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入春，北方夜里依旧很冷，卡秋雅裹着厚厚的羊毛衫，与女佣一起赶往医馆，店主发现贵人，还是两位女士，主动献上殷勤，接过卡秋雅的外套，颇为绅士地搬出木椅，微笑说道：“您是卡秋雅夫人吧，有什么要事吗？”
女佣站一旁打量四周环境，卡秋雅端坐着礼貌回答：“我来找人的，艾丽娜，她睡了吗？”
“没有，我这就叫她。”
店主见对方不是找自己的，也没什么反应，说来贵族与平民本就交集少，倒是这位夫人，这么晚了，还专门跑出来见他的员工，实在令他意外。
带上疑问，他敲响某个房门，里面传来女子清灵的嗓音：“什么事？”
“有人要见你，是个贵族夫人。”
“等一下，我这就来。”
门内咚咚当当，咔嚓一声，房门从里面被人拉开，艾丽娜仰起头，撑着一顶鸡窝发型，眯着眼又问了一遍：“来见我？”
“嗯。”
“好吧，我这就去。”
艾丽娜裹上自己的棉外套，慢悠悠晃进大厅，店主跟后面，心里一直犯嘀咕：普通人见到贵族夫人哪个不恭恭敬敬。
“什么事？”她问卡秋雅。
“额……这个……不好意思，大晚上来找你。”
“说吧，像上次那样？莫里斯又遇到困难了？”
“嗯……额……大概……”
卡秋雅吞吞吐吐，艾丽娜捋了捋头发，换了个稍微温柔点的表情，也不知何时，因为何事，她学会了瞬间转变态度。
艾丽娜打了个哈切，她有些困，脑子稍微迟钝了点，索性眯着眼撑着下巴，一边思考一边猜测卡秋雅又要说什么。
几个呼吸时间，对方并没有开口。
站在卡秋雅身侧的那位女佣，脸上也是略有所思的模样，平日除去莫里斯先生，也就属她与夫人走的最近，常听夫人把好朋友挂在嘴边，眼下见面，怎么变得踌躇了起来。
艾丽娜又打个哈切，百无聊赖地揉搓自己的耳朵，卡秋雅含着脸，闪亮的大眼睛做贼那样偷偷往上瞄，咽下口水，似乎准备好了。
良久，她缓缓开口：“我丈夫他说不服了领主，我想你应该可以，……额……”
艾丽娜接过话：“说服领主？什么原因？”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呵呵！”
是嘲笑声，艾丽娜双手抱胸，讥讽道：“这么简单的事都搞不定，莫里斯他脑子进水了吗？”
“他也有他的难处。”
“所以呢？你来找我？让我代替莫里斯？抢他的功劳？倘若我这么做，对莫里斯有什么好处？”
“好处？”卡秋雅惊讶着说，“不是政策实施就可以了吗？”
“官场要真这么简单就好了！不过这也不怪你，如果你不是贵族夫人，而是像我一样的平民……嗯？”
聊到这，艾丽娜忽然愣了神，她低下头沉思，喉咙处发出疑惑的哼哼。最近城内治安兵有些变动，多了些没见过的面孔，倘若并非领主的安排，恐怕莫里斯遇到的麻烦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艾丽娜的迟疑让卡秋雅看到了转机，但她并不是很确定，再次试探：“可以吗？你看我这么晚跑来找你。”
“嗯……我想想……嗯……有了，这件事只能你来。”
“我！”
“故弄玄虚，你会不会？”
“什么……意思？”
“没事，我教你。”
-
窗外有人偷听，是个男的，身材高壮，模样英俊，正人君子形象，屋内谈话到关键处，忽然灭了光，男人被吓一跳，迅速且警觉地拐进黑暗。
三分钟后，烛火再次亮起，同时还有两个女人走出门，与这家药店店长和他的员工挥手道别。
男人踮起脚尾随，轻车熟路地窜进各条暗巷小路，他一身黑衣，完全融入夜色，他步履轻盈，不发出一丁点声响，他四肢灵活，翻墙爬房躲避视线轻而易举，难以想象男人对这条路究竟多么熟悉。
两个女子一直都没发现有男人在跟着她们，等回到了家，推开家门的那一刻，男人终于出手了。
他脱掉自己的黑色外衣，因为屋内很亮，又在二楼找了个椅子光明正大地坐下，不需要隐藏，等两个女人锁好门窗，男人扬起嘴，死死盯住下面，根本掩盖不住内心得逞的喜悦。
卡秋雅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她仰起头，是莫里斯。丈夫没睡，她急匆匆走上二楼，坐在对面，双手环胸，眼里涌出一丝丝不耐烦。
当然，是装出来的。女佣识趣回房。
妻子这幅模样，莫里斯心咯噔咯噔地乱跳，他下意识斜着眼睛，不敢对视，脑海中快速将今晚可能显露痕迹的位置都想了一遍，再三确认妻子不可能察觉，微笑说道：“怎……怎么了？皱着张脸，心情不好吗？”
莫里斯应该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就像与情人偷偷幽会，被妻子发现马脚的出轨丈夫。
“已经很晚了，不去睡觉吗？”
“啊……好像……好像是到了睡觉的时间。”
丈夫很紧张，说话吞吞吐吐的，卡秋雅略微有些疑惑，见他没什么动作，没多想，坐到他面前，瞬间变脸，同样以微笑回应：“你想知道我与艾丽娜之间到底谈了什么，对吗？”
“是……是的……”
莫里斯也跟着笑了一声，他忐忑地问：“所以……额……你们到底说了什么？”
卡秋雅无奈叹了口气：“没什么，我本来想请她帮忙，她不肯，我问原因，她说我也可以，我问她怎么做，她说自己想。”
“无功而返？”
“不，回来的路上，我想明白了，或许……说服领主会很简单。”
“间……单？”
莫里斯瞪大眼睛诧异万分。
卡秋雅仰起头，那表情看起来有种奇妙的自信，并用手指空中画圈圈：“是啊！简单到我都不想说，如果你连领主都搞不定，说真的，我觉得你不太适合混官场，不如回部队算了。”
他没听错吧！卡秋雅能说出这种话？他的妻子就出一趟门，变得如此……双眼直视卡秋雅，妻子眼神虽然有些躲闪，却很干净。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一直盯着我。”
“不，不是，总觉得你今晚很有气场，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卡秋雅有些扛不住了，把头扭到一边：“……”
“我再问一句，这些……真的是你自己想到的吗？”
卡秋雅脸红红的，也不知是夜里外出受冻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很不习惯别人一直观察她。她咳嗽两声，硬着头皮继续装：“咳！嗯！……多谢夸奖，已经很晚了，我要回房休息了。”
“哦，哦……晚安。”
深夜，莫里斯躺在床上琢磨“简单”，妻子没有挑明，假设他真的忽略掉关键信息，到底是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