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距离第一次彼此对视过去了多久，但无论如何也应该没有过去一年才对。
似乎就在几个月前，是几个月呢？辰南也不记得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一些看起来十分普通的小事，没有想过铭记，却总会在时间的流逝中突然诞生一个念想去回忆，不痛
不痒，无声无息。
在自己的生命中，何曾见过一双这样的眸子？
清澈，见多了，无暇，也见多了，但从来没有一刻，能见到这么一双坦荡的双目。她迎着自己的目光看向了自己，两人
就像是有了默契一般互相对望：一个在舞台上万众瞩目，一个在舞台下的高台上孤独伫立。
这不是自己印象中的乔依依，明明是那张熟悉的脸庞，可又生出了一种深深的陌生感，因为这种情愫的诞生，连带着整
个人都变得有点空洞，似是心脏被掏空，失去了什么，心房再也难以填满。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呢？
聚集在他身上的灯光很亮，亮得有点刺眼，这谢幕礼似乎有点久了点。意识到这一点的辰南再次垂首示意，对着给予他
雷鸣般的掌声的观众以谢意，而后转身走下舞台。
作为表演者，他的时间结束了，而作为观看者的时间，他已没了心思去享受。
到了后台，迎面而来一句柔美的赞扬：“演奏得很棒。”
莫红欢想过展露一个笑颜，又恐被旁人看到有失会长的威严，故而便只是淡淡一笑，伸出手接过辰南的二胡。
“谢谢小红帽的夸奖。”辰南回以一个微笑。
“你再喊那个名字，我杀了你，”莫红欢欺近辰南咬牙切齿，外表却是一副谈笑风生的平静模样。
“呵呵，你如果不杀死我，以后我就继续叫你小红帽。”辰南跟后台来往的表演人员打招呼，笑意吟吟地用鼻音出声。
“你无赖。”
“哎哟哟，那天不知是谁跟我说讨厌我正经的样子，”辰南哼哼道，“不喜欢我正经的样子，那就肯定喜欢我不正经的
样子了嘛。”
“你无耻。”
“不，我不是无耻，我只不过是不正经。”辰南整了整洁白的衣领，煞有介事地说道。
“你，”
“别你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我肚子有点饿。”对着莫红欢眨了眨眼的辰南拉起了她的手，自然得不像话，引得莫红
欢一阵羞涩，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亲人以外的男性这样抓住手。
恰是此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来者先是对莫红欢点了点头以示礼貌，而后转移视线看着辰南，“演奏得不错
。”
谢谢，辰南的面部整个垮了下来，紧紧捉着莫红欢想要抽出去的手，“多谢夸奖。”
乾应楼笑容可掬的模样说：“我说过的话，你似乎忘了。”他的眼神如针芒般扫了一眼辰南与莫红欢彼此交握的手，而
后看向辰南，若隐若现的煞气浮现眼中。
“忘了，我好像没跟你说过话。”辰南毫不退让地对上那双犀利的眼睛。
“不错，我还有表演，有时间我一定会找你好好交流的。”说完此话的乾应楼却是俨然朝着辰南与莫红欢两手相握的地
方行去，像是没有看到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怎么，不舍得放手让我过去吗？”乾应楼微微转动了一下脑袋，对着辰南说道。
前面的优势因为对方的这一行动而荡然无存，辰南总不能在对方表现出足够礼貌的情况下蛮不讲理地不给予通行，谁先
撕破脸，在一个女孩子面前都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必要的风度需要保持。
正当辰南权衡了利弊，打算暂时性地松开莫红欢的手时，莫红欢本人却是反握紧了几分辰南欲要分开的手，挪着步子走
到了辰南的身边，礼貌地对着乾应楼颔首示意：“请。”
乾应楼并没有立即离去，而是紧紧盯着垂首的莫红欢，企图接受到哪怕一丁点的回应，可是结果不得不使他失望了，莫
红欢并没有一点要看向他的意思，而是旁若无人地对着辰南说道：“我们去吃什么呢？不如去吃雪糕吧。”边说边与辰南
朝外面走去，留下乾应楼与他的跟班在后台静立不动。
出到外面，那压抑的氛围才得到缓解。辰南本人对于没必要的斗争是没什么好感的，因为那纯属浪费精力，偏偏乾应楼
似乎对此乐此不疲，说话喜欢老气横秋，做事也喜欢锋芒毕露。而造成这一状况的缘由又让人颇感无奈。
“别误会，我只是想气一气那小子。”到了外面，莫红欢赶忙松开了握着辰南的小手，别过脑袋，脸泛红潮。
“谁误会了，”辰南坏坏地撇了撇嘴。
“对了，你知道乾应楼喜欢你吧。”
“知道，那种事不可能瞒得过我的，只要是喜欢我的我都看得出。”莫红欢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出这番话也没半分不
好意思。事实的确如此，像她这种智慧与美貌并重，能力与气质双优的女生，走到哪里都能引起异性的喜爱，这已成为她
生活中的一部分，见怪不怪了。
“那你看出来我喜欢你没。”辰南打趣着说道。
“看出来了，你喜欢我。”
这一句淡然的话语使得辰南有点无语。
莫红欢嘴角现出一抹得意笑痕：她已摸清了辰南的调戏节奏，这个问题看似是辰南自己问出的，但是却是由她引导的。
在前面辰南提出“你知道乾应楼喜欢你吧”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本可以用“知道”两个字结束回答，可是她并没有，而是
在后面加上了“那种事不可能瞒得过我的，只要是喜欢我的我都看得出”这句具备强烈暗示的补充，像是一根杂草般种植
在辰南的心里，使得他不吐不快。
不明所以的辰南下意识地问了出声：“你怎么看出来的？”
“看出来了就是看出来了，”莫红欢显得理所当然的样子，“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第六感，很难说清楚的。”
“······”
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也没在意面对面走来的一对男女。
“诶，辰南，”柳随风在忙着逗身边的佳人开心，也是在偶然间才看到迎面而来的辰南与莫红欢两人。
辰南喜悦的面容在见到柳随风身边的女孩而收敛了起来。
“辰南，莫学姐好。”与柳随风相伴而行的是用白色毛衣的长领蒙着下半张脸的乔依依，那里的伤势还未完全恢复，尚
有几片纱布敷着。
“好，”辰南有点心不在焉地回复。
“柳会长，你不是要负责晚会的后幕事宜吗？怎么有这闲情游走？”莫红欢轻声询问。
“跟依依逛一逛街，难得今晚是平安夜，联谊晚会接近末尾，有林会长跟漆会长在，我想缺少了我也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的。”柳随风微笑回答。
“我认为你作为男生，应该承担更重要的工作才对，而不是将繁重的工作交给两个柔弱女生，即便她们也同为会长，但是你作为男生，难道就没有点男生的自觉吗？”
面对莫红欢的质问，柳随风感到头疼，不过很快他就有了应对之策，“那么现在莫会长不也同样有闲情跟辰南同学并肩同游吗？今天可是平安夜哦。”
乔依依默然无言地在旁恭候，眼神因柳随风的话而微有闪动。
“属于我分内之事，当然会全力以赴，我负责的事宜基本已完成，剩下的一些细碎小事我也交给了我的副会长，这样的我是否有足够的理由出来散散心呢？”莫红欢淡然回应。
“······”
“好了，既然晚会都差不多结束了，辛苦了一天的各位会长难得休闲一下，不是挺好，没必要在意这些小细节了。”辰南不得不站出来圆场。
“是啊，”柳随风不得不跟着打哈哈，“对了，辰南你跟莫会长是要去哪里吗？若是顺道的话，要不我们四人一起找个地方坐一坐。”
“不用了，我想辰南同学跟莫学姐一定是有什么话要说，就没必要四人一起了。”像是透明空气的乔依依忽有此言，让气氛瞬时陷入到一种尴尬境地。
“不，我跟辰南并没什么特别私密的话题要说的，大家一起吧。”谁也想不到回应乔依依的竟是莫红欢，这个女人脑子里想什么，一般人根本跟不上她的节奏。
“莫学姐，”乔依依流露一种近乎乞求地目光看着莫红欢。
“乔依依同学，今天可是平安夜，多个人热闹点，想必大家也会过得愉快些。”
“那好吧，”在莫红欢刻意熟视无睹的言语下，乔依依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四人同行，柳随风本来是想要跟乔依依亲近走在一起的，但是莫红欢却突然提出了询问，使得他不得不走到了莫会长的身边。
“柳会长，定于圣诞夜的联谊舞会进行到哪一步了？”
匆忙赶上莫红欢脚步的柳随风回答说：“基本全部就绪，只等圣诞的到来了。”
“那就好，对了，还有乐队的事情，这方面你协商好了么？”
“呃，这个。”
辰南几乎是在小红帽故意找工作事由牵制住柳随风的时候就领悟到了她的意思，不由暗自感激，将脚步放慢，与乔依依并肩而行落在后面。
“能够出院了？”
“你这不明知故问吗？”乔依依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
“哦，”
辰南绞尽脑汁，想要找个能够缓解彼此关系的话题，但越在意反而越想不出来。
“没什么话要说的了？”感受到身边男生的半响无言，乔依依淡然开口道。
“有，有很多话要跟你讲，但一时之间也不知从哪里开始。”
“怎么没看到你的若颜表妹？”
“她似乎还有节目。”
“这个时候难道你不应该在她身边吗？”
当一个女的存心与你没共同语言的时候，你付出再大的努力都是无谓，辰南此时此刻就尤离感觉到了这一点。你想着找点话题藉此寻回以往的良好关系，但女方却频频提到另外一个女生，着实无奈。而造成这种既定事实的恰恰不是别人，就是自己，这一点让辰南感到绝望，或许没有将与若颜的关系明朗化才是最好的，这样也不会造成如今这种局面，对大家都不好。
但一想到端木若颜的心理疾病，辰南又倍感纠结。
左右为难的思绪使得他的心情也变得糟糕了起来，“你能不能不要老是用这件事挤兑我。”
“哼哼，我可没有一丝一毫要挤兑你的意思。”乔依依冷笑。
“乔！依！依！”辰南难忍心中的那股无名火。
“哇哦，烟花好美哦。”然而女孩的心思早已被天空燃起的烟火吸引了目光。
今天是平安夜，圣诞节的前夕，起源于西方盛行于全球。男男女女，灯红酒绿，没有雪花，却有寒风。
当五颜六色的烟花盛放在黑色幕布背景下的苍穹之时，仿佛整个世界都充满了色彩。那颗浮躁的心稍稍安定下来，相继无言抬头仰望。
入眼的纷繁，难言的孤寂，这是辰南心中的感受。
看烟花的人因为心境的不同会有不同的感受，感伤、喜悦、欢快、悲伤，不一而足。
“依依，”
“嗯，”遥望天上的烟火显得不甚在意的乔依依应着。
“平安夜快乐。”
“···”乔依依沉默了一会儿，笑了起来，“你也是。”
四人停驻不前，观看一场难忘的烟火，街道上的行人也有不少驻留观望的，地上形形色色的人儿对应着天上缤纷多姿的烟火。节日的气氛似乎有了，但彼此的关系似乎越来越僵了。
“前面的咖啡馆不错，我们去坐一坐吧。”柳随风看了过来，眼神停留在乔依依的身上。
“好啊，一起去吧。”说完，乔依依走到了柳随风身边，与之一起行走。
在后看着这一幕的辰南也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一时间感慨万千，之前还企图说些话挽留一些什么，但仔细一想，又觉得自己有点多此一举了。
“如果说的话，我应该说些什么呢？就算知道了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她也不愿意听吧。”
莫红欢看着仍傻愣愣地昂着头看着烟花不想动的辰南，忍不住叫了一声，“喂，去咖啡馆坐一坐吧。”
“也好，”辰南随之释然。
