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雨夜下的纷争
东京都的夜晚明亮而璀璨，霓虹灯交相辉映，将天空染得失去它本来的颜色。而在狂风过后的夜雨，又为整个夜晚戴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高楼上大人物们的酒会还在继续，一笔又一笔分量巨大的交易在大人物的虚伪笑容中被敲定，他们是不是看看窗外的雨幕，仅仅是为了在劳神费力的谈判和寒暄中短暂放松，而普通人家却在这抱怨这场大雨又弄湿了才洗的衣服；而贫民窟的可怜虫们则在咒骂着屋顶漏下的雨水，他们的孩子却在水洼中玩的兴高采烈。
众生百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每种活法都有自己的烦恼。
白隳不紧不慢的走着，身上的风衣防水性能再好也经不住淋在雨中半个小时。白隳却丝毫不在意已经湿透的衣物贴在身上产生的潮湿触感。
人们在被淋湿之后需要迅速把湿衣物更换的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在风的吹拂下，潮湿的衣服会带走更多的热量，从而增加染病的风险。但是白隳的记忆里，除了各种诅咒术式外，自己还没有和“生病”这个词打过交道，而且现在就算是诅咒术式，自己身体也会因为那些曾经被记录过的相似诅咒术式而迅速产生相应的抗性，这具身体的好处之一就是没有普通人那么脆弱，另一个好处便是将“适者生存”这个进化理论贯彻到了极致。所以白隳才能在雨幕中如此闲庭信步，时不时还能停下脚步观测一下夜雨之下人们急忙避雨的狼狈与丑态。
白隳觉得这场雨很不错，或者说白隳一直觉得下雨是一种对自己而言非常舒适的天气。能够洗刷血迹，方便清理现场；朦胧的水汽是最好的遮蔽手段；而且下雨时人们往往精神不振，能够减少一些麻烦，让自己快速完成狩猎，最后从物理意义上洗刷大部分罪证；还有便是现在这样，能够让他欣赏到平时各型各色的人们相同的狼狈与不堪。但是却白隳不喜欢雪。
尤其是今天这场雨，雨水冰凉打完触感让他能够从酒吧出来以后快速冷静下来。他正在一处较为繁华的商店街上，这里没有酒吧所在街道那般破旧，却也上了年头，只不过雨幕和夜幕共同掩盖了时间的痕迹，不远处的一些人还在冒着雨一家一家收着保护费，虽然能不能保护还要两说。
白隳腕表上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他现在却依旧漫无目的的走着，这次任务能够被搜集到的所有情报已经被发送到了腕表上，随时等待着白隳查阅。然而白隳仿佛完全把这码事忘记了似的，到现在为止也没有打开任何一份资料。其他杀手如果看到白隳在单独接取了S级任务以后还能这么悠哉悠哉的雨中漫步，怕不是能够气的吐出血来。一个半小时足够他们置办相关的装备并且大致拟定第一套方案了。像白隳这样把96小时当成新年礼花倒计时看待的估计整个组织里也独他一人。
白隳现在正在做更加重要的事情。他正在把手放在脸上，不断地引导灵能按照『玲珑百相』的设定方式运转，从而加速术式的契合度。同时也顺便在微微调整着脸上笑容的弧度，力求让原本完美的笑容更加完美，以求能够最大程度的降低人类的警戒心。对于这件事，白隳一向都是以最大的耐心和专注去做的。
【轰！！】一声巨响从前方的十字路口传来。吸引了无数路人目光的同时也让白隳不得不停下手中的精细作业。他闭上双眼，灵能的涟漪扩散开了，在遇到另一股极度不稳定的灵能后迅速返回，传回白隳这里。感受着如此暴动的灵能反应，白隳心中大概有了猜测。这绝对不是什么放烟花礼炮的愚蠢庆祝活动。但是他只是看向了前方，仍然继续向前走去。
【嘭！！】又是一声巨响夹杂着高温的气浪从前方传来，白隳偏头躲过了一块尖锐的玻璃碎片，终于看到了骚乱的源头。
一家精致的小餐馆已经墙壁破碎，烟尘四处飘散，飞溅的玻璃碎片布满了街道，还有不少插在了路过的倒霉蛋身上。人群被巨大的冲击波推开，倒在地上不停的哀嚎。周围没有被波及到的路人迅速尖叫逃离。
转眼间，平静的雨中夜色被打破，化作一幅充斥着混乱与恐慌的画卷。白隳一步步继续向前走着，人群不断惊恐地向他的反方向逃离。道路瞬间变得拥堵，旁边的车道上川流不息的车海也已经发生了数起交通事故，大量改道的车辆将道路堵死，只能让车主发出一声声咒骂，在疯狂按喇叭无果之后，车上的人只能纷纷弃车而逃。街道另一边，只有执勤的军警没有撤离，他们满脸苍白，脸色极其难看的朝着对讲机呼叫支援，另一只手拿着防爆步枪，对准了前方的骚乱中心，却迟迟没有行动，只是在小心翼翼的观望着。
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惨叫声，看着惊慌失措逃命的人群，白隳感觉今夜真是无比的精彩并且充实，他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
在餐馆的断壁残垣中央，透过四散的烟尘，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两个人影正在对峙，那里的灵能流动是最活跃且暴躁的，很明显造成骚乱的当事人就在里面。白隳终于放缓了脚步，停在了餐馆不远处。
烟尘散去，在废墟中对峙的二人显露出身形。是一壮一瘦的两个年轻的男性，光头青年的右手正捂着自己的左臂，身上还有许许多多细小的烧伤痕迹，满脸痛苦的神色。而对面的瘦削青年却面布泪痕，双眼通红，情因为愤怒和悲伤而格外狰狞。狂躁的灵能波动就是从他身上扩散，形成肉眼可见的一圈圈涟漪，雨点在他周身被偏转了轨迹，偶尔漏下的几滴也被快速蒸发干净。
“不——不要这样，冷静一点，浩二”光头青年强忍着痛苦和恐惧，断断续续的说道：“是我的错，我不该背叛你，但是你先冷静下来，你刚觉醒灵能的已经处在暴走边缘了，你的灵能已经开始过载了，真的暴走的话，鬼御会杀掉你的！”
“闭嘴！你该死。我要在鬼御把我杀掉之前，先让你被烧成灰烬！”话音刚落，被称为浩二的瘦削青年一抬手，一道炽热的冲击就向光头青年袭去。
“啊——！”光头青年发出一身惨叫，整个身体被冲击波狠狠推到人行道上，痛苦地侧躺着，捂着自己侧面的肋骨，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他看着从废墟中走出的浩二，颤抖道：“不，不要……求你了别这样，快停手。”
浩二脸上的泪痕被雨水冲刷着，因为悲伤而扭曲的脸上浮现出成功复仇的快意与狰狞。他一步一步缓慢的向前走着，光头青年也挣扎着用胳膊撑起自己的身体，吃力的向后挪动。
看着面前脆弱的光头青年，浩二的咧开嘴露出一丝扭曲的笑容，声音低沉而沙哑的吼道：“怎么了熊谷。你当初背叛我的勇气哪里去了？拿出你背着我和我姐上床的勇气啊！你和她当初开房时候怎么没想到自己错了。”
远处打算观赏精彩好戏的白隳听见两人的对话，在摘取出里面巨大的信息量之后不禁露出一丝迷茫。『玲珑百相』又有出现裂痕的趋势，让白隳赶忙用灵能稳定住面具的运转。等到加固完面具之后，白隳也捋顺了刚刚劲爆的对话。于是不由得摇头感叹人类在所谓“爱情”这方面的花样之丰富，还真是能够一次又一次刷新自己对于这个种族的认知。
“怎么，现在知道害怕求饶了？”另一边，浩二的表情里浮现出了更大的快意，灵能也疯狂扭曲着雨幕，他疯狂的笑道：“那就跪下来忏悔吧，那样我会让你痛痛快快的去下面先等着我，在我杀掉那个臭女表子之后……呵~我马上就下去找你！到时候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当恋人了。”
浩二又抬手一道炽热冲击，但是被熊谷仓皇之间构筑的灵能屏障偏转开来，射向了他侧后方一脸迷茫的一个小女孩旁边。小女孩被削弱过的冲击波掀倒在地，流出泪水却不敢哭出声来，一旁那个已经昏迷的女人可能是小女孩的母亲，她头上鲜血淋漓，双手向前伸出，仿佛要抓住什么似的。
毫无疑问，接下来两人的纷争会讲近在咫尺的母女卷入。白隳看到远处趴着的凄惨的“人类幼崽”笑容凝固在脸上，双拳不由自主紧握起来，眼底闪过一丝痛苦的挣扎之色。
——那个冬天，满是伤痕的男孩也是那样奄奄一息地爬在紫禁城的石砖上苟延残喘，双眼无神，一动不动，就如同一具会呼吸的尸体。那个女人用剑指着男孩，充满威严的眸子注视了他许久，随后将剑收了回去……
白隳不禁咬紧了牙关，面色开始变得愈发难看。看着无意之中一步一步逼近小女孩的浩二，白隳闭上了双眼，默默在心中重复着（无知即无罪）这句话。随后他做了一次深呼吸，伴随着悠长的呼气，白隳有挂上了那完美的笑容，向前迈开步子，朝两人走去。
此刻的浩二正不断的轰击者熊谷的屏障，屏障也早已满是裂痕变得摇摇欲坠。狂暴的灵能波动四散而出，而熊谷的面色却在轰击之下一次比一次苍白。
“哈哈哈~你这家伙就只会躲在这乌龟壳后面吗？而且还是我送给你的屏障发生器，这还真是有够好笑的。你这家伙真是没心没肺到了极点啊混蛋！”浩二看着躲在屏障后方的熊谷，心中怒火更盛，双瞳终于染上了一丝灰色，歇斯底里的咆哮着。
“不好意思，好狗不挡道，请赶紧滚开。”
正在浩二不断宣泄着着自己内心的黑暗时，一道温和有礼的声音传到了耳畔。他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了声音的主人，发现并不是鬼御的执法者，而是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穿着黑色风衣，相貌平平的青年，挂着灿烂的笑容，仿佛在嘲讽着自己。
浩二和熊谷都楞住了，随后浩二又爆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表情愈发狰狞，一只眼睛的眼白完全变成了不详的死灰色。随后笑声戛然而止，他瞪大了眼睛，好像发现了什么大乐子，看着白隳缓缓问道：“你这个笑容……不是在惧怕，我而是在嘲讽我？而且你刚刚说的“狗”是什么意思。”
“这可真是奇怪~这个笑容可是我记录了无数笑脸之后得出的最佳数据，可以最大程度上获得人类的好感。但是你竟然还这么生气”白隳夸张的摇了摇头继续以极快的语速说道：“果然先生你就像我说的，不是人类而是一条败犬呢。一条求偶失败的死狗在发泄这自己的怒火，甚至不惜加快灵能暴走的速度也要报复自己的求偶对象。更有趣的是，导致自己求偶失败的居然是自己的血亲，真是可笑又可悲啊~败犬先生，不……是死狗先生。你的唯一价值就是向我再次证明了人类是多么可笑又愚蠢的物种，这一点我倒是必须感谢你。”
“你这混蛋是在找死！”浩二怒目圆睁，听完白隳的一番嘲讽之后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随后一抬手，高温瞬间席卷了他前方的空气，然而却没有任何人影。
“看来是类似于『热能爆散』的觉醒能力”白隳一个闪身躲开了炽热的气浪，向后方退去，来到了正在痛苦喘息的小女孩旁边，抱起了她，只是双手微微颤抖着。随后又是一道气浪袭来，白隳冲向一旁的墙壁，双腿极速蓄力，然后爆射而出，暂时克服了地心引力的束缚，在垂直的墙面上冲刺了一段高度。第三道气浪以更快的速度向墙壁袭来，而底下的浩二也微微喘息着。
白隳双腿一蹬，在墙上借力一跃，轻盈的躲开了第三道气浪，随后在跃过浩二头顶时开口说到“强度的话……因为暴走的缘故，所以是初级唤灵阶左右吗……”白隳轻轻开口分析着，传入浩二的耳中仿佛是在羞辱他。随后白隳顺势跳上了对面街道一栋双层楼的屋顶，将抱着的小女孩放在屋顶上，快速编织着治愈术式。
“你有种下来啊，只会逃跑的臭虫！”浩二看着白隳如同雨燕一般轻灵的动作将自己的攻击全部躲开，随后跳上了屋顶，气急败坏的咆哮道，朝屋顶释放一道又一道气浪。可惜因为射程原因气浪的威力远不如以前。
“你这个懦夫，卑贱的苍蝇，你根本不懂我对他的爱，就在旁边指手画脚。出来直面我，你就是在畏惧我的力量而已。”浩二见几次攻击没有成效，于是开口咒骂着。
“对，没错……只要我有了这份力量，就能杀死那个贱女人。从小到大，她就一直在夺走我拥有的一切。而现在我能把我所拥有的抢回来然后，让她付出代价。”浩二愈发疯狂，熊谷看到他的双眼终于完全被灰色覆盖，心中泛起一丝悲凉和苦涩。
白隳丝毫不为之所动，在完成治疗术式后，继续运转着灵能，在心中默念着
（特殊回路〔适应性进化〕启动，参数代号：『热能爆散』）
随后白隳的脸上浮现出细小的如同树枝一样的猩红纹路。灵能缓缓开始聚集，流入白隳的身体。白隳握了握拳头，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虽然很精彩，但是愚蠢闹剧该结束了。”之后从屋顶一跃而下，来到浩二的背后。
“那就，如你所愿吧，人类。”他的面色平静，完美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用无机质的声音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