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着雨，缠绵的丝线，一段一段，连着又断着。
偶尔思及某个问题，恍然一顿，被一股凉意侵透了肤体，辰南发现原来他还在考场。
不是因为某道问题想不出来而开始的胡思乱想，而是因为某个人的没有到来而展开的胡思乱想。
一开始是想什么来着？
一开始是想她怎么没来呢？不是说考试那天就会好，月考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吗？
而今天已经是月考进行的第二天了，但那个女孩还是没有来。
摇晃了一下脑子，辰南开始专心答题，等到花费了一个小时把所有题目都做完，距离交卷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他自然而然地就开始蒙着头睡觉，反正老师也管不着。
本来什么都没有想，就只是睡觉而已。但因为下雨，被一股凉意给冷醒了，没了睡意，只好叼着笔头发呆。
今天没看天气预报，不曾想会下雨。
现在才只是上午九点四十的时间，希望到了中午的时候，雨能够停住，毕竟在这么一个季节下雨，是一件让人心里很不舒服的事。没有浪漫诗人雨中漫步的情怀，也就不可能对这个时节的雨季产生太多的好感。
窗外的景色被雨水阻断了视线，不知是雾还是什么的东西笼罩着校园的每条道路，便只是看着，都不想走路了。
随着铃声的响起，终于摆脱了考场的沉闷，浪荡在走廊上，隔窗望外，人声沸杂。
“这次月考的数学题目好难噢，我后面有好几道题不会做诶。”
“习惯了就好了，”
“对了，你选择题第三题选的什么，我乱猜的。”
诸如此类对话，不一而终。
双手放在栏杆上，独自一人沉默远眺的辰南显得有点另类。
考试对题这种事在他看来是一件很蛋疼的事，一者显得俗气，二者还是显得俗气，做一个高雅脱俗的人，就不要对题了。实际上是因为考场随机分配的缘故，他身边没有一个能说上话的熟人。不过像这种独自看风景的事他做的也不止一次两次了，故而在外人看来有点孤寂的此等行为，在他看来反而很是习惯。
上午两堂考试，下午两堂考试，这就是一天的考试安排。
似乎考试时期，周围都是缺乏生气的，尤其再加上这样的天气。
从考场中走出来，雨还未停，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
回到本班教室的时候，没有同学在内，辰南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午饭不打算吃了。默默地趴在桌上，脑子一片空空，凝望着某点，似是陷入了沉思。
过了不久，身边传来一阵淡然熏香，他知道来者是谁，开口说道：你不去吃饭？
“你不也没去吃。”
“没伞，走到食堂去，估计身子也被淋湿了。”
“我也没伞，也怕淋湿。”
端木若颜轻轻挪过一张凳子，坐在了辰南的对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辰南看，一丝笑意浮上容颜，嫩白的小手撑着面颊。
察觉到对方在凝视自己，辰南觉得浑身不自在，不由开口道：“考试还顺利吧。”
“嗯，”端木若颜轻声应着。“你呢，前面那三天的补习应该有些效果吧。”说到这里，她不由得有点紧张。因为月考三天前，提出每晚帮辰南补习的便是她，她十分在意自己的帮助有没有给辰南带来作用。
“感觉自己超常发挥了，多亏有你的帮忙补习。”辰南由衷地说道，但脑袋始终是埋在桌子上的，这使得端木若颜不禁嘟起了嘴。
“你干嘛不看着我说话。”
“呃，有点累，”辰南闪烁其词，忽然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起来，因为感觉到自己的手背被一只温而凉的小手所覆盖。
“我们聊天吧，你看着我。”
“聊什么呢，你说我听吧。”辰南建议道。
“这样算什么聊天，两个人有交流才算聊天，你快看着我。”端木若颜不禁掐了掐辰南手背上的皮肉，她喜欢这种感觉，因为在彼此很小一起玩耍的时候，她就经常对辰南作这种动作。如今能够寻回那熟悉的感觉，幸福感充斥内心。
如果不知道坐在对面的这个女孩喜欢自己的话，或许辰南能很自如地面对对方的眼神，但自从知道了女孩喜欢自己后，让他再像以前那样坦然地面对女孩的眼神，他扪心自问的确做不到。
不敢面对端木若颜的眼神直视，其实还包含着一层更深刻的缘由，起初连他本人都不知为何会生出愧疚之情。而随着越来越长时间的相处，每当接近真相时，他都会自主产生一种抗拒心理，不愿揭开纱布。
是啊，面对一个这么喜欢着自己的女孩，自己却并没能给以她同样程度的喜欢，如何不愧疚。但这样优秀的女孩你都不喜欢，那么你还喜欢什么女孩？这样的拷问不是没有过，只不过从一点点的模糊逐渐变成了如今的越来越清晰。
脑中闪过图琪模样，莫红欢的模样，最终定格在乔依依那里。
会是她吗？
我会喜欢这种腹黑女？
笑话。很快，他就否定了这种在他看来有点荒唐的想法。
都很喜欢，却又都不喜欢。他得出这种矛盾的想法，却又能给以自己一个很合理的说法，那便是：喜欢跟她们在一起相处，却又没涉及到男女情爱的喜欢。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恋爱的感觉仿佛被谁给剥离了，好比瞎子没了视力，聋子没了听力，浑身上下带着一丝无力。
自嘲地“嗤”了一声，这种感受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不由抬起了头，看着端木若颜那姣好的面容。
“怎么了？”被辰南盯着看，端木若颜倒是不好意思了，一抹红晕染上双颊，鼓足勇气，对视着问道。
她的小脸粉嘟嘟，宛如婴儿，她的嘴唇嫩嘟嘟，仿佛花蕊，她有着不长不短的眼睫毛，根根分明，因此显得眼睛特别的好看，似乎超出了凡尘，却还是留在凡尘的女子。
那一年，她的头发还没有如今这么长。
忍不住，伸出手掌，抚着她的发丝。女孩轻轻闭上了眼睛，仿佛很享受这般亲昵而又温柔的动作。
“若颜，”像是没有根的浮萍，飘飘荡荡。
“嗯？”一声轻呢。
“你喜欢我吗？”
“嗯。”意料内的回答，女孩几乎没怎么想就给出了答案，唯有脸上的一丝红艳表示她心中的羞涩。
“那么爱呢？”辰南继续询问。
仍闭着眼的端木若颜正要开口说话，却被打断了。
“我想可能这个问题对于我们来说都还太遥远，太仓促回答，有点不负责任。”站起了身子的辰南，揉了揉端木若颜的脑袋，“先别告诉我答案。对了，马上要考试了，我先走了。”
整个教室，剩下一个女孩低着头细思。
雨还在下，下得让心烦的人愈加心烦，下得让心累的人愈加心累。或许有停了的时候，但也仅仅只是那么一下子，然后便又淅淅沥沥。
直到放学，有相当一部分学生都驻足在教学楼前。带了伞的学生占着总数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一些家长前来接送，一些同学与自己好友共撑一伞相伴回家，人越来越少。
端木若颜就站在辰南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外面的风雨。
有一位女同学来到了两人的面前，好心对端木若颜说：“若颜，我这有把多余的伞，借给你们用吧。”
“这个，”端木若颜尚在犹豫，女同学却已然将伞塞到了她的手中。
“借给你咯，记得明天还我哦，再见。”说完，便嘻笑着与另外两个同学离去。
“谢谢，”端木若颜感激地喊道。
“辰南，我们可以回家了。”转过头来，撑开伞，将一大半的雨伞挡在了辰南的头顶，因为身高差的缘故，端木若颜手臂需要抬得稍微高一点，才能替辰南抵挡风雨。
“你先回家吧，这伞太小了，恐怕两人不够用。”打量了一下伞的面积，辰南微微一笑说道。
“不小啊，完全够用，我们走得紧凑一些就行了。”
“不行的，”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辰南侧挪了一步，紧依着端木若颜的肩膀，并且还空出一只手将女孩的身子极力往自己这边挤，仍有一大半的肩膀露在了雨伞外面，而且端木若颜那边也露出了一截身子。
“喏，这种情况，你还觉得我们共用一把伞不会淋湿吗？”
“那怎么办，”端木若颜苦恼着。
“所以我说你先回去。”
“那我先回家，然后带伞来接你吧。”端木若颜无奈之余，想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不用了，我看这雨不久就会停的。”
“那我跟你一起等雨停了再回去。”
“你先回去。”
“一起。”
看着女孩执拗的眼神，辰南深感头疼。
“我说不久只是一个大概时间，说不定就天黑了，你先回去，你应该比我清楚女孩子在这种季节受寒会很糟糕。”
“没有啊，我现在觉得身子好暖，一点都不冷，你看，我还穿了，”本欲将那双棉绒靴伸出来的端木若颜急忙又将小脚收了回去，因为靴上已被一片水渍浸湿。
眼尖的辰南自然看到了，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像是做错了事的端木若颜。
“人家就要跟你一起回去。”女孩嘟着嘴有点撒娇地说道。
“先回去吧，我很快就回来。”
“···”端木若颜选择沉默以对。
“回去。”
撇过脑袋，不理不睬。
“诶，你干嘛。”看到辰南挺身要闯入雨中的端木若颜慌忙拦住。
“你不回去，我就把自己给淋湿。”万般无奈下，辰南选择了以威胁的方式，而且很卑鄙地利用着端木若颜对他的关心。
“你疯了，这种天气，淋湿了绝对会感冒的。”
“是啊，所以两人共用这把伞的意义不大，你先回去。”
“我回去，带伞来接你，你在这等我，不能淋着雨回去，你答应了我，我就回去。”
“可以。”辰南信誓旦旦地说道。
“那我先走了，很快就会回来的。”端木若颜说完，便踏着小步，开始小跑了起来。
“慢点，小心别把鞋子给弄湿了。”辰南在后大喊，也顾不上一些同样被困在楼下的学生们的异常目光。
从学校到家里，最少也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等待的时间更是显得十分漫长。
一分一秒，二十分钟已过，雨还没停，但已小了不少，细细点点，甚至都凝聚不成雨滴了，要算也只能算是雨丝。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少，直到只剩下寥寥几人。
给端木若颜的手机发了一条短信后，辰南便冲出了教学楼，踏着水花，一路狂奔。因为不知雨什么时候又会大起来，所以他奔跑时是竭尽全力的。
风中夹杂着雨丝，脑子无形中清醒了很多。一种莫名的激情生起，喷吐的二氧化碳像是云雾般缭绕眼前。
不由放慢了脚步，辰南对着朝自己迎面而来的几个青年说道：“麻烦让一让。”还特意侧了侧身，想要从一边绕过。
呼啸而来的拳头太过出人意料，急着赶路的辰南尚未反应过来，便硬生生挨了一拳，身子踉跄着退到了一边。
嗔目而视之时，只见四个打扮时尚，眉眼间却未退去青涩的年轻人将他围了起来。
因为拳头的角度是直接击打在面颊上的，辰南在没注意的情形下猝不及防，咬到了舌头，牙齿沾上了血迹。他舔了舔嘴唇，一股腥味滑入口腔。
“你神经病！”尽管对方人多势众，但是辰南还是朝着对他出拳的人怒吼了一声，“草你妈！”打人要打脸，骂人要骂娘，既然都到了动手的程度了，那么自然先过了嘴瘾再说。从之前的情势来看，他就知道这四人是冲着他来的，既然如此，何必口下留情，反正骂了要被打，不骂也要被打，那还是尽情的骂吧。
不过让辰南想哭的是，这太TM欺负人了，四个人P一个，他又不是练家子，被揍是肯定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