也有跟我提过这件事,你们赫家狩杀她的那一年,应该就是我在兔田庙附近捡到她的那年。”
千莲自言自语般地确认后,示意未歌继续说下去。
“但事实上,赫家狩杀玉兔的动机,并不只是夺取她的神髓那么单纯。赫家真正的目的,是希望除掉玉兔这位守护神,取得她所守护的桂之神树的支配权。”
“桂之神树?”/“桂之神树?”
千莲与铃铃同时发出疑问的声音,对于他们来说,这个词显得十分陌生。
“指的就是兔田大人,顺带一提,兔田大人本名为‘月桂’,这种事情彤大人没跟你们说过吗?”
看着呆头呆脑的两人,咲露出了一脸受不了的表情,但为了不让话题变向,她赶紧用眼神催促未歌继续说下去。
“是的,桂之神树指的正是兔田市的土地神兔田。赫家想要支配桂之神树的理由极其简单,因为她有着相当于一个种族的【王】的灵力量,获得她的话,就相当于获得一座取之不尽的灵力大矿床,再加上桂之神树的灵力有着极高的亲和性,就算直接抽取其灵力进行使用也不会对退魔师产生任何副作用。毕竟她可是与北欧神话中倒塌了的世界树性质极其接近的‘月之世界树’。”
“月之世界树?”/“月之世界树?”
千莲和铃铃再度同步地发出疑问,看着他俩如此默契的模样,在场的其他人都不禁由衷地在心中发出“这两个人果然是互为契约的【龙血者】与龙啊”这样的感想。
“不停地解释这种东西太干扰谈话进度了,赫家的退魔师,别管这两个家伙,继续说下去。”
“嗯,我明白了。”未歌再度点点头,“总而言之,为了彻底夺得桂之神树的控制权,赫家无论如何都必须将月上的玉兔排除。”
说到这里,除了未歌以外的四人,脸上都蒙上了一层阴影,被这气氛影响到的未歌也不禁感到退缩——自己也是赫家的人,自家的人对这四个人所珍重的伙伴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那么自己就算当场被他们痛骂甚至痛揍一顿也不奇怪。
在经过一段长时间的沉默后,四人当中,千莲率先开口了。
正当未歌作好了被迁怒的准备时,千莲却表情温和地向自己道谢道:
“谢谢你告诉我们这种事情。不过,向我们透露出这种情报,万一被赫家的人知道的话,你也免不了受处罚吧?”
“只要你能因此而愿意成为我的同伴的话,这样我就算被处罚也有价值了,倒不如说,假如你能成为我的同伴,就算要我与赫家整个家族为敌我也甘愿。”
未歌眉开眼笑地说出这番话,虽然她故意将话说得有点夸张,希望籍以这样的话语提升千莲对自己的好感,但谁也不知道她的这些话里面混入了多少的真多少的假。名为赫未歌的少女,在亲眼见证了名为姬千莲的少年为了守护天语以及铃铃——这两位同时流有人类与非人之血的少女而奋不顾身的身影后,就对他产生了某种莫名的认同感,这种认同感让她在心中产生了从“需要千莲的力量”变成“需要千莲”的微妙变化。
结果,被露骨地示以好意的千莲尴尬地别开头,而从未歌身上察觉到危机感的雪华与铃铃也不自觉地提高了警惕。
就在这恋爱喜剧的酸臭味即将弥漫整个房间的时候,某位与恋爱无缘的樱之巫女以两声响亮的清咳“净化”了室内的空气:
“赫家的退魔师,这仍然不是事情的全部吧。”
“没错,目前说的的确只是本次事件全貌的一部分而已。”未歌舔了舔因连续说话而变得稍稍干燥的嘴唇,“接下来,我将会解释赫家想要强行夺取朴雪华手中的【解放之剑·月见】的原因以及……十一年前赫家打下的十八个封印楔的真正意义——赫家的一切行动,都是关联的。”
“【解放之剑·月见】?”
最先作出反应的,是被点名的雪华,她会感到奇怪的原因,是因为就连之前袭击她和铃铃的赫天星等人也将她的【宵雨】称作【月见】而她本人实际上却从未听说过【月见】一词的关系。
“你连自己灵具的真名也不知道吗?这种情报应该会代代相传的吧?”
这次轮到未歌感到惊诧,而遭到反问的雪华则是尴尬地别开头。
“也怪不得朴雪华,因为就连我也是在不久前才知道她手上的那把灵具竟然是曾经斩杀过【王】的传说之剑。而且据彤大人说,她的父母在想要正式向她传授他们所拥有的一切退魔师知识前就不幸离世了。”咲插入对话,为雪华辩解道,对于久居深山不太懂人情世故的她来说,这是难得的事情,“赫家的退魔师,他们既不了解兔田市数百年前发生的战事,也不知晓桂之神树的灵脉之下有着被其所镇压之物,与其先向他们解说【月见】为何物,倒不如先将桂之神树所镇压之物——‘阿悲罗王’的事情告知于他们吧。”
“虽然之前和千莲对话时就从他一无所知的态度中有了预感,但真没想到竟然真的要从头开始说起啊……”
未歌无奈地苦笑,随即问千莲等人借了纸笔,画下一条长长的向下箭头,模仿历史书编年史表的格式,在箭头的起始处写下“若干千年前”的字样。
“兔田市在古时候并不叫作‘兔田市’,而是一个叫做‘悲罗’、连城镇也不是的地方,因为地处多个古国的交界处,所以是一个战争频发的古战场。多少年来,已经有不知多少将士的尸骨埋藏于此,无数对生充满眷恋的亡魂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增加、汇聚,因无法坠入轮回而于现世腐烂,最后不知在哪个时点,在那堆腐烂的灵群当中,一个叫做‘阿悲罗王’的地方神明诞生了。”
接着,未歌顺着箭头的方向,写下了“阿悲罗王诞生”几个字。
“在阿悲罗王诞生后,名为‘悲罗’的古地从战场成为了真正的地狱,阿悲罗王麾下的士兵,名为‘尸者’与‘尸将’的魔物加入到了生者的战场,因对生的眷恋、因对生者的怨恨,大肆地屠戮生者,而逝者的灵魂则被阿悲罗王所诅咒,成为新的恶魂。最终,阿悲罗王被世人如此称谓——掌管死者大军的黄泉之王。”
未歌的笔尖再次颤动,这次写下的,是“阿悲罗王的第一次讨伐战”几个字。
“因为阿悲罗王的存在已经已经对悲罗附近的国家造成不容忽视的威胁,所以那些国家组成联合军,并雇佣了大量退魔师,对阿悲罗王进行了讨伐,在付出重大代价后,总算将黄泉大军击溃,并将阿悲罗王‘消灭’,而在讨伐战后损失惨重的联合军也因为各自的国力不同程度的受挫,致使国家之间陷入了长期的和平期。有够讽刺的吧,阿悲罗王是因人的互相残杀而诞生的‘果’,但却又成了后世和平的‘因’。”
“但短暂的和平期结束后,战争再起,诸多的小国被吞并统一,从地图上永远消失。但或许是统治者们一直忌讳着那位曾为他们带来无限的恐怖与绝望的黄泉之王,所以在后世的统一战争中他们也一直避免让悲罗成为战场,同时勒令子民对阿悲罗王只字不提,最终,‘黄泉之王’这个词也逐渐地从人们的记忆中风化了。但是——”
未歌写下的下一段文字,是“悲罗城的建成”以及“阿悲罗王信仰的出现”。
“忘记了伤痛的人们在曾为古战场的悲罗聚居,逐渐形成村落,并逐渐发展成城镇,那就是兔田市的前身,悲罗城。然后不知是何人从何时开始,重新将‘阿悲罗王’推上神坛,而曾被‘消灭’的阿悲罗王也因为人们的信仰与恐惧而重新复活。不,应该说只要有战争、只要有死亡,阿悲罗王就一定会不灭吧,即使统治者们将战争远离悲罗,但战死的亡者依然被阿悲罗王所召唤,不断汇聚到悲罗城,被人再度供奉为地方神明也只是为祂的复活提供一个契机而已。”
未歌接下来写下的文字,是“第二次讨伐”。
“为了加快复活的进程,阿悲罗王每年都会指示祂的信徒献上一位阴之灵力极强的无垢少女作为祭品,这样的生祭持续了百余年,终于,阿悲罗王迎来了复活。但是,这时出现了一群人,他们是一群个性十足但又身怀各种超绝本领的怪人,在那群人的努力与牺牲下,阿悲罗王遭到了第二次的讨伐,并被那群怪人中的某位少女舍身封印。那个少女我想你们都已经猜到是谁了吧,那就是兔田市的土地神,本名为‘月桂’的兔田。”
“前段时间死息之龙幼龙莫格尼拉想要攻击兔田市,目的就是为了先吞噬桂之神树的灵脉,获得足够的实力后再连阿悲罗王也吞噬掉。死息之龙在北欧神话中被传承为‘啃断世界树之龙’以及‘双翅载以怨灵之龙’,所以身为‘月之世界树’的月桂大人的力量以及掌管亡灵的阿悲罗王的力量,都无比适合他。”
咲适时地作出补充说明,她的这段说明,简洁清晰地解释了前段时间莫格尼拉一系列行动的动机。
而听到“莫格尼拉”这个名字的铃铃,痛苦地抿住了双唇,失去父亲的悲伤从心底的角落涌出,让她体内的龙魂强烈地颤抖着。
就在这时,铃铃感觉到冰冷的手背传来了一阵暖意——那是千莲的手,作为她的【龙血者】,作为她新的家人,千莲以这种方式,告诉她并不孤单,告诉她有人会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铃铃仰头望向身边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千莲,那碧绿的龙瞳中盈着的泪水,到最后不知不觉地化作了安心的笑意——于是,龙之少女有力地将手回握过去,紧紧地握住这位将会与自己履行一辈子人龙契约的搭档的温暖的大手。
而挨在墙角的雪华,则是静静地注视着这对悄悄牵起的手,忧郁而静谧地轻叹。
明明是青梅竹马,明明本来是最亲近的两人,现在却依然只能是……青梅竹马——这样的负面情绪,渐渐地将雪华的心染成灰色。
但偏偏在这种时候,未歌再度将话题的中心,转到了惆怅的雪华身上:
“完成阿悲罗王的封印的,固然是桂之神树兔田,但是,在成功封印祂之前真正将祂逼入绝境——将祂斩杀的,却是前身为‘伐桂之铁’的灵具,‘宵雨止停后显现的清月’,【解放之剑·月见】。没错,朴雪华,那就是你们朴家家传的灵具【封印之剑·宵雨】——解放后的真身。”
赫家想要取得【宵雨】的原因,就是为了让有能力者将其解放为传说之灵具【月见】,用以再度斩杀可能会再度复活的阿悲罗王。
但为何赫家偏偏急于此时取得【宵雨】?
未歌神情严肃地道出了原因:
“那是因为在不久的将来,阿悲罗王将会冲破桂之神树的封印,届时,祂将率领百鬼再度于现世显现,而同时,那也是阿悲罗王的第三次讨伐战的开始。”
看吧,这场雨就是“黄泉之王”苏醒的信号——少女一边走到窗边,一边说道,她手指所指之处,便是那幕笼罩全城的死之血雨。
除却咲之外,在场的其余三人都随着未歌所指的方向望去,心中明明毫无实感,却都无不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
“你所说的阿悲罗王复活之后,将会发生什么?”
千莲以谨慎的语气向未歌问道。
“刚刚你也有在兔田森林中看到那种活死人一样的魔物吧,阿悲罗王复活后,那种魔物将会成千军之势,自地底涌上地面,将整座兔田市的人屠杀殆尽。”
未歌淡然地、轻易地,说出了破灭的未来。
下一刻,众人都沉默了,本来的话,就算不讨论如何应对这场危机,大家也应该讨论如何逃离即将化作死城的兔田市,然而,那股强烈的非现实感却让所有人的唇舌都产生出一种自心而生的麻痹感。
最先打破这份让人不安的沉默的,是身负兔田市代理神明之职的咲:
“赫家的退魔师,我曾听彤大人提过,月桂大人的封印自数百年前开始就从未出现过松动,她说,封印的松动始于一年前,更准确地说,是始于她拔除了你们在十一年前打下的封印楔的第一枚之后。为什么,封印偏偏会在那个时候松动呢?刚刚你的确有说过‘十一年前赫家打下的十八个封印楔的真正意义’这句话吧,现在是时候对那件事进行解释了吧?”
迫于咲的气势,未歌尴尬地低下头:
“代理神明,既然你会将两个问题一并提问,那我想你也已经大概猜到了十之八九。实际上,赫家十一年前打下的封印楔,不仅是用来禁锢玉兔的力量,更是为了‘加强’桂之神树对阿悲罗王的封印的。”
“刚刚已经提过,数百年来月桂大人的封印就从未出现过松动,我不认为她的封印有需要加强的必要。”
“所以那并不是出于‘加强封印’的目的而进行的加强,而是出于‘能够在拔出所有封印楔的同时导致桂之神树的封印瓦解’的加强。”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明明加强了封印,为什么在拔除的瞬间反而会造成反效果?”
“这就跟按弹簧一样啊。”未歌做出了一个用手下按的姿势,“桂之神树与阿悲罗王都是【王】等级的存在,桂之神树以神体施下的封印,刚好保持着两方的平衡,为桂之神树加强封印固然毫无意义,但在封印楔拔除的瞬间,之前受到压抑的阿悲罗王就会因为突然解放的反作用力对桂之神树造成强烈冲击,其结果就是造成两者平衡崩坏,封印瓦解。”
“也就是说,彤大人自行拔除封印楔的过程,就是替阿悲罗王解除封印的过程吗……”
咲低下头,恨恨地咬着牙。
“事实上赫家也对玉兔能够自行拔除封印楔的事感到意外。毕竟赫家打下封印楔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给桂之神树的封印打下第二道保险的同时,掌握住主动解放阿悲罗王的时机。如今这个时点封印松动也非赫家本愿。”
“想要掌握主动解放阿悲罗王的时机……你们赫家,难道是想……”
“没错,正如前面提到的一样,准备万全的赫家将会进行阿悲罗王的第三次讨伐战,这一次,赫家将会借助【王】的力量,将人类在【乐园圣战】中即将面临的大敌之一——‘黄泉之王’彻底歼灭,而届时,桂之神树也将会从名为‘压制阿悲罗王’的枷锁中解放出来,为了能让人类在即将来临的【乐园圣战】中取得胜利而献上她的全部。”
因而,接下来的战争,不单单是“阿悲罗王的第三次讨伐战”,更是用以决定出名为“地球”的这座“伊甸园”的管理人的【乐园圣战】——的第一战。
生而为退魔师名族的少女,以这句战争预言结束了冗长的解说。
话题的宏大,使得众人陷入茫然,但偏偏在此时,众人再度从未歌口中得知一个让人不安的信息——
四辫少女接到了来自同伴们的通讯,在听取完报告后,平日待人温和如她也当即大发雷霆:
“开什么玩笑?为什么没有拦下她?这么多个退魔师,连一个半吸血鬼都拦不下吗?!”
因为听到了“半吸血鬼”的字眼,千莲忍不住开口问道:
“赫未歌,天语她怎么了?”
只见未歌愧疚地低下头,虚弱地说道:
“刚刚我的同伴们向我报告,月天语一个人离开了我的【瑶光】小队的根据地……对不起,没有拦住她……”
“怎么会……”
千莲哑口了。
现在整座兔田市都正下着血雨,此时正值阿悲罗王复活的前夕,无人知晓下一刻将会发生什么,所以不能让天语一个人呆在外面。
“我去找她。”
千莲转身往门的方向走去。
“我也一起去吧。”
紧跟上来的,是铃铃。
“我也让我的同伴一起去找。”
未歌神情严峻地请求道。
“那我也……”
受伤未愈的雪华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却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这时,咲从床上走下来,将瘫坐在地上的雪华抱到床上:
“朴雪华,你只要在这里乖乖休息就好,我们可没精力去照顾一个拖油瓶。”
“但我——”
雪华想要反驳,但最后还是认命地听从了咲的吩咐。
雪华乖乖躺好后,咲叫住了走在前面的三人:
“姬千莲,龙铃铃,还有赫家的退魔师,在寻找月天语之前,我有一件事必须向你们告知。”
闻言的众人目光集中在了这位樱之巫女身上,等待着她的发言。
结果,从她口中说出的话,让今天已经不知多少次陷入震惊的少年少女们再度陷入动摇:
“找到月天语之后,希望你们不要随意接近她。因为现在的‘月天语’,并不是真正的月天语,她的身体被某个灵魂占据了,那个灵魂,是数百年前以【月见】将阿悲罗王斩杀的人——朴雪华的先祖,一个叫做朴朝露的女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