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还是很冷,熟悉了药店工作的艾丽娜每天忙得团团转,北方气候严峻,三天两头大雪纷飞,来买药的人真不少,绝大多数年纪比较大。
二月气温有所回升,这段时间药店里涌入很多青年,基本都是头疼发热,艾丽娜知道这是气候转变的季节性流感,吃药只能缓解症状。
三月北方正式入春,进入播种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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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德米拉派兵管制南边唯一商道,此举只有一个目的,遏制领地内青年流失。
可教会并不在她权力范围内,教会的马车若要离开,她也拦不住,哪怕到了春耕,还是有不少青年趁天气暖和,主动信奉神殿与教会职员一起离开北方。
柳德米拉每天因为这事焦头烂额,她的领地本来人就少,被教会这么一整,不出三年,北方土地可能再也找不到一个年轻人,她也不敢继续用战事做借口,强行封锁只会让平民不满,届时人们为了出去,全变成教会信徒也说不定。
书房内,柳德米拉紧盯窗外,自从父亲去世后,很久没看到街道人流窜动的盛景,现在大路上,偶尔能见四五十岁中年男人讨生活,其他时间,冷冷清清。
这座城堡仿佛变成了一座大型养老院。
继续下去不是办法,柳德米拉招来手下,于会议室见面,财政官、土地政务官、治安队长、部队后勤悉数到场,最近被提拔的莫里斯也被叫到会议室,就站在柳德米拉身后。
会议室大门刚刚关紧,柳德米拉迫不及待把问题抛到桌面上,她说:“气候回暖,已然入春,可领地内人员流失问题还是没法解决,我招来各位,就是想讨论接下来怎么做。”
柳德米拉将视线转向财政官,巴德兰夫紧闭双眼,她又望着土地政务官,普斯洛夫抚摸胡须苦思冥想,至于治安队长与部队后勤们,眼神木讷,毫无灵性。
会议室里都能听见轻松的呼吸声。
柳德米拉不满地皱紧眉头,这是什么意思?摆烂吗?她心底闪出怒火,站起身砰的一下重重拍桌,普斯洛夫吓得一激灵,神色慌张不知所措,巴德兰夫睁开一只狐眼,微微瞥向领主,继续沉默,治安队长与部队后勤们则互相对望,咽下各自口水。
有人要发飙了。
“都哑巴是吧!平日怎么说的头头是道?你们脸上的嘴就是用来吃饭的?非得我端盘面包进来你们才愿意开口?领地资源都喂猪了吗?猪杀了还能卖钱,怎么你们不吐点肉?拿刀割才觉得痛快?”
柳德米拉用手指着治安队长爆粗口,这番话完全不留情面,稳如泰山的财政官巴德兰夫胡子微微翘起,后勤与治安都属部队,不直接参与内政,女领主在指桑骂槐,他索性站起身,微微鞠躬。
巴德兰夫用沉稳的口气询问:“领主大人,您是不是已经有想法了?”
柳德米拉没好气地笑了一声:“呵!我要是有想法,还用得着把你这个老人叫出来?你儿子呢?怎么一直没看见他?也和领地里的青年那样跟教会跑了?”
“他最近一直呆在家里。”
“为什么不让他跟过来?他不是要继承家业,继承你的位置吗?”
巴德兰夫讪讪笑语:“年轻人的事,我这个老人管起来也不太方便。”
巴德兰夫有个儿子,早已成年,与柳德米拉同岁,但这话重点不是他儿子,柳德米拉皱起眉头,她听出言外之意,顿时非常不爽,片刻呼吸的时间,老人微笑,柳德米拉叹了口气,没继续发难。
“巴德兰夫,你坐下吧。”
老人满意地抚摸胡须,靠椅子上闭眼宁神。
领地内的问题不会因为柳德米拉的妥协而消失,她侧过身,翘起二郎腿,一只手撑住下巴,另一只放在会议桌上,姿态很优雅,军人气质不减,那只手轻轻敲动会议桌,发出闷响,仿佛部队早起的晨钟声。
又是几十个呼吸的时间过去了。
站旁边的莫里斯不敢吭声,自从他成为监管领队,私下很多官员都来他家串门,有送礼的,有送钱的,他一律不收。
莫里斯很清楚,他的地位是倚靠女领主得来的。
莫里斯走到愁眉苦脸的女领主身边,用眼神示意自己有话要说,会议室不方便。
柳德米拉点点头,两人来到柳德米拉的书房,也不绕弯子,莫里斯行礼,开始了他的提议:“领主大人,我认为,继续耗下去不会有结果,您可能最初的方向就搞错了。”
“我一个人想不出来。”
“有些问题能商量,而有些问题不能商量。”
“这话什么意思?”
“假如,我是说假如,今天您要杀他们其中一人,您在杀之前会把他们拉到会议室商量杀谁比较好吗?”
奇妙的比喻,柳德米拉听不懂,她问:“杀人与解决内政问题有什么关联。”
莫里斯再行一礼,如此郑重搞得柳德米拉有些奇怪,她低声回应:“有话直说,不用拐弯抹角。”
“那我说了。”
“说吧,我不怪你。”
莫里斯从书架上掏出账簿,他调查的那篇一直保存在这个位置。他打开账簿,后面记载上次事件尾声,即平民过冬到底在贵族手里买了多少粮食,花了多少钱。
“领主大人,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上次官员愿意配合?”
“因为抓到他们的罪证,并给了他们一条退路?”
“是的,官员若没有退路,那就是死路一条。”
柳德米拉抬起头,莫里斯看不到她的脸,想必应该在思考,柳德米拉转过身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良久,她开口说道:“你的意思是,我应该继续把这件事交给他们办?给他们台阶下?”
“领主大人,您误会了,什么事都往下扔,您手下官员会觉得领主名不副实,您得自己想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
“必须是我自己?”
“我也可以帮您,毕竟我是被您提拔上来的。”
“哦~”柳德米拉连连点头,莫里斯说的有理,如果她什么事都想着交给下属,领主确实会成空名。
时间有限,会议室那群人还在等,她依旧想不出好方法,柳德米拉垂头深思,突然灵光一闪,莫里斯敢叫她出来,其实这个男人已经有主意了?
柳德米拉暗暗高兴,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一转严肃表情,微笑地看向莫里斯:“你是不是有想法了?”
“……”
“这里没别人。”
莫里斯沉默了片刻,他确实有想法,但面前这位女领主好像错吾了他,莫里斯试着矫正道,“柳德米拉大人,您的计划如果有不方便的地方,我可以帮您做。”
“我想先听听你的主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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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里斯很擅长调查,他坐监管位置也很合适,从他担任监察官到现在已经三个月,各个官员的家底被他摸的一清二楚。
比如财政官巴德兰夫,莫里斯曾派人暗访过对方的家,找了个借口用十枚金币与女佣换九枚出来,其中八枚染着洗不掉的淡红色,不是假币,单纯因为保存时间太长,莫里斯猜测巴德兰夫家有个专门的地窖储藏资金,时间相当久远,应该是祖上修建的。
那位土地政务官普斯洛夫,经常打着贵族的幌子,低价收购周边耕地,弄得村庄的农民苦不堪言。
至于治安队长,接受贿赂是常有的事,下面普通人向上反映情况时,大问题敷衍,小问题不管。部队后勤们本应该受柳德米拉直接管理,自从柳德米拉成为领主,每日事务繁忙,不得已将部队权力下放,谎报瞒报也多了起来。
莫里斯不敢把真实情况告诉柳德米拉,这片土地已经被官员渗透的千疮百孔,以女领主性格,怕不得当场发兵清算,到时剑拔弩张,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还是要想办法帮柳德米拉慢慢拿回控制权。
十分钟后。
两人回到会议室,柳德米拉没有坐,她站在最前端,满脸自信的看向普斯洛夫,她问道:“普斯洛夫,我离开的时间里,你有没有想出好办法啊?”
普斯洛夫看了眼女领主,立刻明白对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他回答:“年纪大,脑袋转的慢。”
“你们呢?”
柳德米拉扫视一圈,个个紧闭不语,她双手撑住桌子:“我有个主意。”
柳德米拉说自己有主意,巴德兰夫微微睁开一只眼,女领主表情到是很坦然,巴德兰夫笑道:“还请明说。”
“领地内青年流失严重,已经是个不争的事实,无论男女,教会那边我们管不着,那就管我们能管的人,照顾好他们,改善他们的生活条件,去年冬天缺粮的事不能发生第二次了!”
巴德兰夫听完,有一丝不妙的感觉,他试探着问:“您打算怎么弄?”
“调查平民,看看他们需要什么,然后将这部分的利润借出去。”
“不行!!!”
巴德兰夫惊的站了起来,普斯洛夫同样站起身,抗拒写满了整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