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是一群尚有心愿未了的亡灵
兔田市上空,正被猩红之云所笼罩,血雨连绵,几乎所有人都避入到建筑物中避免和血雨发生直接的接触,路面也因为血雨阻碍视线的关系发生了多起交通事故。与此同时,昨夜发生的居民大面积精神失常事件也再度爆发,自焚,自伤,各种情况在不同的场所陆续出现——这异常天气的发生,让兔田市陷入了全城恐慌。
因而,只要在这个时点还停留在户外的人,若不是精神失常,那就是知道这血雨的意义。
正如在东边的兔田森林深处的一大一小的两名黑衣人,那是失去左眼的人型之龙莫格尼拉,与双瞳摇曳着不祥之赤的无表情神秘少女蕾拉。
两人顾不上头上的血雨,带着昨夜从某人坟中盗出的直身大斩刀以及手骨,在森林中穿行。
虽然雨是血的颜色,但打在两人身上后不久,那猩红便会褪去,化作无色。
“蕾拉,虽然你说过这血雨是黄泉之王复活的前兆,但它们实质上到底是什么?”
手持大斩刀的莫格尼拉往身边的娇小少女问道。
闻言的蕾拉停下了脚步,伸出手心接住自天而降的血雨,漠然地凝视着它逐渐自血水化作无色之水,然后解释道:
“这是心愿未了的灵魂们悲伤的泪水。”
“哈?”
对于这种云里雾里的解释,莫格尼拉只能皱眉表示疑惑,但他并没有深究下去,虽然听不明白蕾拉的话,但他认为只要知道这就是阿悲罗王冲破桂之神树封印的前兆就够了。
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他将手中的大斩刀抵到蕾拉面前,将刀身上的梵文“迦南陀华”展示给她:
“你也该是时候告诉我,为什么要盗出这把刀了和你手上的那副手骨了吧?”
蕾拉露出“昨天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的困惑眼神,眨了眨那睫毛修长的赤红双瞳:
“是为了还给这把刀的主人。”
“就是这上面的名字的人?迦、迦……什么华?”
“迦南陀华。”
蕾拉为记性不好的莫格尼拉补充道。
“对,迦南陀华。这家伙是什么人?说起来,他是个死人吧?”
“数百年前第二次阿悲罗王讨伐战中的其中一人,有着独力斩杀过中国西域硫毒巨龙事迹的行者,实力大概与全盛期的玉兔不相上下,当年的死因是与阿悲罗王手下四死将之一的‘龙骨尸’同归于尽。这手骨与这斩刀便是他的遗物。”
“第二次阿悲罗王讨伐战的其中一人?那他不就是那只死兔子的熟人吗?”
莫格尼拉皱起眉头。
昨夜在咲的帮助下逃离尸者包围圈后,他便从蕾拉口中听闻了有关于兔田市桂之神树的封印正在瓦解的现状、兔田市的前身悲罗城以及第一次与第二次阿悲罗王讨伐战的各种事情,所以也理所当然地被告知了第二次阿悲罗王讨伐战的主角们——桂之神树兔田、月上的玉兔以及其友人们的事情。
对于他来说,兔彤是毁掉他左眼的仇敌,听到与她有关的事情时,心情当然不会好。
“那么你要将这手骨和斩刀还给那兔子的旧识到底有着什么目的?”
“希望他成为我们的同伴。”
“哈?”
莫格尼拉再度皱起眉头,因为烈辉之龙齐格·萨杜文的事件,他和兔彤一方可以说是绝对的敌对状态,要让曾是兔彤旧友的迦南陀华成为己方的同伴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更重要的是……
“对方可是个几百年前就死掉的人啊!”
面对莫格尼拉的强调,蕾拉只是淡淡地回应道:
“但这里是依恋人世的魂灵们游离唤聚的悲罗,徘徊于黄泉境界者暂返现世之地。”
“徘徊于黄泉境界者……暂返现世之地?”
“嗯,在桂之神树封印逐渐崩溃的现在,在这片大地之上,在这场灵魂之泪雨之中,即使对死灵术只是略懂皮毛的我,也能做到让死者返魂的事。”
“你连死灵术也懂吗?”
“嗯。”
蕾拉以毫无起伏的语调回应了莫格尼拉一声,但那泛着不祥之赤的双瞳中却稍稍地睁得更开,仿佛流露出了“这不算是需要值得惊讶的事情吧”的眼神。
“不只是死灵术,就连之前你教给我的【尼德霍格之眼】的各种运用方法,混沌之龙的诞生方法,桂之神树和阿悲罗王的吞噬方法,这些事情你都是怎么知道的?你难道是全知全能的吗?”
单看外貌,蕾拉仅仅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但正是因为她所见所知太过广阔,所以当初莫格尼拉才会将她收为军师。当时的他并没有太在意蕾拉到底是从哪里获得这些学识的,认为她只要能为自己带来可见的成果就足够了,而在成为了与她身份对等的同伴后,他才开始对这位过分博学的少女感到好奇,只是,他越是想要了解,就越发地觉得她谜团重重。
蕾拉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再度迈起脚步,往森林深处走去,没走多远,便在一处广阔的空地上停下,在林木茂密的森林中,这块几乎寸草不生的空地显得太过突兀,由于血雨不断,地表的猩红尚未褪去便会马上被再度染深。
这时,少女终于开口:
“我并不是全知,更不是全能,只是那个帮我起名的女人,在树上摘下果子后愿意和我分享,让我懂得如何观看世界罢了。”
“哈?”
结果,莫格尼拉只能再度对蕾拉莫名其妙的表述表示疑惑。
而正当他想问清蕾拉刚刚的话中之意时,蕾拉却可爱地发出了一声喷嚏,两人一直在雨中赶路,黑色的风衣与内里的衣物早已湿透,虽然魔物的体质往往要比普通的人类优秀,但这名皮肤纸白的少女似乎是一只比人类强不了多少的弱小魔物。
“喂,没事吧?”
若是从前,莫格尼拉绝不会对人作出关心的行为,凄惨的败北、力量的失去、以及在那之后蕾拉的相伴,的确让他的内在发生颇大的改变。
“没问题,我的体温本来就很低。”蕾拉摇摇头,然后将被布包裹的手骨摊在地上,示意让莫格尼拉也将斩刀放在地上,“迦南陀华的返魂仪式就要在这里进行了。”
“就在这片空地?”
“嗯,因为这里就是迦南陀华当年与龙骨尸同归于尽的地方。”
“这种事情……”
正当莫格尼拉想要将“你是怎么知道的”问出口时,他却突然一怔。
莫格尼拉本来就是末世魔龙尼德霍格的后裔,尼德霍格即死息之龙之始祖,是象征死亡之龙,而相对地,阿悲罗王手下的龙骨尸既是“龙”,更是与“死亡”有关的“尸鬼”,那么在蕾拉说出此地是何处之后,他是不可能察觉不到这片广阔空地之下的异常气息的。
“地底下,残留着与我相似的龙之力……”
蕾拉没有顾及莫格尼拉的感叹,而是轻轻地敲了敲他手中的那把对自己来说无法轻易搬动的大斩刀,再度示意让他放下。
被刀身的铁铮声惊到的莫格尼拉,才终于将斩刀放到手骨的旁边。
蕾拉见状,也从裙底的大腿上抽出了一把匕首,那匕首并非光亮无垢,而是蒙上了一层已呈污秽之黑的血迹。
“蕾拉,这匕首,该不是……”
“就是之前用来剜掉你那颗烂掉的【尼德霍格之眼】的那把。”
“果然是那把啊……”
莫格尼拉一脸很痛的表情捂着左眼的皮眼罩。那天晚上,在败给了千莲与铃铃后,被他强行植入眼窝的【尼德霍格之眼】也遭到了损坏,导致残留于这一魔龙遗骸中的龙王之毒渗漏。
即使同为死息之龙,但当时濒死的莫格尼拉是不可能抵挡得住先祖尼德霍格那连世界树树根也能蚀断的剧毒魔力的,那个时候,正是蕾拉用手中的这把匕首剜出【尼德霍格之眼】,让莫格尼拉避免被魔龙之毒继续侵蚀,救下了他一命。
而能够直接接触魔龙眼球也没有被蚀断的匕首,其本身也绝不会是寻常之物,更何况——这把匕首自莫格尼拉败北的那一夜以来,就一直沾着尼德霍格眼球的龙血,至今未腐。
“你要用这把匕首干嘛?”
蕾拉跪在地上,将沾满龙王之血的匕首指向早已放好在地上的手骨与斩刀,解释道:
“这上面沾着【尼德霍格之眼】的血液,尼德霍格是死息之龙的始祖,提到它,除了‘其毒于雾之国度蚀断世界树树根’外,被传颂得最多的就是‘其双翼于战场上空载以无数死灵’,我想它的血作为死灵术的触媒来说应该是最高级品。”
正如这位见识广博的少女所说,尼德霍格乃早已灭亡的死息之龙王,其血对无数修习死灵术的人们而言,即便说是毕生最高的追求也不为过。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一直不抹走这匕首上的血就是为了今天?”
“嗯,毕竟我手上没有其它能够受得住尼德霍格的毒血的东西了。死息之龙尼德霍格与烈辉之龙哈拉提亚两者曾进行了一场没有在史上留下记录的【黄昏圣战】,当时有一位屠龙圣者作为哈拉提亚的盟友参与了当时的决战,他的宝剑受过哈拉提亚的祝福,在那场决战中宝剑碎裂了,而我的这把匕首正是由其碎片锻造而成的,是我身上最贵重的物品之一。”
“为什么你会有这种东西?”
“为了这场即将到来的【乐园圣战】而提前收集的。”
蕾拉简洁地回答道,随后便跪在地上,将匕首的刃尖接触死者的手骨。
这时,莫格尼拉不顾会不会打扰到蕾拉集中精神,继续发问:
“既然是返魂仪式,那应该需要一些仪式法阵之类的东西吧?你这不是什么都没有吗?”
“这座悲罗城本身,就是最好的返魂之阵,而且……”
“而且?”
“时间太过匆忙,我忘记准备了。”
明明蕾拉的声音跟平时一样毫无起伏,但莫格尼拉却能听出那声音中多少有点尴尬,他惊诧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少女的背影,呆滞地问道:
“忘准备了?明明连沾了尼德霍格的血的匕首都准备好了?!”
——说起来,这家伙昨晚挖坟的时候也忘了带铲子,明明一直给人一种心思慎密的感觉,却总会在一些地方犯傻啊……
就在莫格尼拉想着这些的时候,蕾拉突然以平稳的语气,几乎一字不差地重复着之前说过的两句话:
“尼德霍格的血作为死灵术的触媒来说应该是最高级品,而且这座悲罗城本身,就是最好的返魂之阵。”
在莫格尼拉听来,这段重复的话,就像是在她为了掩饰自己的失误。一想到是这个平日镇定自若的蕾拉,他就因为觉得好像而没忍住笑了出来。
而听到背后传来笑声的蕾拉,也终于地补上了一句:
“失策了。”
这时,被匕首接触的手骨吸干了附在匕首上的龙血,并开始冒出黑气,进而,整片空地都开始摇曳起暗红的光芒,这正是返魂之术顺利开始的兆状。
大概是感受到了自地底下渐涌而上的死之息,莫格尼拉四肢百骸都久违地充斥着力量。他注视着那副缠绕着强烈死息的手骨与斩刀,喃语道:
“蕾拉,为什么突然会想到让一个死人加入我们?”
蕾拉没有回头,只是略微感叹地回答:
“因为想要取得【乐园之果】的话,仅凭我们两人还是力有不足。”
少女话音刚落,地面摇曳的黯红光芒开始变得强烈。
“为什么要特意选择这个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黯红的死红色光芒化作死亡的猩红色光辉,甚至照耀至天上的血云。
“因为弱小的我们的可选项实在太少,谁不想……让【王】成为同伴……”
当达到最为强烈之际,红光盛极而衰,良久后,才终于完全消散。
“成功……了吗?”
莫格尼拉望向蕾拉的背影,问道。
但是少女没有回答。
这时,一副白骨手爪突然破土而出,以裂石般的握力牢牢地握住了蕾拉面前的斩刀。
“看来是成功了啊……”
莫格尼拉靠上前去。
被破开的泥土因为雨水的关系而变得潮湿,离那只破土而出的手骨只有数分之遥的蕾拉因为被泥巴溅到脸上而不适地眯上双眼,并起身后退几步:
“不,仪式还没结束……”
“仪式还没结束?”
蕾拉没有马上回应,只是凝望着那只手骨,在握紧斩刀的刀柄后,手骨就再也没有动静。
这时,空地周边的森林中传来了隐约而纷杂的金属碰撞声以及踏泥声。
“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我们。”莫格尼拉警惕着四周,运用着龙的强大听觉与嗅觉判断来者,“跟昨天一样,是那些活死人。”
“尸者吗……大概是被刚才的返魂仪式吸引过来的吧。”
“怎么办?是先离开这里?那些家伙可是不死身啊!”
“不,再等等,我必须留在这里,直到仪式完成。”
蕾拉望着那只手骨,但是手骨依然一动不动。
“好吧……”
莫格尼拉没有任何怨言,遵从了蕾拉的意见,他从体内破损的龙魂中逼出龙之力,将双手化作暗色的十爪,或许是因为与即将复苏的阿悲罗王的黄泉之力共鸣的关系,他感觉状态要比平时好。
终于血雨弥漫的森林中终于走出上百只拖着腐烂之躯的不死者,但与昨晚不同,它们身穿由锈蚀的铁片构成的盔甲,手握着锈迹斑斑的钝刃。
“这些是‘尸兵’,不同于由普通百姓化成的尸者,是古战场上的兵将亡魂,莫格尼拉,你要小心。”
蕾拉提醒完莫格尼拉后,自己也拿出那把由屠龙之剑的碎片熔铸成的匕首护在身前。
“你是在担心我吗?”
莫格尼拉心中小喜,然而蕾拉却完全无视了他的感想,仔细地观察着尸兵们的一举一动。
当这些生前曾在沙场上厮杀的死者们几乎毫无时间差地将戟尖指向两人时,蕾拉以比平时要高的音量喊道:
“要来了!”
下一刻,数十名围成圆阵的戟兵以两人为圆心发起了冲锋,数十副铁盔发出铮铮铁响,两人陷入了绝命的危机当中!
但是——
“蕾拉,蹲下!”
莫格尼拉用力按下蕾拉的头,随后: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人型的死息之龙张开口,在面前凝聚出一个暗色的光球,光球在主人的咆哮声中破裂,化作一道光炮,在一瞬间内将眼前之敌全部蒸发掉!
结束后,因为使力过猛,莫格尼拉单膝跪地气喘如牛,但他还是咧起嘴着望向身边的蕾拉:
“怎么样?这样就能拖延时间了吧?”
但是,蕾拉只是和平时一样与平淡的语气地回了一句:
“不,这样分配体力的话,可撑不久啊。”
然后,少女指向周围,虽然被彻底蒸发的尸兵超过大半,但是剩余的敌人数量还有相当,而且实力远不如从前的莫格尼拉,已经不可能释出第二次刚才那样的咆哮了。
然而,真正的问题,是悄然出现于残存的尸兵后的人物,一名身披将领盔铠、手执长刀的尸鬼,在那溃烂的脸上,这名尸鬼彷佛浮出了嗜虐的笑容。
“那家伙是怎么回事……”
莫格尼拉警惕地望向远处将领模样的尸鬼,生物的本能让他的脊髓发凉。
“那是尸将,在力量上与尸者与尸兵有着本质上的差别的怪物。”蕾拉少有地在那石雕般的脸蛋上露出苦闷表情,“我本该要考虑到的,在四死将龙骨尸的葬身之地,不可能没有像样的看守,莫格尼拉,现在的我们没有办法对付它,撤退吧,这次的返魂仪式只能放弃了。”
少女的语气中,流露出小小的惋惜。但是她并没有太介意,既然目标是世上所有族类都渴求着的【乐园之果】,那么她就不该为区区一次失利而扼腕。
但是——
“我不走。”向来对蕾拉的指令无不遵从的莫格尼拉偏偏在此时唱起了反调,“你不是说过,想要完成这次的返魂仪式吗?”
“我是说过,但是……”蕾拉望向站在远方睨视着自己与莫格尼拉的尸将,以认真的口吻劝说道,“再留在这里的话,我们会被它杀掉的。”
“那只要我来拖时间就好了,拖到返魂仪式完成吧?顺带一提,迦南陀华返魂之后,能杀死那只尸将吗?”
“可以。”
是即答。明明那是数百年前已经死亡的人物,蕾拉却对那名名为“迦南陀华”的行者有着如此的信心。
“那么就这样决定吧!接下来就由我来拖时间,你赶紧把仪式完成!”
“但是——”
头脑灵活的少女已经在一瞬间内想好了无数条理性的理由劝说眼前鲁莽的同伴,然而——
“少废话!马上给我把仪式完成!你不是说过,想让迦南陀华成为同伴吗?你不是说过,弱小的我们可选项少得可怜吗?”
人型之龙以高大的身躯将少女护在身后。
“所以我们在这里只有‘撤退’一个可选项啊!”
少女往日平淡的语气,少有地变得激动,然而,这根本无法撼动这条任性鲁莽的漆黑之龙——
“错了!我们在这里的可选项就只有‘孤注一掷’!”这时,早已从纯血之龙陨落为平凡之龙的莫格尼拉转头露出昔日的狂傲笑容,“因为……现在的我们,实在弱小得可怜啊!“
这是,同为弱小之人对眼前危机的不同见解。
同时,这也是曾为强者之人对此刻弱小的自己的怨恨,以及对现状的不甘。
所以,这条因少女的拯救而得以苟活的幼龙,这名因爱上少女而发生了改变的青年,在上阵之前以极微的声音留下了一句:
“而且,万一我赢了呢?”
这便是,被恋心冲昏了头脑的人,在所爱之人面前的逞强。
◇
为了讨伐阿悲罗王,赫家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开始布局,而在现在,赫家更是早以将三百名以上的退魔师排布在兔田市各地,在现在这个时点还敢在血雨飘摇的在户外行动的,也基本上是赫家的人。
为了对付在阿悲罗王复活前夕而不断破土而出的尸者与恶魂们,他们或三或五地组成小队,积极地在各地巡逻。
因而,在血雨中单独行动的人,必然异常显眼,尤其是——手执白银巨剑、身着青色汉裙、赤脚行走于街道上的淡红瞳发少女。
她的名字叫做朴朝露,是一名生于数百年前的普通农家少女,也是在数百年前阿悲罗王第一次复活时被选上的祭品——“悲罗新娘”的其中一人,更是数百年前阿悲罗王第二次讨伐战中以传说中的灵具【月见】斩杀阿悲罗王之人。
而此时此刻于此地的她,却占据了半吸血鬼少女月天语的肉体,为的是寻觅早已在数百年前逝去的兄长朴雪心,以及夺取昔日友人玉兔之彤的肉体。
由血雨而引发的多起交通事故,对街道与马路造成了严重的交通阻塞,拥挤的街道上不断传来汽车的鸣笛声,使得让人极为烦躁。
“你们知道这些嵌着轮子的铁箱发出来的是什么声音吗?”
朝露皱起眉头,向着周围的空气问道,不,她的周围并非只有空气,那是一群阴之灵力强得足以被常人观察到的灵群,她在血雨中行走而滴水未沾,正是这些灵魂构成障壁为她遮挡的关系。
【不知道,但是听着让人觉得很吵很恐怖,就像是恶鬼嚎叫一样。】
【是啊是啊,朝露,别再呆在这里了,快点离开好吗?】
灵魂们陆陆续续地回应朝露,从声音听来,她们都是少女的魂灵。跟朝露一样,她们都是被选作“悲罗新娘”的不幸者,即便已经死去也因为阿悲罗王的诅咒而无法得以往生的可怜人。在悲罗新娘当中,因为朝露的灵力最强且执念最深,所以其他悲罗新娘的灵魂也被她所吸引,聚集到她的身边,因同病相怜而结成了相依相护的关系。
“嗯,我们走吧。”
【说回来,朝露你打算怎样找到你兄长?】
【其实留在那位散发着桂花香气的神明身边等不就好了吗?你的兄长一定会回去那里的。】
“我知道……但是……”
朝露叹了口气,然后便没有再说话了。
【在见到你兄长之前,你是想要先占据那位长着兔耳的神明的肉体吗?】
灵群中某个少女的灵魂突然冒出这样一个问题。
朝露没有马上回答,这时,其他少女的灵魂也好奇地追问起来:
【话说,神灵的躯体不会排斥我们这种游魂野鬼的吗?朝露,万一你进入了那位兔耳神明的肉体会不会被消灭啊?】
【不会吧?不要啊!我不想在往生前看到朝露被消灭啊!】
【对啊对啊,朝露,不要做危险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少女的魂灵们都在说劝说朝露不要对兔彤出手,朝露稍稍有点不高兴地说道:
“只不过是神明而已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几百年前彤和她的同伴们全都倒下时,还不是我一个人打败阿悲罗王的!”
但这马上就换来了众魂的反驳:
【那全是月见姑娘的功劳吧?】
【那个时候我们也有帮忙哦!】
【而且在你与月见姑娘出手前,阿悲罗王已经被兔耳神明和她的同伴们损耗了大部分力量了吧?】
【对啊对啊,朝露太厚脸皮了,一个劲的认功劳。】
【朝露~朝露~厚脸皮♪吹牛~吹牛~无人比♪】
“我·说·你·们·啊!”
大概是被惹火了,朝露青筋暴突地将手中的【宵雨】挥向空中的魂灵们,但没有注入灵力的【宵雨】是不会对灵体造成伤害的,所以她只是在白费力气,当然,她也不可能会将注入灵力地剑刃挥向这些已经相伴了自己数百年的灵魂。
结果,少女的灵魂们望着气得连脸蛋都鼓起来的朝露,咯咯地笑起来,这时,朝露也不禁露出了微笑。
被选为悲罗新娘,那就意味着受到了阿悲罗王的诅咒,只要阿悲罗王一日不灭,那么这份诅咒就会一直束缚着这些悲哀的少女,让她们的灵魂一直被束缚于这片大地上,永远得不到解脱。
在月桂以自己的神体封印了阿悲罗王后,朝露便一直与这些少女的魂灵相依,她们时而陷入长眠,时而苏醒,在苏醒的时候,只能一直在近处观望着活着的人们,却无法干涉现世,无法再感受各种只有活着才能感受到的乐趣。这样的她们之所以没有变成凶猛的怨灵群,正是因为她们一直都相互鼓励,相互护持,相互弥补心中的空洞。
所以这些少女的魂灵们对于朝露来说,便是能难得地让她露出笑容、放松下神经的对象。
就在众魂灵都将原本严肃的话题越聊越偏时,一个少女魂灵怯怯地问道:
【朝露,明明你兄长一直注目的就是那位兔耳神明,如果你是想你兄长的视线永远不离开你的话,那你用她的身体不是适得其反吗?】
结果,马上有声音出来反驳:
【那占据了那位兔耳神明的肉体的话,不就正好能让朝露的哥哥一直注视着朝露吗?】
但那怯怯地声音却补充道:
【但爱上一个人不是爱上那个人的灵魂才对的吗?如果朝露是真的想让她的兄长爱上自己的话,那就更不应该占据那位兔耳神明的肉体吧?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会介意,到底自己的兄长喜欢的究竟是一副他人的皮囊,还是自己的灵魂……我、我是这样想的。】
那怯怯的声音话音落下后,包括朝露在内,众魂灵都默口不语,此时,道路上的汽车鸣笛声显得尤为噪耳。
良久,朝露才终于再度开口:
“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无疑是与兄长大人再聚,但除此之外,我还有其它不得不做的事情。那并不是夺去彤的身体,而是和月见一起,将阿悲罗王彻底消灭。”
阿悲罗王复活,月桂和兔彤,以及赫家的退魔师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即使手持连【王】也能斩杀的绝剑,朝露也没有一定要参与到第三次的讨伐战中的理由,只要乖乖地躲在安全的袖手旁观,就能目睹阿悲罗王被再次封印。但是,这一次,她想做的,是将阿悲罗王彻底消灭,她也相信,只有自己手中这把“喜欢旁观凡人爱恋的废铁”能达成这个愿望。而她想这样做的理由,就相伴在她的身边。
朝露继续说道:
“所以,在我打败阿悲罗王之前,你们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就尽量完成吧,因为在那之后,谁也不知道从阿悲罗王的诅咒中解放的我们……日后还能不能相见了。”
最后的一小句话,朝露说的声音很细很细,细得被那雨声、那鸣笛声淹没。
而促使她这么想这样做的“理由”们,谁都没有说话,大家只是将灵体聚得更紧,为的是能更好地感受到彼此的心意与存在。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让人感到聒噪的的声音,那是一个手持钢枪的群青色武道服青年:
“你手中的那把剑不就是【月见】吗?那不是在朴雪华手中的吗?”
因为听到“月见”二字的缘故,朝露变得谨慎起来。
【笨蛋朝露,都怪你拿着月见姑娘在雨中漫步,太显眼了!】
“别给我放马后炮。”
朝露不满地向身边的某个少女魂灵反驳后,便摆起了临战姿势,月见的力量自剑身流进她的体内,掌握了她的每一块肌肉与骨头,让本是平凡少女的她在一瞬间内化作登峰造极的剑之武人。
而盯上了自己的青年——不久前才从兔田森林的尸者群中杀出重围的赫家退魔师【北斗七卫·天璇】枪卫赫天星,则是因为遇到了新的敌手而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惹上退魔师了吗?在打发了这家伙之后我也得别那么招摇才行了。
厌烦地盯着赫天星的朝露如此想到。
◇
兔田森林深处,埋葬着龙骨尸的空地上,陨落的黑龙与自墓穴而出的尸将展开了激战,缠绕着黑色气息的利爪与锈迹斑斑却依然不折的钝刃不断交错!
但是,对莫格尼拉来说,情况不容乐观。
所谓“尸者”,是因阿悲罗王的力量影响而诞生的不死魔物,它们腐烂的身体是由被阿悲罗王的灵力污染的污泥腐土构成,无论骨头还是肌肉,都无法精细地重现出构造复杂的人体,因而,这些尸体只能做出粗糙的动作,由依凭于其身的恶灵们的怨念驱使,疯狂地扑向眼前的活物罢了。
但是,与尸者以及尸兵这些甚至连身体也没办法好好控制的最下等魔物不同,眼前的这名尸将就像生者一样,能够灵活地控制这具腐烂的身躯,不依赖恶灵对生者的怨恨,而是凭着生前的战斗经验,以技巧将莫格尼拉戏弄于鼓掌之中。
反之,自出生以来就一直凭着纯血之龙的强大力量压倒敌人的莫格尼拉,在龙魂破损的现在,力量非但没有比眼前的尸将强大多少,而且在战技上更是毫无章法,被那生锈的钝刃完全压住了气势。
——这家伙是什么搞的?我的攻击全部被它的剑拨开了?
相信自己在力量上更胜一筹的莫格尼拉,一直想用纯粹的暴力给这只盔铠恶鬼一记重击,然而每当他的龙爪扑向对方,都会被对方以将刀轻轻挑开。比起越来越焦躁的莫格尼拉,尸将却越来越游刃有余,那溃烂得甚至能窥见口腔内部的脸上,仿佛还浮现出嘲讽的笑容。
另一方面,紧握住大斩刀的迦南陀华的手骨,在莫格尼拉与尸将开战之后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守在手骨附近的蕾拉,正将手中的匕首护在胸前,驱赶着不断不断向她扑来的尸兵们。虽然蕾拉自身并不强大,但她手上的匕首毕竟是由被哈拉提亚祝福过的宝剑碎片熔铸而成,其中残留的烈辉之龙王的力量有着破邪的效果,使得尸兵们不敢轻易接近。
但她依然没有感到安心,那是因为她明白,即便是这些智能低下的尸兵,只要一旦意识到能够用数量的暴力湮灭龙王的庇护时,她就会马上被那一排排积满黄垢与血污的牙齿撕碎。
而且蕾拉明白,尸将是力量远超于尸者与尸兵的上位魔物,莫格尼拉之所以现在都没有被打败,只是因为眼前这只尸将在享受愚弄活物的乐趣罢了,一旦它厌倦了与莫格尼拉之间的过家家,就会以它喜欢的方式玩乐般地杀掉莫格尼拉。
——所以我才说,我们只有“撤退”这个可选项,放弃复活迦南陀华是无可奈何的事。
向来没有什么感情起伏的蕾拉,少有地在心中轻轻埋怨道。
但其实,现在“撤退”还不迟。
只要在这里将莫格尼拉作为诱饵,一个人逃走就行了。
蕾拉的最终目的,是在这场【乐园圣战】中赢得【乐园之果】,因此她绝对不能死在这种地方,像莫格尼拉这种不具备非必要能力的同伴,无疑是舍弃亦无妨的对象,凭理性思考,这里抛弃莫格尼拉无疑是“最佳的可选项”。
然而,就连蕾拉也觉得不可思议,直到此时此刻,她依然坚守在原地,等待迦南陀华的返魂仪式结束。
——为什么……我不逃呢?
蕾拉也对自己所采取的行动感到不可思议,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稳重而不喜欢赌博的人。
但实际上,就连她策划实行的迦南陀华的返魂仪式本身,也是一场赌博——
死灵术士所复活的亡者的强度,与死灵术士自身息息相关,想要复活越强的亡者,理所当然地要求召魂者的实力越强,否则非但不能驾驭住被唤魂者,甚至连自身也有被唤魂者吞噬的危险,即使要召唤比自己实力更强的亡者,死灵术士也一定会在返魂仪式中为被唤魂者加上各种枷锁,以限制其力量暴走。
蕾拉作为死灵术士而言,仅有入门者的等级,即便在阿悲罗的王权地上实行仪式,即使有末世魔龙之血作为唤魂触媒,她依然不可能召唤出龙骨尸这种属于“黄泉之王麾下四死将”的强大存在并加以制御,可供她选择的最优项,唯独“虽为血肉凡躯却仅凭手中之剑与求战之心而达到剑术之巅的凡人”,亦即是迦南陀华。
迦南陀华是仅凭手中之剑就创下过“独力斩杀西域硫毒巨龙”这种勇武事迹的行者,其强大并非源自天生的力量,而是后天千锤百炼所成,因而,要发挥出他原本的实力,那么在实行返魂仪式时,就不可以对他施加任何的束缚与枷锁,否则,无法自如地控制自身的他,就无法发挥出本来的剑术,与普通的尸者无疑。
但是,不为被唤魂者施加任何束缚与枷锁,就意味着召魂者没有任何手段去控制被唤魂者,这对死灵术士而言,是最无谋、最不可犯下的过错——这也正是蕾拉在这场返魂仪式中所做的事。
没错,少女为了得到一位强大的同伴,选择的是一条“与亡者交涉并将其说服”的险峻之路,是一场稍有不慎就会被暴怒的亡者反过来杀害的无谋赌博。
这是蕾拉尚未告知莫格尼拉的事情,也就是说,现在的莫格尼拉,正为了一场赌博而赌博着。
若在返魂仪式结束前,莫格尼拉被尸将杀害了,那么这场二重赌博则为输。
若在返魂仪式结束后,蕾拉无法说服复活的迦南陀华成为己方的同伴,那么这场二重赌博亦为输。
赌赢的概率微乎其微。
然而,蕾拉依然还没拔起逃足。
——为什么非要在这种地方孤注一掷呢?正是因为弱小,我们才要步步为营,不是吗?
少女咬了咬那似乎轻轻一刮都会出血的薄唇,稳住了想要退缩的双腿。
——明明在之前的事件中,我已经知道他是一个总会在必须谨慎行事的地方乱来的人了,已经开始后悔让他成为同伴了。
回头瞅了瞅那依然毫无动静的手骨与斩刀,少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之后必须好好对今天的鲁莽行为作出反省……为此,现在必须先生存下来。
总算沉下气后,少女静下心来继续等待,同时考量着接下来会可能会发生的各种不利情况的应对方法。
而另一面,一直与莫格尼拉近身相战的尸将,猛然主动拉开了一大段距离,然后,在那溃烂的喉咙中,以愉悦的腔调发出了“声音”:
【切成碎片,呵呵……】
下一刻,一股散发着强烈腐蚀性气味的尸毒瘴气自尸将之口喷涌而出,直扑向莫格尼拉。
虽然被突如其来的一着惊到,但莫格尼拉还是反射性地喷出黯色龙息作为应对。
两股喷流相撞,产生了轻微的爆鸣,空中散开了一朵由瘴气构成的腐臭凋零之花。
然而,这仅仅是开幕的烟火——
嘶——!
空气切裂响起。
厌烦。
莫格尼拉突然感到皮肉被切裂的疼痛,虽说因为龙魂破碎而无法生成龙鳞咒铠,但他实在没想到自己的皮肤会被区区的钝刃所伤,对这样的事实,他感到极之不满。
嘶——!嘶——!
惊讶。
这次是同一瞬间来自不同方位的二重切割,莫格尼拉的双臂被刃尖划出了长长的创口。若不是这条黑龙幼龙在遭到攻击的同时凭着本能反射急速后退的话,那么他的双臂早已被干净利落地切下。
嘶——!嘶——!嘶——!嘶——!
慌乱。
未散的瘴气中传来了刚才两倍的裂空之声,当莫格尼拉目睹的是四道白弧时,他的身体已经再度被划开四道血痕。
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恐惧。
一!二!四!而这次,是更上一倍的八!
生物的本能让内心产生出对死亡的“恐惧”,这便是莫格尼拉在这短短几秒内心情变化的最终点。
不,虐杀剧才正式开始,尸将想给予莫格尼拉的绝非区区的恐惧,作为小丑的黑龙幼龙还必须继续在舞台上疯狂地跳舞,不断地抛洒着身上的血肉,直到变成一副白骨才终可停歇。
所以接下来的便是——千刀地狱!
空气的切裂声,亡者的嗤笑声,男性的惨叫声,混杂成了一曲狂乱奏唱。
高大的人型之龙就像坏孩子手中的不幸玩偶,被肆意地切开布料(皮肤),掏出内里的填充物(内脏),被厌倦了之后再被爽快地扔掉。
迷惑。
对于突如其来的彻底败北,莫格尼拉太过迷惑,甚至一时忘记了肉体被切裂的疼痛。
而当眼前的毒雾散尽后,尸将的“姿态”出现在自己眼前时,他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那么轻易地打败——
在巨大的空地上空,沾满了脓汁与血雨的丝线织成了一张巨大的蛛网,在那蛛网中央,一个影子盘踞于其上。
那是一具仅残留着少许人形的尸鬼。
溃烂的脸上所镶嵌的,是八颗各自往不同方向转动的紫绿色眼球。
如同恶性肿瘤般膨胀起来的,是毒蛛般的巨腹。
从肩胛骨与两肋延伸出来的,是长满刚毛的八足。
各持于八足之中的,是以人骨研磨成的森白骨刃。
没错,呈现在莫格尼拉眼前的,已经不是一只能被称为“人型”的尸鬼,要用什么词来形容它的话,那大概就是“蛛鬼”吧,而这,才是这只“尸将”的真正姿态。
——搞什么啊……力量竟然相差那么远……
莫格尼拉仰躺在地上,鲜血与意识从各个伤口中不断流失,他以仅存的灰色右瞳看着眼前的尸将,艰难地维持着虚弱的呼吸。
不甘。
想要打败眼前的对手,结果却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打败。
失落。
本是想在蕾拉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反而却被她看到自己这么不中用的一面。
后悔。
明明是自己说要好好协助蕾拉的,现在却因为自身的弱小而令蕾拉身处险境。
——仪式完成了吗?如果还没完成的话,你一定要先逃啊……
雨水自天而降,每一滴血雨打在伤口上时,莫格尼拉都会感受到尖刀猛刺的疼痛,控制关节活动的肌腱似乎有不少遭到了切裂,即便是空有意志,他也应该无法再让身体动弹半分。
即便如此,他还是颤抖地站起来了,竭尽全力地吼道:
“蕾拉!快逃——!”
下一刻,他的四肢被贯穿了,四根骨刃将他的身体固定在了地上,结果他只能歪过头,眼睁睁地看着那蛛鬼掠过巨网冲向蕾拉。
这只尸将是故意不杀他的,为的是在他眼前将蕾拉切碎!
莫格尼拉甚至能够想象到,那溃烂的脸上浮现出的狞笑!
束手无策!
到此,这条黑龙幼龙那几度变化的心情,才真正地迎来了终点,没错,他此时的心情正是——
绝望。
这正是那憎恶着生者的亡者,最想给予玩物的感情。
嘶——!
再度地,利落的切裂之声响起。
那是莫格尼拉想要守护的少女的肉体,被切裂的声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