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袭得手了。
迦南陀华趁着赫灵完全吸引了龙骨尸注意力的瞬间,从树冠跃下,将重力与灵力集中到大斩刀的刀尖,一击贯穿了那坚硬的龙头骨。
这位武人的大斩刀虽不是随处可见的凡铁,但也绝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它能贯穿龙骨尸的骨骸,靠的绝不是质材,而是持有者那锤炼到极致的剑术。
身为不死体的龙骨尸本来是没有痛觉的,但在遭到迦南陀华攻击后,它依然发出了嚎叫,那是因为生前留发出家的佛教徒迦南陀华,没忘了在这一击中注入超度恶灵的咒文。
为了摆脱站在自己头颅上的迦南陀华,龙骨尸将整个头骨撞向了附近的大树上。
轰隆一声,大树应声而断,但迦南陀华也利落地拔出大斩刀跳到附近的树枝上。
【这种痛楚!汝难道是数百年前与本尊纠缠不休的那个行者吗?】
龙骨尸向迦南陀华发出质问,那摇曳着青蓝火焰的眼眶,愤怒地注视着这副已经完全无法辨认生前样貌的骷髅。
迦南陀华没有回答,也没法回答,他能做的,便是摆出斩术架势来回应对方。
【哼!果然是汝!万万没想到长眠过后醒来汝会成为吾等的同类,实在可笑!】
对于数百年来一直在地下长眠的宿敌二人来说,他们的再会仿佛只是相隔了一眨眼的时间,所以即便迦南陀华已经失去了人类的容貌,曾被一介人类战得同归于尽的龙骨尸也不可能忘记他。
【与那些只会四处逃窜的退魔师玩追逐游戏实在太过无趣,既然汝出现了,那就继续数百年前那场未分胜负的决斗吧!】
“……”
再度地,龙骨尸发出了震彻森林的龙吟。
远处的退魔师,恐怕单是听到声音就已经颤抖不已了吧,然而直面龙骨尸的迦南陀华却没有任何动摇——不,这种说法并不正确,这位武人亦有在发抖,但那是兴奋的颤抖,是能够于宿敌再度战斗的喜悦之颤。
【出招吧!行者!】
那骨之龙蛇挥动巨大的尾巴,一击挥断迦南陀华所站立的大树,树干倾倒,发出了可怕的声音。
但迦南陀华并没有马上发起进攻,他压抑着那份想与对方厮杀至死的激昂,冷静地往某个方向——蕾拉在之前指示的“那个地点”移动。
【只是睡了一觉就变得如此贪生怕死了吗?这条失而复得的性命对汝来说就真的如此重要?失望!本尊实在是对汝这懦夫太失望了!】
大概是认为迦南陀华跟赫家的退魔师们一样只会单纯地逃窜,龙骨尸对这个曾将自己斩杀过一次的武人感到愤怒。它疯狂地在密林中横冲直撞,为的是发泄这股因期待落空而产生的愤怒。
但迦南陀华没有受到挑衅,他一边保持着移动,一边注意自己的意图不暴露。
终于,他冲出了密林,到达了一片野草茂密的低洼地区——这正是蕾拉所指示的“那个地点”。
龙骨尸亦紧随迦南陀华冲出了密林,一路下来它撞断了不少的参天巨木,体内的磷火在地表上留下了一道青蓝的焰火轨迹:
【哼!逃出树林之后汝认为自己还能从本尊的双颚下逃掉吗?】
而此时,迦南陀华也终于停止逃亡,立于一片及腰的草丛中,举刀作出迎战之姿。
【如果汝是为了挑选决斗场所才进行刚才的逃窜的话,本尊倒是对汝刮目相看了!】
天空,血色的暴雨依然持续着,远方,【王】之间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而在这个回响着雨声与战争之声的空旷低洼地上,就只有一具渺小的人类骷髅与一条庞大的骨之龙蛇对峙——若是有人目睹这个情景的话,一定会情不自禁地联想到历史上种种与“屠龙”相关的史诗吧。
虽然摆出了迎战的姿态,但迦南陀华仍是站在原地,没有主动进攻。
【如果汝是想后发制人的话,本尊就如汝所愿先出招 吧!】
下一刻,按捺不住的龙骨尸将骨腔内的青色磷火蔓延至全身,化作一条鬼火之龙扑向迦南陀华!
——得手了!
迦南陀华往双足注入灵力,全力往后一跃!
轰——!
龙骨尸扑了个空,然而,奇怪的事情却发生了——
龙骨尸巨大的身体没入了泥土当中,紧随着,那些即便被血雨吹打也不会被浇灭的磷火,也在顷刻之内因被某种物质淹没而失去光芒。
【这个地方是——】
此时,龙骨尸总算注意到了,自己被迦南陀华引到的地方,是一片被野草伪装成草原的沼泽。
迦南陀华之所以能如履平地,是因为返魂后只剩下一副骨架的他,体重比生前要轻得多,只要他调整好足下的灵力以及奔跑姿势,即便是在这种半液半固态的泥沼地上移动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相反,体型庞大的龙骨尸在刚进入沼泽的瞬间,就因为自身的重量而迅速陷入淤泥之中不能自拔,而它越是挣扎,就越是更快地陷入这泥沼陷阱当中。
【汝这个小人——!】
龙骨尸激起全身的磷火,想要把淤泥中的水分蒸干,把泥沼变成硬土,无奈,今夜的雨势过于强大,龙骨尸那专门用来焚烧灵魂而非物质的火焰,根本没有足够的温度抵消雨水对泥土的加湿影响。
于是,从这一瞬间开始,迦南陀华便占尽了地利。
这一刻他不禁想到,如果数百年前的自己能够发现并善用这片沼泽的话,那当年与龙骨尸决战的结果说不定就截然不同了。
但他很快便停止了无意义的想象,重新将精力集中在眼前的战斗上。
虽然现在他取得了地利,但跟数百年前不同,现在的他没有千恋的【桂之咒荫】加护,并不能进行持久战,所以优势并没有被过分地扩大——那三成的胜率,在阿悲罗王与龙骨尸之间的灵力连接仍未断绝的情况下,依旧没有任何提升。
不,还有一个“情况”变化了。那胜率原本是成立在“单对单”的前提下的,而现在的他——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而且,他也注意到了龙骨尸身上的某个违和之处——在阿悲罗王的灵力支配下本该不死不灭的龙骨尸,那颅骨上的被他所创的剑伤,以及更早之前被赫灵创下的大大小小的伤痕,竟然直到现在都尚未复原。
如果这不是龙骨尸有意为之的话,那么这些依旧没有复原的伤势其实就暗含了某个让人值得兴奋的信息。
但是,迦南陀华暂时未能确信自己的猜想,所以接下来,他将用自己的刀去验证这个信息的可能性。
——那么就开始屠龙吧!蕾拉,莫格尼拉,我会全力为你们创造出胜利的契机的,所以接下来你们也让我好好地见识一下——与我一样同为“弱者”的你们的奋战之姿吧!
下一刻,迦南陀华提起斩刀,化作斩影袭向被泥沼所困的龙骨尸。
这位武人有所预感,这将会是一场比数百年前的决战更加让人兴奋的战斗,而这一次,他也无需再次迎来独自长眠的结局——而必定能与新的同伴一同分享胜利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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