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被揍的感觉爽不爽?”
“哎哟……”年轻的店主挣扎着爬了起来,眼睛鼻子青一块紫一块,被揍的不成人样,嘴里止不住的央求,“快帮帮我!”
艾丽娜慢慢将店主搀上椅子,店主屁股一沾,就跟碰到钉子似的窜起来,五官狰狞扭曲同猴子那般,又红又燥。
“哈哈哈哈!”艾丽娜还是忍不住笑了。
店主没好气的嚷道:“你还笑我!你故意的吧!”
“不是不是。”艾丽娜擦掉口水,“老板你现在活蹦乱跳的,不正说明没伤筋动骨吗?那群农民下手并不重,他们还是讲道理的,等会真相一出,洗掉你的冤屈,以后还可以继续经营药店。”
店主不以为然,昨晚那服药很普通,量也少,吃死人根本不可能。
“你这话说的,就算我进了监狱,其他人查明原因,我不还是会被放出来的吗?”
艾丽娜斜过脸,狡黠笑问:“确定?”
“当……当然。”
“你确定出来后还能继续开药店?”
“……应……应该……吧……”
店主吞了口唾沫,大冬天居然脑门渗出冷汗。
艾丽娜的问话让他心虚,他仔细想了想,一旦他从监狱里出来,继续开药店,已经有治死人的先例,谁会来他这买药呢?就算他是被冤枉的,又有多少人知道呢?
是啊,大家都倾向认同自己心里的答案。
“哼哼!明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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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找来教会牧师,本是要花钱的,老牧师没收,他们与守卫以及艾丽娜一起赶到城外农家,病死的男孩就躺在床上,他们先进屋,关紧房门,村里人和艾丽娜在外面等待,半个小时后,屋内瞬间传出阵阵痛哭,听声音就知道是那个农民。
是窒息,但牧师不清楚死因,男孩身上也没有毒物痕迹,牧师倒了点充满魔力的圣水进男孩的嘴,用魔法强行压进胃内,然后掏出水晶球放在他肚子上,水晶球一直在发光,牧师则眉头紧皱。
如果有毒物,圣水与毒物中和,同时魔力也会消散,水晶球是不会发光。
真是奇怪。
牧师推开房门,对大家说了死因后,就匆匆离开,只是他在临走前,深深看了眼艾丽娜,疑惑不已。
村里人见门开,不少人涌进去,又过了半个多小时,艾丽娜一直站在门外,北方冬天冷的吓人,她穿的不少,也冻得直哆嗦,等村里人散去,农民哭丧着脸出屋,赶忙将艾丽娜请进屋内。
他也不是不讲理,如今老婆死了,儿子也死了,这房子也就剩他一人。农民掏出那十枚金币,放在艾丽娜面前,苦笑说道:“小姐,不好意思,冤枉你了。”
“这些钱可以改善您的生活。”
“……算了吧!”
“……”艾丽娜沉默片刻,并没有收,她先四处看了看,很简陋的农家木屋,她假装漫不经心随口问,“怎么不见您的父母?”
“他们……三年前就去世了。”
艾丽娜脸色一沉,小心翼翼试探道:“冒昧问一句,他们葬在哪里?”
“…………”农民沉默。
艾丽娜再问:“您的儿子也要葬一起吗?”
“小姐,这应该和你没关系吧。”
农民眼睛红红的,哽咽的语气充满了排斥,艾丽娜深吸一口气,她现在脑子很乱,说了句节哀,把钱揣进口袋,临走前,艾丽娜站在门口,回头问道:“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
农民抬起头,皱纹绞在一起,嚅嗫道:“叶菲姆。”
“叶菲姆先生,明天,我还会来看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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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人有了自我了结的想法,她该怎么做呢?那个人与她毫无交集,那个人的身份不过平民百姓,是路边冻死的野草,艾丽娜就站在这颗野草旁,彻骨的寒风将尸体吹成硬邦邦的人棍,左手酒罐,右手纸条,村里人不识字,死去的叶菲姆也不识字。
那他怎么留下遗言呢?艾丽娜小心掰开叶菲姆的手指,仔细辨认,她看不懂,鬼使神差地将字条倒转过来,正中间画了个“十”,下一行整整齐齐写了五个中文“大”字,起初艾丽娜思索半天,怎么也想不明白,忽地幡然醒悟。
她说:“叶菲姆希望他死后能与家人葬一起。”
村民们互相看了几眼,四个壮汉扛起叶菲姆的尸体往南走,艾丽娜紧跟人流,走走停停有半个小时,带头老村长似乎想起什么,与村里人商议,艾丽娜同样凑过来,一听对话内容,心里五味杂陈。
年迈的老村长重重敲了几下拐杖,抬尸村民停住,他们问:“怎么不走了?”
老村长抚摸胡须:“叶菲姆的妻子好像不是本村人吧!”
“好像是这样,村子墓地也没有叶菲姆家人的墓碑。”
“听说巴德兰夫老爷为了扩建牧场,把叶菲姆妻子的墓给铲了呢!”
“还有这事?”
“对啊!巴德兰夫老爷的牧场已经非常大了,叶菲姆没少去巴德兰夫家理论,经常被那里的士兵打的鼻青脸肿,后来就没谈过这事。”
“……”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起叶菲姆的生前,壮汉也有些累了,放下尸体靠树干休息,老村长遥望南边,那里正建有巴德兰夫老爷的豪宅,和广袤无边的牧场。
如今要遵循叶菲姆的遗言已然不可能,老村长又敲了几下拐杖,下定决心说:“好了,把叶菲姆葬在村边吧,面朝南,也有个盼头,哎……可怜的家伙。”
最终,叶菲姆的遗体埋在村南,与他儿子一起,村民象征性胸前划几个十字,艾丽娜也一样,嘴里念叨死人听不见的宽慰,本来要装个墓碑,抬尸体的那几个村民嫌累,又没有报酬,随便找了块方方正正的石头往坟头一扔,葬礼完成。
……
艾丽娜回到药店躲进房里,一直到晚上,她心烦意乱,死人见得多了,主动寻死她倒是第一次见,本来临走前说的话是为了缓和叶菲姆的心情,希望对方不要做傻事,结果成现在这样。
店主见她回来时脸色不好,轻轻敲动房门:“艾丽娜,葬礼怎么样?”
“不怎么样。”
“额……”店主顿时接不上话,挠头无语。
几时,店主再敲门,也许艾丽娜心情好了些,他试探着说,“我做了点蚕豆煮白菜,要一起来吗?你应该一天没吃吧。”
“……”
门内没动静,店主贴着耳朵,踏踏踏脚步袭来,他赶忙退到一边,艾丽娜拉开房门,头发乱糟糟的,撇了眼店主,一声不吭走到餐桌上。
如她所料,全是些豆子蔬菜,厨房里有肉,店主不敢碰。
“呵!”
店主以为是取笑,口中喃喃:“我知道我做饭没你好吃,已经到了饭点,不吃点东西,身体受不了啊!”
艾丽娜舀一勺汤,沾上黑面包,放进嘴里,边吃边问:“老板,你说,人为什么要吃饭?”
“???”
“我是说,我们为什么要吃饭?”
“饿了就吃呗!哪有为什么!”
“是嘛!”
店主放下盘子,被艾丽娜这一问他心里不太舒服:“我说艾丽娜,你参加个葬礼怎么感觉多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是不是因为我做饭,你才故意找茬?”
店主还是认为艾丽娜对他做饭不满,拐着弯说他。
艾丽娜笑了笑,转而谈论起今天葬礼的事:“老板,那你知不知道叶菲姆先生是自杀的。”
“他自杀关我屁事!又不是我害的。”
“老板你说,他为什么自杀。”
“无非家里独子夭折,孤家寡人过不下去了呗!这种人啊!农村见得多了,城里也不少。”
店主唏嘘叹息。
艾丽娜无语摇头,店主昨天早上还求爷爷告奶奶让人家下手轻点,如今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哎……”她叹出一口气。
晚饭过后,有病人来店买药,店主与艾丽娜各司其责,药店重新回到正常。
闲暇之余,店主会向艾丽娜请教一些药品的使用方法,判断常见病型的手段,到深夜关门,艾丽娜躺床上休息,今早葬礼她一直没忘记,一条生命选择自我毁灭,掀不起一丝丝波澜,就连同村人的态度,也同店主那样习以为常的麻木。
叶菲姆先生,他实在太可怜了!可怜他的死在艾丽娜心中没有一丝意义,让人纪念的事迹都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