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章·其二 那是一个曾经幸福美满的家庭
滴答、滴答、滴答。
那是窗外的雨水声。
这里是市内某家离白天的灾区有着相当一段距离的独立式民居。
这栋房屋住着一家四口——严厉的父亲，慈祥的母亲，腼腆的小男孩，活泼的小女孩。是一个非常幸福的家庭。
然而——
滴答、滴答、滴答。
那是室内某种液体缓缓滴落的声音。
在没有点亮灯火的客厅，空气中弥漫着某种浓烈的异味。
某个黑色的人影侧躺在茶几上，单手端着一件人头大小的球状物，贴近面前玩赏，不时地，还会发出几声笑声，说着“嗯，形状不错”这类像古董收藏家一样的话。
滴答、滴答、滴答。
那是闯入到这个客厅的另一个人衣裳滴水的声音。
“呵呵，你回来啦！”
黑色的人影望向闯入者的方向，那是一个身穿朱色衣裙的女子。
女子的身体妙曼婀娜，即使只看背影，也一定会让人觉得她是一个美人。
但是，黑色人影却看着朱衣女子的“面”说道：
“还没物色到新的‘面’吗？要不就先用这个凑合着吧？”
没错，他眼中的朱衣女子，正是被千莲毁掉了“面”的舞骨尸，在百货超市中与朝露短暂交手后，就撤退到了这家民居。
黑色的人影动了动脚，灵巧地将地上另一个大一圈的球状物踢向舞骨尸的怀中。
舞骨尸接住了球状物，端详了数秒，最后将它扔到了一边，不屑道：
“竟然要我用这种老太婆的脸将就？哼，别笑话了，把你手上的那个给我。”
然而，黑色的人影——本该在白天被千莲消灭了的死将，统御百骸的“荒骨尸”，就像是要护住宝物一样将手中的球状物护在怀中，讽刺地笑了起来：
“这可不行！我可还没玩够呢！而且你本来就是个老太婆，用这么清纯可爱的小女孩的‘面’怎么说都不合适吧？”
滴答、滴答、滴答。
他怀中的球状物，因为剧烈的晃动而滴落了更多的液体。
“啧！”
虽然内心很不满，但舞骨尸无意跟荒骨尸争执。重重地叹了口气后，她走到沙发边上以要将沙发坐穿的气势坐下了。
“外面情况怎么了？”
荒骨尸的视线没有从手中的球状物上离开，就这样一边继续玩赏着宝贝，一边向舞骨尸问道。
“城里来了不少的退魔师，数量比千年前吾王第一次遭到封印时来的退魔师要多，但素质远不如从前。真正要注意的，是他们圈养着的那些山兽，白昼时它们成群结队燃烧灵力的阵势，就算是万具尸者也不可能挡得住。”
“那么那个冒充吾王的家伙呢？”
荒骨尸所指的，正是一度将他的躯体毁坏的【王】化后的千莲。
“没有找到。在战斗结束后，他的灵力就彻底消隐了。”
“这可麻烦了啊……”
荒骨尸发出叹声，随后——“嗞”的一声，握碎手中的球状物。
本来被他慎重对待的球状物瞬间裂开，其中的黏稠液体飞溅到四处。
“喂！不要的话将把‘面’给我啊！”
“抱歉抱歉，一想到因为那个冒充吾王的家伙就气昏头了。”荒骨尸用轻佻的口吻安抚着同僚，同时将侧躺的身体转到沙发的方向，“那么，还有其它值得一谈的事情吗？”
“正好有一件。”舞骨尸摸了摸衣料被划破的侧腹，那里是不久前朝露在她身上留下剑伤的位置，但现在那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刚刚我遇到了在吾王数百年前复活时没有用上的悲罗新娘灵魂，数量和质量都相当可观。”
“呵？看来她们没有摆脱吾王的咒术束缚啊，正好拿来当复活吾王的钥匙呀。”
“恐怕没那么容易。”
“为什么这么说？”荒骨尸眯眼望着舞骨尸，数秒后才发现到一件事，“说起来，你没有顺便把她们带回来啊？为什么？”
“我遇到了‘最后悲罗新娘’。”
舞骨尸回忆起超市中的情形，尖锐的指甲情不自禁地戳穿沙发的真皮，嘶嘶地将其中的海绵撕烂。
“你是说当年被玉兔那伙人保护起来的那个悲罗新娘吗？”
“没错，当年，就是那家伙用玉兔的剑斩杀吾王的。现在，她又重新拿起那把剑了。”
“又有冒充吾王的家伙，又有最后的悲罗新娘，这下可真的有点麻烦了啊。”
荒骨尸一边露出似乎很为难的表情，一边从地上的某物上拧下另一个球状物，再度玩赏起来。
滴答、滴答、滴答。
新的球状物，跟之前的球状物一样，不断流出液体。
“嘴上这么说，但看你似乎从容得很嘛。”
同僚吊儿郎当的态度，让舞骨尸感到有些不满。
然而，受到舞骨尸指责的荒骨尸却愉快地笑了起来：
“与其说是从容，倒不如说是期待吧，吾王再临之时，便是如今安乐之地再度化作昔日铁血沙场之日，我生前未了的心愿，那便是再度调兵遣将驰骋黄沙，届时若是没有能与我麾下军队匹敌之人，岂不是很无聊吗？”
“啊，都忘了你曾是那样的人啊……”
曾对荒骨尸——那个生前曾为指点千军万马之将的男人有所了解的舞骨尸，总算理解般地叹了口气。
但是，她却无法和他一样对眼前的状况感到乐观，因为，在四死将中看似最狡猾善变的她，却对阿悲罗王——对那个连自我意识也没有、只会一味地将人间化作地狱的【王】，有着最高的忠诚度。
同时，她也是四死将中，唯一一个将【王】那等同于本能的“心愿”，当做是自己的心愿的人。
“在吾王苏醒之前，我就继续做些准备吧。至少，得想办法将狂骨尸和龙骨尸唤醒，白昼出现的那只巨大妖狐还有黑色骷髅巨人，恐怕只有他们才能匹敌。”
说着，舞骨尸离开沙发，捡起了刚刚被她抛在一边的球状物——这栋房屋的女主人的头颅，以娴熟的手法地撕下其面皮，贴在自己血肉模糊的面上，那情景，就如同《聊斋志异》中的文字一样，隐隐地透出诡异与恐怖。
片刻，她便完完全全地变成了“面”的原主人的模样，不，要变得比原主人更加年轻——这，正是她被称作“千面无双的舞骨尸”的真正原因。
“又要出门了吗？”
荒骨尸依旧把玩着手中的球状物——这栋房屋一家四口中的小男孩的头颅，头也不回地向正往门外走去的同僚问道。
“没错。退魔师那边，我也得刺探出些情报才行。”
答罢，舞骨尸前脚已经踏出了屋外。
而此时，荒骨尸追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吾王已经选好了新的‘核’了吗？”
“这也是我这次出行要确认的事情之一。”
终于，舞骨尸离开了房屋，只留下荒骨尸一人。
这黑色的人影苦笑望着同僚的身影消失，自言自语般地挖苦道：
“既然马上又要出门，那回来一趟是干什么呢？就是为了告诉我‘最后悲罗新娘’的事情吗？”
说罢，荒骨尸双手高高捧起小男孩的头颅，愉悦地欣赏着这张苍白的“睡脸”，然后——“啪”！
又一个头颅被压碎了，黏稠的液体——那鲜红的血液与淡黄的脑浆，又飞溅开来。
屋内浓烈的异味——血腥与尸臭的味道，变得更为浓烈。
这正是这名生前嗜杀成狂的将军最喜欢的——沙场的味道。
……
…
（间章·其二·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