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微飔吹拂着,西边的天幕间挣扎着半轮彤红的夕阳。那一抹晚霞泛着凄艳的红晕泻下橙红的柔光,我伸出稚嫩的小手,任凭柔和的光华在指尖舞蹈。
在散发着柔光的夕晖下我缓缓的转过头,拽了拽一旁靠在我身边的爷爷的衣角。
“呐呐,爷爷,什么是‘古术者’呢?”
一旁的老人转过头来,那饱经风霜的如黄土高原一般千沟万壑的脸上绽放出慈祥的笑靥。
“啊啊,古术者啊......那是一群麻烦的家伙啊......我给你打个比方:在时代的浪潮下,有些人如落花盘旋般随波逐流,有些人像水中的磐石一般纹丝不动,还有些人却像游鱼般挣扎于洄流,始终不愿丢下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总是背负沉重的包袱逆流而上,纵使精疲力尽也还是想到达彼岸,你说是不是一群傻瓜啊?哈哈哈哈哈......”
他笑了一阵,接着清清嗓子,说:
“但是呢,这群笨鱼里突然冒出了一个要想改变着一切的家伙。明明弱小的毫不起眼,却突发奇想的把身上的包袱打开,让它们与浪潮融合互化,升华,最后奇迹般的成功了。而且居然开创了整个国家战力的变革。从此以往,效仿他的鱼越来越多,流派也越分越细,后来也就出现了我们‘古术十二家’了。”
“好棒!那我也要成为一个古术者!”
“呵呵呵,真是了不起啊雨晨!”
他用那粗大厚重的手摩挲着我的小脑袋。
“那你说说,怎样才能成为真正的古术者呢?”
我歪着头想了想,然后笑着说道:
“嗯我想到了!要好好练武功,把‘七绝’掌握到炉火纯青的程度!”
“错了错了!你这小娃娃怎么和你爸爸当年回答的一模一样啊......”
爷爷装作生气地敲了一下我的小脑袋。
“古术者最重要的不是不断锤炼武功,而是不断打磨自己的灵魂啊!”
“打磨灵魂?那要怎样打磨啊?”
“ 一个人突然地沮丧、绝望、痛苦、自责、自暴自弃、铤而走险,都可能成为压在我们身上永远无法卸下来的沉重包袱。所以无论是古术者还是普通人都始终有着巨大的包袱压在身上。雨晨,真正强大的古术者,无论前途多么渺茫,无论嘲讽多么刻薄,无论精神多么痛苦,无论包袱多么沉重都依然会坚持前行。他们可能会被包袱压得倒在地上,遍体鳞伤,迷失方向,但是唯一不变的就是他们那永不垮掉的肩膀和越来越沉重而美丽的灵魂。所以啊雨晨,你要记住,千万不能逃避啊......”
爷爷的笑容像氤氲着雾气的碎梦淡出了视线,然后夕阳一下子从橙黄变成了血红。不知名的乌鸦从残木的枝桠上一跃而起,尘土揉碎在充斥着令人呕吐气味的空气中。
这里是......黑漠的战场......
我睁开半只眼,影影绰绰的看见一个佝偻着的背影穿着唐家的黑布衫,双手沾满了鲜血。那是,爷爷。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同样苍老的人。穿着西洋的风衣,左眼被利器所伤,右眼的单镜片后的眸子里散发出能令一切陷入死寂般的灰绿光芒。
“是这样啊,你是打算用你自己的性命来换自己孙子的性命和战争的结束么?这个买卖我们这边可是赚大了啊。虽然你孙子是‘地狱之子’的不错素材,但是如果可以用一次小小的战争和他的命交换那个传说中的男人的命,我觉得还是很值的。”
那个老人悠悠地说道。
“那我怎么才能相信你?”
爷爷平静地问道。
“我以‘教父’之名立誓,直到这个肉体灭亡之时我也不会动你家孙子一根寒毛!”
那个老人冷冷说道。
然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接着,爷爷的身体开始散发出莹白的光华。他扭过头来看着倒在地上的我,眼神里充斥着慈爱的光芒。
“雨晨,爷爷接下来要去很远的地方了。替我向他们告别啊。不要迷茫,也不要逃避,爷爷无论何时都会在你身边的,如果痛苦的话,就把它们背负着一同前行吧......”
说着,他的身躯忽的像梅花一般碎散,随着风飘洒在空气中,黑布衫一下子变得空荡荡地掉在地上。
我的瞳孔骤然紧缩,心头涌上一阵绞痛,想竭尽全力地呼喊却似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一般,只能呆呆地看着爷爷逐渐消逝的身影。墨色的情感从血液中弥散到四肢百骸,心灵中漫出巨大的痛楚......那是失去重要东西后,灵魂的撕裂之痛。
那个老人注视着飘散的‘梅瓣’,口中喃喃:
“厉害......居然是‘羽化’,这种死亡方式听说是只有顶级的中国古术者才能有的奇观......”
忽然,他扭头看向地上的我。
“小子,你可算是捡回了一条性命呢,你放心我不会食言,但是你要明白,你的爷爷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杀死的。所以在痛苦和悔恨中度过余生吧,哈哈哈哈哈......”
说完,他的身影在原地突兀地消失......
只剩下在天地间疾走的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