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源市一中是一所全日制封闭的学校。
什么叫“全日制”?
官方说法是,校园除了双休学生能够自由进出校园,其余时间都只能在校园里活动,囊括了衣食住行,无人例外。
而莫瑾给出了的答案是——“全”天候24小时都会被这狗“日”的学校“制”的动弹不得。
上午,点名。
为了认识每个学生,也让学生彼此有个初步认识,班主任李老师采用了最传统有效的办法。
“魔镜,魔镜。”班主任四顾全班,略带口音喊着他的名字。
莫瑾从恍惚中站起,意识到这女人是在叫自己时,恨不能接上一句“快告诉我,我是不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女人”。
排演白雪公主小剧场么,魔镜魔镜的闹哪样?
点完名之后,班主任留下一句自习就走。
莫瑾主动将“自习”两字还原成了“自我休息”,一个倒头趴在桌上就寻找周公探讨人生去了。
下午,没课。
很神奇,对于高中生来说下午怎么会没课。
他们的生活是一张被填充饱满得随时会炸开的时间表,上课、下课、吃饭、睡觉占满了他们绝大部分的时间。
究其原因是校长最大,下午要召开入学仪式。
于是新生们哐啷哐啷的搬着椅子,从教室中蜂拥而出。
假若你也是其中一位新生,你会形象的把这行为比喻成搬家。
但如果你是在对面教学楼上课的学长或是学姐,你会更形象的把这行为比喻成,搬楼。
人潮乌央乌央的在操场安顿,没多久成排坐好,头顶太阳暴晒,莫瑾恨不得撩起前座女生的长裙,一头钻进去避暑。
残存的一丝理智,让他放弃了邪念。
他看了一眼升旗台,校长正对着麦克风唾沫横飞,每每提及“我们一中”时,那种骄傲与恨铁不成钢混合成了一种苍凉。
算了,他已经给过校长机会了。
于是再也不看无聊的校长一眼,低下头拿出手机。
QQ列表上并没有出现新的联系人,他失望的将手机收回口袋。
再接下来是十项制度八项规章三条禁令之类的东西,总之校长说的没完没了。
这时,身后的男生捅了捅莫瑾的背。
莫瑾转过头,“干嘛。”
“隔壁班有个女生在看你。”那男生说,用下巴传递着方向。
莫瑾顺着方向看去,对上了女生的视线,也看到了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视线相接,两人又默契的迅速避开。
那女生他认识。
莫瑾回过头,对身后的人说,“不是在看我,是在看你。”于是便看到后坐的男生,跟打了鸡血似的挺直腰杆。
入学仪式终于在放学铃声和同学们一阵要死不活的掌声中结束,人潮再一次回流入教学楼,莫瑾也混迹其中。
相对的,也正是高年级下课的时候。
回教室放椅子,与离开教室的人群在道路上汇成一块儿,分作两拨对流而过。
但凡这时站着不动的人,都会被冠以“坏狗”相称,因为好狗不挡道。
而莫瑾的行为则算得上“狗中败类”,他把椅子举过了头顶,横插向高年级的人群中。
缘由是无意中的一瞥,银光四叶草发夹再一次闪烁了他的眼睛,他见到了让他心动的女生。
昨天清晨食堂里,他要了那个女生的QQ,可直到现在还没通过好友申请。
“借过、借过。”他挤进高年级人群中。
或许是手举板凳劈山救母的姿势,又或者是那张如张三爷吼断长坂坡的着急脸,路人还是很配合的避让。
“喂!”
他冲着人群大叫,不知那女生姓名。
“诶!”
匪夷所思的是居然有人回答。
一个高年级的学长挡在了莫瑾身前,莫瑾想要绕开他,他向左学长也向左,他向右学长也向右。
像是篮下禁区的球员,莫瑾被严防死守。
“你.....”莫瑾急了,“我在找人!”
学长说,“我也是。”
说完便拽住他的衣角,引着他向后。
他一边挣扎着,一边垫着脚尖朝前方人头攒动中寻找,却不见那不知姓名的女生身影,大失所望,决定先应付眼前莫名其妙的学长。
“你要带我去哪?”
学长没有说话,懒洋洋的一挥手算是指路。
随着那一挥而望,莫瑾血脉喷张,那是......女生宿舍!?
于是最初的“挣扎”变得欲拒还迎。
直到站在紧挨女生宿舍的教学楼下,莫瑾才失落的从桃色梦境中醒来。
他觉得短时间内,自己是没办发承受两次打击的,心中盘算着敷衍学长了事。
进了教学楼,楼梯角落里藏了一扇门,不走到尽头便不会发现它的存在。
门边角上的黄漆有些剥落,露出难看的褐色木料,锁住两扇门的是一把锈迹斑斑的铁栓。
气氛古怪,要说推开门看到的是杀人分尸的现场,莫瑾也不会感到意外,于是站在门前的他,悻悻的后退一步。
“到了,就是这里。”
学长边说边拉动门上的铁栓,刺耳的锈铁摩擦声传来,门被推开。
那是另一个世界。
木地板昏黄,阳光从天窗角度恰好的透过,细碎的尘埃在金色的光束中氤氲成雾,左侧占满了整整一面墙的玻璃镜,倒印着一模一样的世界。
“舞蹈教室?”
“这么说也没错,不过.....”学长顿了顿,转过身,“我更希望你能把它叫做‘街舞社活动部’。”
这时莫瑾才注意到学长的脸。
学长戴着眼镜,又长又卷的刘海从额前盖下,连眼镜也被遮住了大半,看不到眼睛,整张脸只有尖尖瘦瘦的下巴。
扮相奇怪的家伙。
“对街舞感兴趣么?”学长面向他,边问边倒退进活动部中。
“一点......也不。”他回答。
“不用急着回答,给你看样东西。”
学长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走向活动部的角落。莫瑾则看着他的背影陷入了不安。
似曾相识的对话发生在今早。
同坐叫“彬”的男生,神秘兮兮的对他说“给你看样东西”时,莫瑾看见了自己三天没洗的红袜子套在了彬的脚上,那一刻心中五味杂陈。
一声阴阳怪气的“Are you ready”,把莫瑾从今早的回忆拽回到现实。
他这才注意到学长摁响了一台古旧的音响,古旧到他读幼儿园时,就见过一模一样的玩意。
震荡整个空间的音乐从音响中传来,那音乐富有很强的节奏感,却不似DJ那么单调乏味,也没有人在伴着音乐歌唱,是纯粹的舞曲。
他的注意力很快从音响上移开,因为学长正“踏”着音乐向他走来。
学长的脑袋像是鸵鸟般前后摆动,脸上的表情是一张很欠的鬼脸,身下每一步都准确的踩在音乐中的鼓点上,在绕着莫瑾转了一圈后,又踩着奇怪的舞步转回到了他的身前。
音乐恰如其分的急转直下,鼓点化作迅疾的雨滴。
而在音乐变化前,几个利落的舞步带动身体左右摇晃后,学长突然乘着细碎的节拍而下,腰一缩双手撑地,整个人便半蹲在了地上。
音乐中的节拍变得更快,可依旧被他的双脚精确捕捉。
莫瑾对天发誓,有生以来他第一次被鞋底板晃得眼花缭乱。
最后在渐渐熄灭的音乐声中,学长以一个单手支撑整个身体倒立,双腿凌空画出一个耐克商标的动作结束。
这令人瞠目结舌的动作持续了一秒,足以让有心人按下相机的快门记录下来。
学长关掉了音响,重新戴上眼镜,“这就是街舞,怎么样,有兴趣加入我们街舞社么?”
确实是个精彩的世界,但与他无关。
“我.....”
莫瑾刚要张嘴回绝,就被学长忙不迭的摆手打断,学长抢先说,“不急,好好考虑,晚自习下课后,我在这等你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