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蕾拉等人赶到龙骨尸的埋骨地时,赫灵所率领的【天枢】小队已经与复活的龙骨尸展开了战斗,但如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赫家的退魔师们在用零星的攻击吸引着龙骨尸的注意,并四处逃窜而已。
“终于能够看到真正的龙骨尸了,没想到东方龙种的不死体竟然是这种模样……”
黑夜已经支配了整座兔田森林,月亮被藏于雨空之上,周围伸手不见五指。但蕾拉有着尚算优秀的夜视力,而且龙骨尸自身散发着青蓝的磷光,因此她能够清楚地目睹龙骨尸的全貌——
那是一条长达百米以上、有着庞大身躯的龙蛇。然而,就算生前是高等的龙族,这只怪物如今却已失去肌肉与鳞片,仅剩下一副骇人的骨骸,它生前的龙之威严亦早已荡然无存,仅剩的是那让人颤栗的恐惧感。而在龙骨尸身上原本应该长着内脏的位置,现在正被幽冥的青蓝色磷火——灵魂的残渣充斥着。
而这条没有飞翼的龙之尸骨,使用的是与蛇相同的移动模式,那庞大而修长的身躯爬行过泥泞的大地时所产生的震动,甚至厉害得使人无法稳稳立足。
只是在古书上了解过龙骨尸的知识、从未亲眼见过实物的蕾拉,此刻因求知欲得到满足而感动着。
但是,身边的莫格尼拉很快就将不合时宜地陷入感动中的蕾拉拉回到现实当中:
“喂!蕾拉!既然你说要消灭龙骨尸,那一定准备了什么秘策吧?”
“没有特别的秘策,而且现在最好不要期待赫家的退魔师能够与龙骨尸战得两败俱伤,双方之间的力量存在着很大差距,一旦发生正面战斗的话,只能以赫家退魔师全灭告终。而且赫家的退魔师似乎只是想牵制龙骨尸,没打算与它正面战斗。现在,只能由我们主动出击,给赫家的退魔师们展示出胜利的可能性,让他们主动加入战斗。另外,还要利用地形。”
“地形?”
“对,我事先调查过兔田森林的地形,有一个地方很适合用来对付龙骨尸。”
蕾拉将手指向了森林的某个方向,同时,向两位同伴进行了解说。
而在听了蕾拉的那个战术后,无论是莫格尼拉还是迦南陀华,都不禁对这位少女心生佩服。
“那么就马上开始行动吧!迦南陀华,就拜托你将龙骨尸引到‘那个地方’了,然后展现你的力量,鼓舞赫家主动加入战斗吧!”
骷髅沉默点头,紧接着便提起斩刀直奔战场。
而尚未得到指令的莫格尼拉,则向这位少女“军师”请示道:
“那我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然而,蕾拉第一句说出的却不是指示,而是慰问语:
“昨天被蛛鬼尸将砍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完全没问题!”
期待着蕾拉能分予自己重要任务的莫格尼拉,装出了一副完全康复的模样。
但是,看穿了莫格尼拉是在逞强的蕾拉却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我不需要这种虚假的答案。莫格尼拉,请告诉我你身体的真实情况,你提供的情报,是会影响我接下来的判断的。我的确需要你的力量,但我不需要‘不存在’的力量。”
“对不起,蕾拉……”明白到蕾拉的意思后,莫格尼拉放弃逞强,乖乖地说出了身体的实际情况,等待蕾拉作出最优的判断,“外伤虽然好了,但是肌肉还需要一段时间恢复,说实话,现在只能全力战斗一分钟左右的时间。”
“能够龙化吗?”
“没问题。但你也知道,我龙魂损伤了,只能龙化成龙蜉蝣的大小,也就只是比那条大蛇的头要大一点的程度。另外,如果是龙化的话,大概就只能行动半分钟了。”
“我明白了。也就是说时机很关键。莫格尼拉,在迦南陀华创造出胜利的契机前,你就一直待机保存体力,可以吗?”
“放心吧,这次我会照着你的话去做,不再给你添乱的。”
这条黑龙如此承诺道。在成为蕾拉的同伴后,虽然只有一点点,但他确实是有所成长。
然而,少女惯例的无恶意毒舌又开始了——
“的确,之前你因为自己的任性害我的计划好几次受挫。你能够记住教训实在太好了,这是你开始使用大脑的证明。”
“……”
结果,莫格尼拉只能赔笑,这条本质上有可能是个M的黑龙,现在已经能风平浪静地承受下少女那略显可爱的暴言攻击了。
“那么我们也赶紧赶到迦南陀华身边吧。”
“好!”
◇
“这条混蛋大蛇骨,看上去明明那么迟钝,为什么行动起来会快得这么离谱啊!”
赫灵与她的【天枢】小队,正在与龙骨尸周旋。
赫凡之所以会任命她与【天枢】去牵制龙骨尸,是因为她与她的部下们是赫家退魔师中机动力最顶尖的一批人。让他们去承担牵制任务,无论成功率还是存活率都会有很好的保证。
然而这条骨之龙蛇,却有着与庞大的身体不相符的行动能力。就在破土而出、惊得【天枢】的退魔师们出现短暂硬直的瞬间,它就以比毒蛇更快的袭击速度,一口吞下了其中一人。那个被吞下的退魔师,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从龙骨尸的咽喉滑落,最终掉进它体内的青蓝色磷火当中,仅仅数秒就被焚烧得连渣滓都不剩。
而赫灵等人却根本就没有时间哀悼队友,因为龙骨尸的攻击接连而至,他们一旦停下脚步就会马上被吞噬。
现在,退魔师们离开了空旷的龙骨尸埋骨地,进入到林木高立的森林地带,希望通过树障来阻扰龙骨尸的行动。
【哼!愚蠢的人类啊,以为区区几棵树木就能挡住本尊吗?】
龙骨尸通过灵力发出了低沉的男性声音,蜿蜒着巨大的身躯紧随退魔师们闯进密林当中。从数百年的长眠中苏醒过来的它,一心想用眼前的这些人类来填满空腹。
“啧!会说人话?这条大蛇骨还有智慧的吗?全员!保持传念符的联系,然后分散行动!”
赫灵一声令下,众退魔师便四散而开。
如他们所料,在进入树林后,龙骨尸的行动受到了树木的阻挠,追击的速度明显变慢。
不,不只是变慢了——树林追逐战在持续了一段时间后,龙骨尸完全停止了动作,那巨大身躯移动时所产生的地震也彻底地停息了。
而更为可怕的是,它体内的青蓝色磷火也突然熄灭。
在光线全无的密林中,本来习惯性地依靠那青蓝的磷火来定位龙骨尸的退魔师们,突然失去了龙骨尸的踪影——唯一能感觉到的,便是它那弥漫在空气四周的死之灵力。
“队长,这到底是……”
一名队员停下脚步,试图重新确认龙骨尸的位置。
“蠢货!不要停下来!保持移动!”
赫灵不禁对队员的举动动怒,但就在她呵斥队员重新移动的下一刻,那幽冥的磷火却突然重新亮起了——百米之长的青蓝火焰亮起时的光景,恍如鬼城的街灯接连被点亮一般。
【哼哼,第二个!】
如同鬼魅般突然从黑暗中现身的骨之龙蛇,张开了那布满尖齿的双颚,“咔”地一声便将那个被赫灵斥责的退魔师连同他所站立的树枝一并吞下。
因为所有人的传念符保持着联系的关系,所以那名队员在被吞噬后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脑海当中:
咕噜——那是身体被怪物吞咽的声音。
啊啊——那是从食道当中传出的惨叫。
嘶嘶——那是灵魂被磷火焚灭的响声。
就这样,这一连串的声音,将“恐惧”这个词深深地刻在了这群退魔师的心中。
但是,作为队长的赫灵并没有失去斗志,不,她是不得不保持斗志,如果她在此时心生半点怯意的话,那么继失去了勇气后连指挥塔都失去的队员们,将会在顷刻之内被那骨之龙蛇捕食殆尽:
“保持移动!重复!保持移动!逃出森林!回到龙骨尸的埋骨地重整态势!”
【噢?汝就是这群蝼蚁的头领啊!似乎是个相当有胆色的人类啊!那就让本尊先吞噬汝吧!】
——我被盯上了吗?
赫灵与龙骨尸那燃烧着青蓝磷火的空洞眼眶对上了视线,心头不禁一寒,但很快地,她就明白到这是个为队员争取逃脱时间的机会——速度最快的自己被盯上的话,反而能大幅降低队员被杀的可能性。
而且,赫灵对自己的【四宗卫】之名也有着一份矜持,她不认为自己会那么轻易地就落败。
“来吧大蛇骨!看我把你大卸‘百’块!”
下一刻,赫灵将灵力激走于全身,化作一抹难以用肉眼捕捉的赤影。
在【桂之咒荫】的加护下,这位【血卫】根本不需要考虑到灵力的续航问题,只需要一直将神速咒术维持在极限状态直到身体崩溃为止即可。
于是,一击、二击、三击、十击、百击……穿梭闪烁的赤影在树林中交织成了一张刃之网,双刃斩击龙骨所产生的鸣响,形成了一场凶烈的剑奏。
可惜,赫灵虽有速度,但却缺乏破坏力,在这轮极速的刃舞结束后,虽然她在龙骨尸的骨骼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伤痕,但却没有一击能够真正伤到对方的筋骨。
【人类,结束了吗?那就给本尊下地狱去吧!】
龙骨尸的语气,仿佛是在说方才是故意让赫灵攻击自己以测试她的实力一般。而在知道对方的攻击对自己根本不痛不痒后,它似乎就对眼前的这名退魔师失去了兴趣,并向她宣判死刑。
“那也得要看你能不能打得中我呢!”
虽然攻击没有奏效,但赫灵并没有灰心,队员已经逃到了安全的位置,最初的目标已经达成,而且她也有不会被龙骨尸的双颚咬中的信心。
但前提是——龙骨尸只有颚咬这一攻击手段。
【本尊倒是要看汝能往哪里逃!】
话毕,这条骨之龙蛇体内的磷火激起了强光。下一刻,灼热的苍炎从龙骨尸口中喷出,无情地将周围的树木烧毁。顿时,木材焚毁所产生的黑烟与血雨蒸发而生成的水雾充斥于四周。
“可恶,竟然给我来这手,咳咳!”
因为吸入了浓烟,赫灵不禁猛咳起来,但她没有停止脚步,企图逃离出林木带。
然而,异状却出现了。
——身体……变迟钝了?
当赫灵注意到身体的异状时,已经太迟了——被龙骨尸的磷火焚烧的树木所生出的黑烟,含有对身体有麻痹作用的毒素。
【到此为止了!人类!】
龙蛇的双颚从浓烟之中扑出,袭向了赫灵!
——糟糕!
即便死亡已经近在眼前,但这位退魔师依然没有放弃求生的信念,她将手探入衣襟,取出了一根贴身保存的软管。而就在她准备将软管中的红色液体——赫凡在她出行前亲手交给她的【三之血】喝下时,已经扑到了离自己只有不到五米距离的龙骨尸却突然发出了一声悲嚎。
虽然周围极其昏暗,但赫灵依然能够用被灵力强化过的双眼看见眼前所发生的事——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高大骷髅——武人迦南陀华,用一把直身大斩刀一击贯穿了龙骨尸的上颚。
“你是……刚刚的那个骷髅?”
赫灵回想起了,自己最初袭向迦南陀华与他的同伴时被它精湛的剑术挡下了的那一幕。虽然她当时就知道对方不是寻常的角色,但实在没想到他胆敢与龙骨尸正面交锋。
——“我们想斩杀龙骨尸。”
这时,她回想起了蕾拉的那句话。
——看来那小女孩不是在开玩笑啊……
这位退魔师不禁扬起笑容,她万万没想到会偶遇如此强有力的援军。
——先不问他们想要消灭龙骨尸的理由,但既然他们是敌人的敌人,那无疑就是我方的盟友!
拿在她手中的那瓶【三之血】,也在迦南陀华现身后被谨慎地放回到衣襟之中——喝下这瓶【血】固然能在短时间内与龙骨尸匹敌,但考虑到【血】的副作用以及死将的再生能力,就能明白这是下下之策。在讨伐军的战略从短期强袭战变成长期持久战的现在,喝下【血】就等同于宣告放弃牵制龙骨尸的任务。
而且,即便有迦南陀华助阵,赫灵依然没有去考虑消灭龙骨尸的可能性,因为她不认为多出区区一个剑术达人,就能扭转整个局势。
兔田市南郊的方向不断传来巨响,那是【夏娃】进攻阿悲罗王时所引起的响声。
——骷髅剑客,就让我借助你们的力量,全力地牵制这条大蛇骨直到【夏娃】那边成功消灭阿悲罗王为止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